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神譚!
第八章、哪兒都有帝江
方飛心煩意亂,怏怏地跟在老道師後麵,剛出大門,就看見巫史和樂當時焦躁地站在客廳中央,看見兩人都是一愣。
“方飛?”巫史一臉狐疑,“你來這兒乾嗎?”
“我請他來幫我修理紅塵的機器。”天皓白看著方飛,後者連連點頭。
“方飛,”樂當時沉著臉問,“你昨晚在雲巢過夜了?”
“是啊!”
“你沒聽見我的警告嗎?”樂當時咆哮起來。
“我也不想呆在那兒,”方飛強忍怒火,“可我下不去!”
“廢物,”樂當時把手一揮,“你會死在上麵。”
“這些事以後再說,”天皓白走向一張長桌,“我們先吃飯吧!”
方飛跟著落座,巫史和樂當時對望一眼,磨磨蹭蹭地走過來,不情不願地坐了下來。
碧無心擺好飯菜,從餐車裡拎出一個口袋,掉頭招呼“蟲老虎,九陽君!”
小怪物丟下紙牌,一個飛,一個跳,雙雙落到桌上。樹精解開繩子,袋口向下,嘩啦倒出一大堆蠕蟲,五顏六色,都是活物。
“呀!”方飛嚇得一跳,撞翻了桌椅,摔倒在地上。
天皓白若無其事地吃飯,巫史和樂當時直勾勾地望著蟲子,嘴臉皺成一團。
蠕蟲渾身毛刺,惡形惡狀,彼此撕咬殘殺。金烏鴉伸出爪子一攥一條,啄得汁水四濺。
碧無心又拎出一個青紗籠子,拉開籠子上的小門,嗡地躥出幾隻鳥雀大小的飛蟲,黑漆漆像是蚊子,綠油油酷似蒼蠅,還沒來得及逃躥,白蛤蟆的長舌頭比閃電還快,當空一甩,飛蟲一隻不落地卷進嘴巴。它吞咽下肚,不慌不忙地拉開小門,嗡嗡嗡又放出幾隻飛蟲……
“還等什麼?吃啊!”天皓白抬起頭來,目光投向方飛,小度者慌忙扶起椅子,戰戰兢兢地坐在桌邊,望著半張桌子的蟲豸,胃裡產生劇烈的抽搐。
巫史和樂當時機械地拈起起符筆,一口一口地把飯菜塞進嘴裡,努力咀嚼兩下,又痛苦地吞咽下去,仿佛吃的不是飯菜,而是大團大團的蟲子。
大家都在吃飯,方飛無法可想,隻好強忍惡心,悶著頭大口扒飯。
好容易吃完,半張桌子都是黏糊糊的汁水,空中飄蕩著幾片飛蟲翅膀。蟲老虎打了個飽嗝,忽然說道“小天哇,你的胡子真夠看!”長舌頭掠過長桌,從天皓白的胡子上舔走了幾顆飯粒。
“有勞了!”天老道師衝蛤蟆點了點頭,符筆向前揮出,青光一掃而過,長長的餐桌變得光滑整潔,就像一麵亮閃閃的大鏡子。
碧無心奉上茶盅,蛤蟆和烏鴉伸爪接過,老練地品著飯後茶,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天道師!”巫史擠出笑臉,“您請我們來,不會隻為吃飯吧?”
天皓白開門見山“白虎廳搜查棲鳳樓是怎麼回事?”巫史揚起下巴,審視老道師片刻,徐徐說道“我們懷疑學生裡麵隱藏了通靈判官。”
“有證據嗎?”天皓白眯眼瞅著陰暗星。
“暫時沒有,”巫史自信滿滿,“總會找到的。”
“給你一天時間,”天皓白放下茶盅,“一天之後,如果沒有證據,白虎廳必須退出學宮。”
“一天?”巫史皺起眉頭,“太短了點兒。”
“星官大人也是為了世界的安全……”樂當時話沒說完,天皓白打斷他說“作為宮主!你更應該考慮學生的安全!”
“天道師,”巫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彆太過分!”
