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不是西胡野蠻人嗎?他不學無術,頑劣好色,這樣的人怎麼能接上範閒的詩呢?怎麼能呢?”
柔嘉郡主拿出自己的珍藏——靖王世子詩會時範閒的手稿,看看楚平生,再看看退無可退的範閒,腦子都快炸了,難不成莊墨韓說得沒錯,範閒的才情都是假的,所有詩詞全是抄的?而且範閒會的,楚平生也會?
葉靈兒不愛詩詞,但此時此刻,卻也知道她和範若若被楚平生坑了,這家夥遠不像表麵展露的那樣,是個沒有上進心,沒有絲毫才情,隻是憑借其師父之名在京都城驕奢淫逸,為所欲為的家夥。
隻有林婉兒,算是相對平靜的一個,因為她並非因為詩詞與範閒結緣,此刻隻是很奇怪,楚平生為何有此學識。
過道兩側的文官和外使們也是差不多的心思,俱震驚於楚平生的表現。
範閒說他夢入仙界,難不成楚平生也夢入那個地方,記下這些令人讚歎的詩詞?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文人,夢裡所得,事後書錄在案,無論詩詞文章,自可說他所有。
那如果兩個人夢得同樣的詩詞文章,那這算誰的?
是抄襲!
沒錯,隻要不是一人獨享的資源,誰用誰就是抄襲,除非倆人都不用。
辛其物的小肉眼三轉兩轉,猛一拍手,仔細回憶一下楚大人說得話,楚平生……根本不似坊間流傳那般野蠻粗鄙。
記得有次陪他去郊外找人,看到一位行商與妻子作彆,他脫口而出“愁是離人心上秋。”
有一次在鴻臚寺參觀,講起前前前朝一位將軍的事跡,他曾感慨“一失足成千古恨”。
還有一次在禮賓院說話,忘了聊起什麼,他說在座三人,你、我、忘憂君——他管酒叫忘憂君。
“貧賤夫妻百事哀”,“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似這樣的言辭還有很多,沒文化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過是慶人對西胡的印象作祟,再加他的蠻橫不講理,荒淫無度,進而給大家一個錯覺,認為他配不上太子太師的頭銜,配不上晨郡主的才貌,配不上皇帝對他的恩寵。
大殿上首,李承乾瞟了一眼麵沉如水的二哥,嘴角微弧。方才李承澤在他們的父皇麵前力薦範閒主持春闈,如今鬨出這般動靜,臉應該很燙,內心應該十分煎熬吧。
倒是他那個便宜老師,真沒想到肚子裡這麼有貨,把個大才子範閒吃得死死的。
莊墨韓則是笑盈盈地看著比二皇子的臉色還難看的慶國皇帝,在他看來,揭露範閒抄子麵目的人是誰不重要,還原真相才重要。
就在各方見此變故各生心思時,楚平生走到侯誌剛身邊,從老太監手裡奪過白玉管筆,在剛才那首詞的頁眉寫下,“江城子密州出獵,宋,蘇軾”一行字。
又在另一張紙的頁眉寫下“夢遊天姥吟留彆,唐,李白”一行字。
然後是“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五代,李煜。”
“水調歌頭,宋,蘇軾。”
“長恨歌,唐,白居易。”
“彆董大二首其一,唐,高適。”
他寫完一張,便丟到範閒麵前一張,最後將筆投地,斷做兩截。
“範協律,這些詩詞,是我給你撕,還是你自己撕?”
範閒看著腳下落著的,剛才豪情萬丈所做的詩文,早前熱血已不知去向,整個人如墜冰窟。
“伱……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楚平生從袖子裡掏出兩本書丟進侯誌剛懷裡。
老太監仔細一瞧,左手書《唐詩三百首》,右手書《宋詞三百首》。
“這兩本書,哪兒來的?”範閒的聲音都在顫抖。
“我師父給的。”楚平生一臉玩味地道:“你以為就你跟你娘與眾不同麼?”
“……”
範閒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
楚平生說書是師父給他的,難不成……白風也是穿越者?
“陛下。”
侯誌剛趕緊將兩本書呈到皇帝手裡。
李雲潛翻了翻,麵無表情地丟給李雲睿。
李雲睿也翻了翻,又傳給莊墨韓。
“妙啊,妙啊,妙極了,好,好,好詩,好詞……”
“竟……還有注解。”
老頭子拿著那兩本書,如獲至寶,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