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夫子!
打仗受苦的不僅僅是百姓,還有參與作戰的那些將士們。
孟海走在一座座營帳之中,所看見的那是不少哀嚎著的身影。
在場的諸多將士大多數都是被火炮炸傷的,要麼少了半個身子,要麼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畢竟如果真刀真槍地與周國軍作戰,早就已經被殺死了,不可能出現傷。
像這種大麵積受傷的,大多數都是被火炮炸飛或者炸殘的。
軍隊當中的軍醫又是包紮又是熬藥。
有不少秦國士兵已經到附近的郡縣采買藥材。
這就是在國內作戰的好處,目光所及之處,絕大多數都是自己一方陣營的郡城,戰時又是以軍隊為先,所以秦國士兵帶著軍令前去,周圍各大軍營縣購買藥材,絕大多數的郡守,那都是免費給予的。
之後會有朝廷補助各個商家。
但即使如此,草藥還是顯得有些不夠用。
孟海穿過一座座營帳,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麵孔。
他站在一個營帳前。
在營帳之中,躺著五個秦兵。
這五個秦國士兵都是被周國的火炮炸傷的,其中三個孟海當初都與他們吃過飯。
孟海已經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了。
原本那些人是活蹦亂跳的。
但是現在再看看這群人。
五個人當中有兩個現在還昏迷不醒,清醒的一人兩條腿被炸沒了,還有一人左邊的胳膊被炸掉了一半,還有一人可能是被炸飛出去,不知道撞在了哪裡,全身上下包裹著繃帶,繃帶上早已經是血紅一片。
這些人都發著高燒,肉眼可見這些人的臉上通紅一片。
孟海到來之時,那位半條哥我都被炸沒的秦國士兵一眼就看見了孟海。
他無力的朝著孟海招了招手。
孟海雙腳不聽使喚地走向了那個秦國士兵。
秦國士兵嘴巴一陣蠕動,用極為虛弱無力的聲音說道。
“孟參軍,孟參軍,我不想死,你能不能救救我!你能不能救救我!”
可以看得出來,這秦國士兵是個悲觀主義者。
半條胳膊被炸沒了。讓他認為自己的性命恐怕也要隨之丟失,恐懼使得此人不斷地朝著孟海求助。
恰巧在此時,有位軍醫走了進來。
這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軍醫,身上穿著最為普通的皮甲,他端著五碗藥走了進來。
軍醫也看見了孟海。
雖說孟海在軍隊當中隻是個沒有品級的參軍,但是人家身上好歹還有一個侯爵的頭銜,所以軍醫還是客客氣氣地朝著孟海行了一禮。
問清楚了那些湯藥的使用方法以及使用對象。
孟海端過來一碗湯藥,將那位被炸飛一半身體的秦兵給拖了起來,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孟海手中端著湯藥,像照顧親人一般,舀起湯藥吹了吹,遞到了那秦國士兵的嘴邊。
秦國士兵的嘴巴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將跌到嘴邊的湯藥咽了下去。
孟海看了看秦國士兵的左半邊。
此人雖然是左半隻胳膊被炸沒了,使得此人左半個身軀卻也因為高溫而顯得極度猙獰,尤其是靠近胳膊和肋甲骨那邊的皮膚,都有些呈現焦黑狀。
雖然上麵已經塗了黑乎乎的膏藥,但是仍然能聞到一股類似於肉被燒焦的味道。
孟海一邊為著這秦國士兵喝藥,一邊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兄弟你應該叫做許三郎。”
胳膊被炸飛一半的許三郎點了點頭,他一邊喝著那又苦又難聞的藥,一邊忍受著整個身軀帶來的疼痛,但是他的嘴角居然還勾起了笑容,雖然那笑容極為勉強,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笑容。
也不知道許三郎想起了什麼,他笑著說道。
“我這個名字還是我父親給起的,我家一共有兄弟三個,我是老三。我哥徐大郎當年還跟隨過武宗皇帝戰鬥,隻不過當年打仗打沒了。我二哥徐二郎現在家中,因為我二哥從小就有瘋癲症,所以家中對她格外寵溺。我二哥數月前才成的婚,所以說她的婆娘比她大了七八歲,但是好歹娶了個婆娘。而且我離開之時,二郎他婆娘的肚子也有了反應,如果我還能活著回去,應該能夠看見二郎家的大胖小子,到時候我也有小侄子了。”
“這次隨軍出征的將士家中,可免三年的徭役賦稅,如果戰死還會給家中大量的撫恤金。我隻希望等我死後,我家二郎能夠好好地生活……到時候家裡少了我這張嘴,也能夠省下不少的糧食。等到撫恤金發下來以後,給我那小侄子找一個好點的學堂,據說京城有個瀚海學堂就不錯,不知道我那小侄子是否能夠進瀚海學堂……”
許三郎一邊說著一邊喝著藥,隻不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孟海心中一緊,連忙說道。
“兄弟,你千萬彆睡……你剛剛說了,你家的情況,你就沒有為你自己想想,如果你這次能夠活著,回到京城,你打算做什麼?”