“學宮有學宮的規矩!”天皓白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
“鬥廷也有鬥廷的規矩,”巫史叼嘴咬舌地說,“白虎廳是鬥廷的爪和牙,沒有什麼能擋住它。”
“是嗎?”天皓白抬眼看向巫史,後者眼裡毒火噴射。
“嗐!”樂當時慌忙轉圜“大家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八非學宮是支離邪留下的一劑良藥,相對鬥廷和天道者,學宮必須保持它的獨立;如果前者出了問題,後者才有可能去糾正它……”天皓白說到這兒,夔龍鼓咚咚傳來,他打住話頭,轉向方飛,“你該去上課了。”
“哦!”方飛站起身,忐忑不安地走出客廳。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瓷貴妃還在架上一詠三歎。
“誰在那兒?”老商鼎裡傳來沉悶的求救聲,“快幫本帥一把……”
方飛拎出頭盔,放回明光鎧。甲將軍抖擻精神,東張西望“逆賊碧無心何在?安敢羞辱本帥,我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方飛懶得理他,出了皓廬,心裡猜想天皓白和巫史是否發生衝突。身為天道者,天皓白一定吊打陰暗星,光是想象巫史的慘相,方飛便覺說不出的解氣。
沿林中小徑走了一段,忽聽上方有人嘎嘎叫喚“九星之子!”方飛抬頭一看,驚訝說道“九陽君!”
金烏鴉蹲在樹梢,胸前的爪子抓了個金色的盒子,撲啦啦飛下來,落在方飛肩上“這個給你!”把金盒子塞給男孩。
“什麼?”方飛打開盒子,一股異香鑽進鼻孔,盒子分為上下兩格,上麵塞滿風乾的花瓣,下麵全是細小的乾草。
“強心花和不忘草,”九陽君得意洋洋,“我的私人珍藏。”
“有什麼用?”方飛茫然問道。
“什麼用?”九陽君伸出翅膀拍打他的後腦勺,“小呆瓜真沒見識。哼,蟲老虎,你給他吹吹。”
“這個嘛……”呱呱呱的聲音從方飛腳邊響起,白蛤蟆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強心花可以提高你的閱讀速度,彆人看十天的書,你一刻鐘就能讀完。”
“一刻鐘?”方飛瞪著不起眼的乾花。
“這也沒什麼,”九陽君接著說,“服下‘不忘草’,你就能把書裡的東西一字不落地記住。”
“花和草同時使用,”蟲老虎清了清嗓子,“你就能用最短的時間學完最多的功課。”
方飛喜出望外,捧著盒子點頭致意“謝謝、謝謝……”
“我得提醒你,”九陽君在他耳邊聒噪,“花草的效果隻能持續兩個時辰。”
“每三天服用一次,”蟲老虎接嘴,“每次一片花加一根草!”
“不能天天吃嗎?”方飛大感納悶,事情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不行,”九陽君使勁搖頭,“吃多了會有一點兒副作用。”
“是嗎?”方飛將信將疑。
“還有這個,”蟲老虎張開嘴巴,咕地吐出一個白色的小圓盒,“我送你的!”
方飛硬著頭皮拾起,盒子上黏黏膩膩,摸起來很不好受,剛要打開,忽聽蟲老虎大喝“彆動!”
“怎麼?”方飛錯愕地盯著蛤蟆。
“危險!”蟲老虎眨了眨眼睛,“遇上生命危險才能打開。”
“裡麵有什麼?”方飛搖晃一下盒子,裡麵發出微弱的。
“記住,”蟲老虎一本正經地說,“開盒的咒語是‘呱啦呱啦’,關盒的咒語是‘啦呱啦呱’!”
“九陽君、蟲老虎,”方飛望著兩個小怪物一頭霧水,“你們乾嗎送我東西?”
“小小的補償!”九陽君說道。
“補償?”方飛一愣。
“不記得你被欽原叮了嗎?”蟲老虎眨巴小眼,“你居然沒有告發我們。”
“就為那個?”方飛撓了撓頭,“我都忘了!”
“很好!”九陽君宣布,“小呆瓜討人喜歡!”
“喜歡歸喜歡,”蟲老虎老氣橫秋地說,“可是有一說一。”
“對!”九陽君瞅著方飛,“我得提醒你,這些東西都是違禁品。”
“違禁品?”方飛吃了一驚,“什麼意思?”
