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獨行俠!
外邊轟轟地在爆炸,最近的一個炸彈就投在已經沒了門的堡壘大門外,大家在飛揚地塵土中被塵土淹沒除了兩個早早躲到三層瞭望台偷吃罐頭的馬丁和不辣。
麥師傅很激動,他相信他是來救炮灰團的。麥師傅儘了本份。一堆被隨意丟在角落,灰頭土臉比乞丐還臟的軍隊,一群打仗靠打敗仗的士兵,是麥師傅給炮灰們心中種下了現代化戰爭的種子。
東岸一心想勝利的虞嘯卿用望遠鏡觀察著南天門之頂起的爆塵和更高處那些轟炸機的掠影,它們幾乎是飛在一個日軍高炮威脅不到的水平高度上的,無驚無險地把炸彈水平投擲下來,炸得山都霧了起來,看起來聲勢驚人,至少從虞嘯卿的角度看確實聲勢驚人。
唐基就樂嗬嗬給虞嘯卿上課“可見嗬,可見現在這個打仗光有陸軍還是不行的,還要有空軍。”
他看著著虞嘯卿不悅的神情,因為唐基告訴他不能進攻,不能進攻,唐基拍著虞嘯卿說道“嶽飛嶽鵬舉到了今天也沒得法,光做個統製也不行,要統製三軍才行。長得很啊,長得很。”
虞嘯卿並不喜歡那話裡話外的意思,但也確實覺得該有空軍,兩下一抵,於是隻好有些悻悻地沉默,悻悻了一會又有些事情需要發問。
虞嘯卿隨口說道“張立憲,美國人今天投彈多少?”問完了他就後悔了,因為現在身後並不是他習慣了的張立憲,而是李冰。
李冰立刻回答道“十五噸。”
這個數字是夠讓對戰爭一竅不通的唐基驚訝,誇張的說道“一次就十五噸?聽見沒有。大手筆啊。”
虞嘯卿有些羨慕,更多的是無奈的說道“十五噸,也做不來什麼。”
唐基看著低落虞嘯卿,開始打起氣來,衝著虞嘯卿說道“士氣啊,士氣。師座,還有從此以後就是美國人直接為你的部署支援。”
是啊,這對任何一個渴望指揮千軍萬馬的人都是巨大的誘惑,虞嘯卿可以說是在享受自近現代以來任何中國軍官還未享受過的資源。
虞嘯卿他自己也心知肚明,這是背後的部分,還有現在就聽得見的兩山陣地上,從橫瀾山到祭旗坡,他的官兵們歡聲雷動,因為僅從肉眼上看,南天門的日軍已經被炸得還不了手了,雖然更可能是藏起來了,用不著還手。
虞嘯卿有些討好的對唐基說“副師座你再去活動活動,給山上邊空投點什麼吧。”
看著遠去的機群,或者更該叫它機組,因為就那麼個小編隊,卸貨似地在一個安全高度上做了安全的水平投彈,它們實際上一直盤旋在雲層裡,揚長而去,硝煙還未儘。
亢奮勁已經過去,也已經看見日軍從自己的工事裡完好無損地出來,十五噸炸彈起的作用也許還比不過迷龍的一挺馬克沁。
這鬼地方。死啦死啦在通訊器材旁邊,冷漠地回答著來自江那邊的問話,看他那樣冷漠可真是讓人心痛。死啦死啦“是,師座……彆說這,師座。”
死啦死啦瞧著那門後來被蛇屁股挪過來挪過去的九二步炮,後來它就一直停在炮眼邊了,對著正斜麵,它還在隨時準備為進攻的虞師支援。
死啦死啦大聲喊道“把它調過來。”
他指了指我們永遠洞開的大門“對那邊。”
孟煩了後來就和他一起看著炮口轉向,這門炮現在起隻為樹堡炮灰們的生存服務了。
孟煩了悲傷的說道“我們沒人要了。”
死啦死啦斜了一眼孟煩了,用著依舊充滿希望得信心說道“我們沒牽掛了。我們要無拘無束地為自己活著了。”
