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頌離歌！
可是素離怎麼會來，他不是去戰場幫東宸了麼？
我心裡想著，許是我臨死前的幻境罷。可我臨死前的幻境竟是素離，這叫我沒有料到。我試探性地伸了伸手“素離?”竟直呼了他的名字。
“是。”他的嗓音出奇地鎮定。於是我嗚咽著睜開眼，果然看見了素離那張俊俏好看的側臉。是因為我臨死前腦海裡想到了他，他便聽到了麼？
“你怎麼來了……”一句話出來，嗚咽得愈發厲害了，有些止不住地。其實我不大想讓素離看見我這副窩囊的模樣，可我靠著他的胸膛，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的清香，方才被恐懼所壓退的委屈感便一湧而上。
他低下頭看了看我“我原是回昆侖，卻未見得你們兩個。而後感受到舍利子有異動，我便循來了。”
原來素離給我的這枚舍利子，還能有這等功效。
耳邊的風也逐漸變得溫柔起來。同樣是下墜，可現在的下墜卻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因為來搭救我的，是一個可以同諸天宗王、群仙之首所比肩的存在。
又不知過了多久，才感受到身子總算停了下來，直到我的雙腳觸到土地的那一瞬，我才知道自己已經癱軟到什麼程度了。他將我安安穩穩地置在地上，而我卻一刻也站不住的立馬癱軟了下去。
斷崖確實很高，如今我們身處崖底，本就光線極暗，加之四周綠植繁茂，更顯得幽森。耳邊依稀能聽得微弱的水聲，我趴著，將耳朵覆在土地上，果然，這附近是有水流的。
崖穀有水流其實並不是什麼稀奇事。隻是方才受了驚，我還未從那種驚嚇中緩過來，而耳邊的水聲清脆悅耳，錯落有致，倒是叫人多了一份安心。
也正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樂尤竟也我身旁。直到素離告訴我，我才知道，原來方才下墜的過程中，我竟依舊死死地拽著樂尤的臂膀。
她終究還是受了西王母的那一掌，透白的齒間溢滿了鮮血，而原本蒼白的唇瓣也被鮮血染的鮮豔無比。我半撐著挪去探她的脈搏，卻隻探得到極其微弱的動靜。
“她五臟六腑都已經震碎，回天乏術了。”素離道。
我看著她的滿目瘡痍，心底裡湧出深深的同情。先前我未想過，如今才恍然發覺，自己已經同她是差不多的境地了。
“雖說她從前確實對你存過一些心思，可如今這副模樣，已經算是受儘了責罰。神君，咱們將她好生葬了吧。”
素離也沒遲疑，他輕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得了他的首肯，心裡才好受了些許。
素離蹲下來，輕聲問道“還走得動麼？”
我原本想答自己走得動的，可正在我強撐著要站立起來的時候，耳邊忽然一陣烏鴉的哀鳴，嚇得我立馬腿一軟，又跌坐了下去。
素離輕笑了一聲，隨後伸出了他的手掌，端在我的麵前。我木訥了一陣，不知他是何意。半晌過後，也不知就這樣麵麵相覷了多久，他才將手更靠近了來。而我還來不及細想，就感覺到自己的腰肢被人攬住，接著毫不費力地站了起來。
“這樣可好些?”
他的聲音一向都是這樣溫柔，如同春風一般，同他的指溫毫不相符。我也著實沒曾想明白，為何生長在昆侖仙山的萬年雪蓮，竟會是世上最讓人覺得溫暖的老神仙。
我楞楞地點了點頭，表示肯定，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素離的眉眼看。其實確然是好些了，可我這樣窺視了半晌素離神君的神顏後，腳底下到更加抽不出力氣來了。
而我還在努力嘗試抬起自己右腿之際，眼前人忽然在我麵前蹲了下去。他也不多言語，隻扶住我肩膀的那隻手轉而握住了我的手腕，繞過了他的後腦勺，環在他的脖頸。
雖說確然是得了神君的首肯，可他終究是神君，我好歹也應該推辭兩句以示敬畏。然而鬼迷心竅地，我竟迷迷糊糊地趴了上去。
我的胸腹貼住他的背脊，下顎抵在他的肩膀。出乎意料，這樣近的距離，我竟沒覺出生疏來，反倒覺得似曾相識，像是從前便同他隔得如此近過。心裡琢磨了半晌，隨後恍然大悟，是了，我本就曾被他踹在懷裡揣過一萬年，這樣的親近感，想來也是那時候培養出來的吧。
“那……樂尤怎麼辦?”
“不遠有處山洞，我先將你安置好。”素離的聲音也如同定心丸般擁有魔力。
“好。”我安心道。
神君的背脊，也很讓人安心。神君本就生得高大，以我這個身量，趴在他的背上還頗有富餘。
我從沒有想過會有一天，當自己身臨險境時，會是他趕來救我。而且是在我感到絕望，以為自己定然活不下來的時候。如若這樣算起來，我現下是欠了神君兩條命了，一次是今日，另一次是他渡修為將我孵化。
這樣想著，我沉思了片刻。過後，我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其實神君不必救我的。”
“嗯?”他隻輕聲應了一句。
“我已經都知道了。翼族暴亂，都是因為我吧？”
話說到此處，他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矢口否認道“同你有什麼乾係?”語氣中似是有些不滿，“若真要算起來，我的罪責豈不比你更大麼？”
雖如此安慰，但我還是曉得，素離左右都是仙界的尊神，即便是犯了錯，眾仙家也會自然而然地替他開脫。便如同西王母那番話，沒人願意叫他們的神君替一個連品階都沒有的小仙挨刀。說到底，若是要保全素離的名節，犧牲我一介小仙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我一無是處，若是犧牲我能夠保全神君，我是願意的。何況……與其說是還恩情……不如說，我這條命本來就是神君給的，神君若是想要拿去，其實隨時都可以。就是……”說著，鼻頭忽然又酸起來了。我嗚咽道“就是，神君要拿我的性命之前，可不可以先知會我一聲，若是也像像今天這樣……”
話沒說完，素離蹙眉不悅，輕斥了我一句“這話你是同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