“就一句話,”蟲老虎說道,“用不用在你,出了事你不能說出我們。”
“這是兩句話。”九陽君拆台。
“滾開!”蟲老虎怒視同伴一眼,“就一句話,你說出我們,我們也不承認。”
“還是兩句!”九陽君嚷嚷,“你這個白癡。”
“好了,”蟲老虎跳進樹叢,“小呆瓜你上課去吧!”
“上課?”一語點醒方飛,他慌忙揣好盒子,朝著天籟樹撒腿狂奔。
“跑慢點兒,”九陽君在他身後叫喚,“又不是趕著吃飯。”
趕到天籟樹下,方飛傻了眼,墨屋變了模樣——環繞房屋出現了六扇大門。
“猜猜看,”造化筆的圓臉飄了過來,“哪一扇門通向‘造化教室’?”
“我遲到了!”方飛焦急地跺腳。
“你遲到關我什麼事?”圓臉高冷地表示。
“因為這是您的地盤,”方飛違心地大拍馬屁,“我們都得聽您的。”
“好吧!”老筆妖十分受用,“左邊第二道門!”
方飛顧不得真假,一頭闖進去。好在這一次造化筆說了實話,他一口氣衝進教室,還沒站穩腳跟,砰,帝江從他眼前冒了出來,嚇得男孩連連後退。
“方飛!”老妖怪的吼叫像是一串焦雷,“我的課你也敢遲到?”
“我……”方飛暈頭轉向,“天道師請我吃飯!”
教室嘩然騷動,天素挺身站起,大聲說“撒謊,天道師從不請學生吃飯。”
“我沒撒謊,”方飛氣惱地反駁,“同桌的還有樂當時和巫史。”這一句話在教室裡引起更大的轟動。
“閉嘴!”帝江一聲大吼,教室東倒西歪,就像經曆了一場地震。
“喂喂喂!”造化筆溜了進來,“你要弄垮我的教室嗎?”
“滾一邊兒去,”帝江燃燒起來,“當心我一把火燒了你。”
“粗魯!”造化筆咕噥著從窗戶溜走。
“欺軟怕硬的慫貨,”帝江轉身湊近方飛,“我考你一道題,答上來遲到的事就算了,答不上來,危字組扣一百分。”
“哇喔!”白虎人拍著桌子叫囂。天素氣得小臉發青,簡真趴在桌上發出,隻有呂品木無表情,坐在那兒偷偷打盹。
“我問你,”帝江拖長聲氣,“哪些妖怪比我厲害?至少列舉三個。”
方飛本來已經絕望,聽了問題,馬上想起烏鴉和蛤蟆玩耍的妖怪紙牌,邊想邊說“百頭蛟王、羽聖黃鵷,還有狐神蓬尾!”
“咦!”帝江愣了愣,舉起觸手怒衝衝一指,“滾到座位上去。”
方飛灰溜溜地跑到呂品身邊坐下,聽著帝江大發議論“後世的狐妖都是狐神蓬尾的子孫,狐妖是最難纏的妖怪,不管是人是妖遇上它們都很頭疼,隻有一種生靈除外,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犬妖!”眾人異口同聲。
帝江揚起觸手向天一拽,無中生有地拽出來一條黑色大狗“今天這堂課,我們就來說說犬妖。”
大黑狗渾身烏黑,長了三隻黃澄澄的眼睛,其中一隻長在額頭中心。它的尾巴短得出奇,就像一團小小的肉瘤。
“犬妖見了狐妖,會有哪三種反應?”帝江翻滾一周,”蒼龍天素!”
“咆哮,額心眼變紅,尾巴變長!”天素連珠炮說完,冷冷地掃了方飛一眼。
“你親眼見過嗎?”帝江問道。
“沒有!”
“有誰見過?”帝江骨碌亂滾,教室裡一片沉默。
嗖,帝江又從虛空裡扯出來一個瘦小男子,身穿黃皮大衣,尖下巴,長眼睛,望著周圍不知所措。
“汪汪汪!”大黑狗衝著男子厲聲咆哮,額心眼變紅,尾巴嗖地伸長,刷刷刷憤怒地甩動。它張牙舞爪地撲向男子,無奈帝江的觸手攔腰纏住,犬妖使儘力氣也無法靠近。
男子望著犬妖一臉恐懼,突然扭動兩下,啪,變成了一隻油光水滑的黃毛狐狸。
台下響起一片呼哨,學生們興奮地拍打桌子。帝江抓起黃狐向天一丟,吱的一聲,狐狸又不見了。
犬妖喘著粗氣平靜下來,尾巴縮了回去,額心眼也變回黃色。帝江把它放到地上“誰知道收服犬妖的方法?喲,又是天素!”