許三郎聽到這話聲音仍舊有氣無力,但是至少多了一絲生機。
“回去?如果我能回去……那我也得要找個婆娘了。我今年已經二十有三,回去找個婆娘,成婚兩年應該就能有個大胖小子,到時候我也有了後……隻不過到時候又是一張嘴,不過沒事,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應該還能拿一筆賞錢。如果能夠趕到春播之時,回去還能種種地,今年的雪挺大,來年的收成也應該不錯……如果我能回去,還得要……”
孟還沒有聽許三郎後麵說的什麼,他越往後說,聲音越小。
直到許三郎的整個身體都軟倒在孟海的懷裡,孟海隻感覺心口一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悲傷。
孟海趕快叫來了不遠處的軍醫。
軍醫仔細觀瞧了許三郎一陣子,搖了搖頭。
孟海心裡愈發覺得悲哀,剛剛還好好的一個人,現在說沒就沒了……
而軍醫卻搖了搖頭,說道“哎,這許三郎的左半隻胳膊終究還是沒了。左半個身軀,這些疤痕恐怕也會伴隨他這一輩子,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隻不過太過於虛弱,如果換個條件好點的地方讓他在床上躺上將養兩個月,三個月應該就能夠將養好身軀,隻不過軍營的環境實在是太差了。他這副身軀拖著回京,雖然命能保得住,但是終究會留下病根,哎……”
軍醫說著也是有些傷感。
雖然他作為軍醫見過的死傷無數,但是每每輪到這個時候,心中還是不免地湧現出一股傷感之意。
孟海一時之間,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命保住了就好!
什麼後遺症,什麼殘廢……隻要命保住了就好。
隻不過命雖保住了,許三郎的後半輩子,恐怕你就隻能成個殘疾人。
除非現在的孟海腦海之中突然出現一個係統,或者他原地飛升成仙,擁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否則許三郎後半輩子也就隻能殘廢過日。
孟海終究隻是穿越到這個時代的一個普通的凡人,對於受傷哀嚎,身上殘廢的人,他是半點忙也幫不上。
孟海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對他們進行心理輔導,讓他們在戰後得到心理上的安慰,不至於意誌消沉悲痛地過完這一生。
孟海對這些秦軍展開了心理輔導。
雖說在軍營當中也有十幾個隨行的文官,他們的任務也是做心理輔導的,但是這些人的心理輔導自然沒有孟海來得實在。
孟海在大學的時候酷愛心理學,雖說各種關於心理學的歪門邪道的小說看過許多,但是正兒八經的心理學書籍也看了不少,雖說他前世並沒有用過,但是一點也不妨礙他對秦軍心理輔導。
因為他再粗陋的心理輔導,也比那些文官隻會幾句無聊的安慰人的話,卻強上許多。
孟海下令,把軍中現在能夠調集的肉類全部集中了起來,開始熬肉湯。
孟海當初第一次來到千山郡的時候,借著木頭人借箭之時,為了讓木頭人能夠向前移動,在木頭人的最前方可是綁了幾頭小毛驢的,那些小毛驢雖然被射死了,但是屍體還在。
再加上現在這陣子冰天雪地,就相當於一個冰箱。
現在將那幾頭驢送入到火頭營中,讓那些火頭兵埋鍋造飯,倒是有了原料。
僅僅半個時辰的時間,整個軍營當中就飄散出了濃濃的肉湯味。
小毛驢隻有那麼四五隻,整個軍營當中,可是足足有著數萬人,所以肉自然讓傷員先吃。
雖然按理來說……現在四肢健全的秦軍更應該吃肉,因為吃得越多到時候真正戰場拚殺起來,他們也就能夠更加發揮戰力,但是孟海還是先將大塊的肉安排給了那些傷員。
肉湯倒是每個士兵都發了一碗,裡麵好歹還有些肉末配合這饃饃乾糧也是能夠吃的。
接著就是把所有的傷員聚集在了一起,給他們開了一個小型的聯歡會。
軍中的糧食不多,所以每人吃完肉之後,最重要的環節就放在了歌舞表演上。
雖說這些糙漢子並不怎麼會歌舞表演,但是成群的一方唱歌,另一方隨便瞎扭幾下,惹得周圍眾人哈哈大笑的同時也緩解了不少壓抑的氛圍。
孟海就在人群當中左右逢源。
見到哪方冷場了,就過去說幾個前世看到過的土味笑話,雖說有些笑話有些尷尬,但是也能夠在這一群傷兵當中起到娛樂的效果。
有一部分因為傷勢太重的傷員在軍營當中躺著,根本沒有辦法活動,孟海也就隻得挨個上前拜訪,與他們說著一些知心的話,問東問西,主要是聽著那些受傷的將士,各種傾訴和哭訴。
孟海還趁此機會,教會了不少事,並寫他們自己的名字,又召集了軍中幾個會寫字的士兵給受傷的傷員一人寄回了一封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