這隻是同一狀態的兩種說法,馬丁在三層衝著一層喊“打仗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現在已經沒有人將馬丁當做教官客氣得說話了,大家都知道馬丁有很多煙,他總是偷偷溜到外麵,從日軍的身上翻出來很多對戰鬥沒有任何關係的東西,比如日軍的香煙糖果,不管是誰隻要是碰到馬丁,馬師傅都會從口袋裡摸出來一根香煙或者一塊糖。
大家都知道馬師傅晚上會溜出樹堡,每一個拿到煙或者糖塊的人都在勸馬師傅,晚上不要出去了。
不辣和馬丁在三層放哨,一層正在挑著炮灰團的團旗,竹竿,鐵杆,團旗燒掉了。挑出去的變成了竹內連山的衣服,佩戴著能找到的所有軍銜和勳章,衣服上縫著塊新找的白布。
白布上的無頭刑天是死啦死啦畫的,跟他做的所有事情一樣,拙劣到不要臉的模仿,倒也有了自己家的大氣。
行為和語言上不斷的挑撥著日軍脆弱的神經,換來日軍的炮火和子彈。竹內把自己的衣服打掉了。死啦死啦罵道“淘氣!”
接著是褲子,褲襠給割成開襠了。褲子上縫的白布這回是孟煩了的手筆。他想就用幾根線條來突出原畫的寫意,意倒是會了,心裡沒有的神可出不來,於是它更像一個支支楞楞的塗鴉,頗似孟煩了的心境。
死啦死啦又開始作死的用喇叭喊“竹內,我的美國朋友給你推薦一項中國發明,開襠褲,他認為這玩意又衛生又科學,戰後可以靠他大賺一筆。我覺得蠻有搞頭,打完戰了也想給他打打長工。要想算你一份子,就快過來乖乖地換。”
沉默,沉默之後是槍炮齊鳴。又打斷了。
死啦死啦打罵著“壞,壞,壞孩子。”
之後的東西還沒挑出去一層的炮灰們就快笑瘋了。這回是竹內的纏腰布,也不用縫白布了,它本來就是白的。
阿譯在旁邊又滿意又不滿意地紮煞著黑跡淋漓的雙手,這回是他畫的,工筆得很,並且畫蛇添足地把眼睛鼻子眉毛都給加了上去。
這已經不合適做旗了,它更像是街頭拉的洋片子。死啦死啦在喇叭裡吵吵“打吧打吧,反正我有的是。反正你這孩子淘氣了點,可倒還愛乾淨,櫃子裡存貨多得是,我巴不得挨個給你展覽。”
沉默,很久的沉默。竹內顯然不想攻打自己的內褲。於是那杆旗一直飄搖到了最後。轟隆的一聲,以為竹內又開火了,然後才發現那是雷聲。一層開始聒噪起來“下雨啦!”
“下雨啦!”馬丁和不辣手忙腳亂把瞭望台裡麵的頭盔掛好,一層的炮灰們在整個堡壘裡找著任何能盛接雨水的器皿。
雨開始下了,澆淋著那杆後來再也沒被動過的炮灰團團旗,它真是太合適這幫炮灰了。
下雨了,樹堡裡麵炮灰們又可以活下去了。老天爺幫炮灰比虞嘯卿和美國空軍加一起還幫得更多。
炮灰們要愛惜自己的小命了。堡裡的日子是昏昏欲睡的,因為雨一下就是很久,因為淅淅加瀝瀝的雨聲,因為無所事事的等待,因為陣發的血腥的搏殺。
後者就是樹堡炮灰們無聊歲月中能殺死人的神經痙攣。抱著槍,連從一層到個二層都抱著槍,槍像是長在身上的皮癬、爛襠和臭蟲虱子。
因為誰都不知道從二層到一層小個便的時候,日軍會不會也痙攣一下子,猛地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