“擰住它的左耳拉扯七下!”天素說道。
“犬妖又不是兔子,它會乖乖地讓你擰住耳朵?”
“那就用符法製服它。”天素答得乾脆。
“嗬嗬嗬。”老帝江悶聲狂笑,“好吧,我們今天的課題——收服一隻犬妖……蒼龍天素,你來打頭陣!”
女孩一陣風跑上講壇,抽出符筆對準犬妖。
“慢著!”帝江又問,“犬妖會哪些妖術?”
“嘯天吼,妖眼布霧,三犬法相!”
“破解符法?”
“噤聲符,呼風符,定身符!”
“好!”圓道師放開觸手,天素後撤一步、嚴陣以待。
犬妖一聲狂叫,忽然丟開天素,凶猛地衝向台下。經過的地方,學生們紛紛跳起,犬妖一概不理,越過人群,撲到方飛麵前
方飛嚇得跳到椅子上麵,司守拙一邊起哄“乖狗兒,咬他!”
犬妖並不進攻,四腿撐開,盯著呂品厲聲咆哮,額心眼殷紅如血,短尾巴一甩,變長變粗,鐵棍似的抽在簡真臉上。大個兒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
學生們望著呂品莫名其妙——難道說,這個不起眼的懶鬼竟是一隻狐妖?
懶鬼被犬吠驚醒,揉了揉眼,掉過頭望著犬妖,一副“我在做夢”的樣子。犬妖托地向後一跳,叫得更加厲害。
呂品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張開嘴巴汪地一聲大叫。
犬妖應聲一抖,跌跌撞撞地衝向牆壁,跳起三尺多高,砰地撞在上麵。牆壁上血花飛濺,啪嗒,犬妖掉在地上,抽搐兩下,死了。
教室裡死寂無聲,帝江沉默一下,纏住死狗往天上一丟。啪,犬妖消失得無影無蹤。
“測驗取消,”圓道師向天素說,“你也回去吧!”
女孩悻悻下台,經過呂品身邊,忍不住瞅他一眼。懶鬼撓著頭,似乎也很迷惑。
“帝江道師,”貝雨忍不住大叫“犬妖為什麼會自殺?”
“我們來說說長吻犬妖和短吻犬妖的區彆!”帝江好像沒有聽見貝雨的話,自顧自翻開桌上的講義。
“帝江道師,”貝露又叫,“犬妖是不是看見了狐妖?”轉眼看向呂品,懶鬼打著嗬欠趴在桌上。
“長吻犬妖有四顆犬齒,裡麵藏有毒腺……”帝江繼續照本宣科。
“帝江道師!”雙胞胎同時起身,“呂品他……”
“閉嘴!”圓道師呼地衝到兩姐妹麵前,“再說一句廢話,我把你們丟出去!”姐妹倆嚇得小臉煞白,可是好奇難耐,仍是不住地瞟向呂品。
隨後的課相當沉悶,帝江粗聲大氣地講解犬妖的分類和習性,結尾做了個小測試。方飛聽得認真,考了個不錯的分數。
呂品若無其事地接著睡覺,鼓聲一響,他起身就走。大個兒兩三步趕上,氣咻咻地質問“你對犬妖乾了什麼?”
“它衝我叫,我也衝它叫!”呂品一臉輕鬆,兩手插在兜裡,“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簡真火冒三丈,“這裡麵肯定有鬼!”
“是嗎?”呂品一臉茫然。
“嗐!”禹笑笑趕上來,“你們三個去哪兒?”
“回寢室吃飯!”大個兒吞咽口水。
“回寢室睡覺!”呂品連打嗬欠,方飛瞪著他說道“你都睡一個下午了。”
“有關係嗎?”呂品振振有詞,“死肥豬今天吃過兩頓了,你能讓他不吃晚飯嗎?”
“滾開!”簡真小眼出火,“我今天才吃一頓。”
“氣象符的論文你們怎麼辦?”禹笑笑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