他們同樣不明白為什麼那個遠到不知道在哪裡的中原道受了災,他們這裡就也要打仗。不明白朝廷的政令與他們有什麼關係,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造反。
他們想不明白這一切,索性就不再去想,隻能將之歸結於“天命”。
既然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吃苦也好,挨餓也罷,都是命,大家隻能認命。
他們的祖輩已經渾渾噩噩了千百年了,而他們和他們的後代也許還會繼續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當大部分人都老老實實“認命”的時候,也偶而會有那麼幾株莊稼會有自己的想法。他們不願意被束縛在某一片土地上,渴望看到更遠方的世界。
這種人已經不能稱之為莊稼了,應該把他們叫做野草更為妥當。
而官府也對這些不能結出糧食的人有一個統一的叫法反賊。
大部分野草當然會被農夫隨手給除掉,扔在太陽底下暴曬,死的不能再死。
但也有一些野草能夠長大,他們會蔓延至整塊土地,他們的種子會隨風飄向更遠的地方,生根發芽。甚至有時連農夫身上也會覆蓋野草,然後他們會取而代之,成為新的農夫。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城裡的百姓們對於即將到來的欽差依然十分好奇,有關欽差的各種猜測依舊在街頭巷尾流傳。
然而不管百姓們到底是如何想的,在不久之後的一天,欽差還是來到了永陽城。
為了迎接聖旨,縣衙大堂前早早的擺起了香案。
而林凡也被人從縣衙大牢帶了過來,沐浴焚香之後,和楊遠望等人一起在大門口等候欽差的到來。
沒有讓眾人久等,欽差的儀仗很快就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欽差是一名吏部主事,外表看上去四十有餘,麵瘦長須。
沒有與眾人客套,他確定了一下接旨的人已經到齊了,就朗聲道“陛下有旨,永陽眾人聽旨。”
眾人嘩啦啦跪了一地,由林凡和楊遠望兩人帶頭說道“臣等接旨!”
見到眾人跪好,欽差這才開始宣旨“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聞文官治世,武將安邦,各效其命,國家未有不安者。今武關巡檢使林凡、永陽縣主簿楊遠望等人守土有功,克賊寇於城下,當獎其功勳。
巡檢使林凡,功為守城第一,現擢升其為申州通判,兼任申州營參將,主申州剿匪事宜,以儘其才。
主簿楊遠望,亦有守土之功,即日起升任永陽縣令一職;念其父母家人皆歿於戰事,特敕贈其父楊林奇為承事郎,其母張氏為太孺人,其妻劉氏為孺人,以彰其德。
旗官張言吉戰死,茲特追贈其為忠顯校尉,以表其忠義。
旗官楊鵬降賊,罪不容誅;本應株連其族,念其已死,為顯朝廷恩寬,寬宥其家人及屬下兵丁死罪,流放嶺南。
其餘有功人等亦皆有封賞,忘爾等日後儘忠效命,不負國恩。
敕命崇平十一年六月十九日。”
“臣等領旨!”欽差宣完旨意,由官職最高的林凡代表眾人領旨謝恩。
畢恭畢敬的接過這幅黑牛角軸材質的聖旨,林凡起身向欽差道“遠道而來,天使辛苦,接下來就由下官陪同天使去驛館休息。”
林汝賢與林凡兩人之間的關係在吏部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因此欽差是知道這點的。而且就在他奉旨出京之前,一位內閣大學士,也就是他的恩師曾提點過他,讓他在外麵不要太張揚。
那內閣大學士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在林汝賢升任戶部侍郎之後,趙桓曾在內閣議事時提出了林凡的問題。
當時林汝賢剛剛升了官,皇帝陛下又偏偏在這個時候拋出這個問題來,其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內閣那幫人能混到這種地步,就沒一個簡單的,對於揣摩聖意起來那是駕輕就熟。
皇帝的意思擺在那裡,沒人敢跟皇帝對著乾,眾人假模做樣的商議了一會,期間還夾雜著各種對趙家天子的吹捧,很快就把對林凡的任命確定下來了。
林汝賢眼下聖眷正隆,陛下為了給他騰位置可是把原來的戶部侍郎馮璋都給下到詔獄裡去了,那幫內閣大學士也不願意輕易得罪他,這才有了那名大學士提醒自己的學生這件事。
當官最怕的就是得罪人,尤其是有背景的,就更是不能輕易得罪。
用那位內閣大學士來說,你自己白癡犯傻不要緊,可你要是連累我也被林汝賢記恨上了,那就用不著彆人出手,我自己來清理門戶。
能在官場上打滾的,不開眼的終究是少數,何況這位吏部主事來之前就做好了功課,他可不會對林凡擺什麼欽差的架子。
他拉著林凡的手,親切的說道“林大人客氣了,本官還沒恭喜林大人高升呢,林大人少年英傑,如今更已是簡在帝心,前途不可限量啊!”
“天使過譽了,下官愧不敢當!”
兩人談笑著離開了縣衙,前往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