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終於回頭看她了,還笑了笑,不過笑得並不賞心悅目,跟她教訓做了不合她心意的侍女,讓她們互相掌嘴時的笑容一模一樣。
“你要乾什麼?”
“黃瓜,徐鳳年能讓楚國公主做丫鬟,你覺得讓她給我做丫鬟這個主意怎麼樣?”
“好。”
彈得一手好琵琶的黃瓜平時乾活兒毛手毛腳,腦瓜子轉得一點不慢,她很清楚,徐驍那個毒夫是不可能放過她的,一旦離開林青,必死無疑。新主子從霸占梧桐苑到羞辱北椋王,再到大鬨武當山,放言滅龍虎,說的話,做的事,主打一個無法無天隨心所欲,她這個做貼身丫鬟的,自然要投其所好。
“你……你們……想死嗎?”
趙鳳雅麵紅耳赤,高挑的身子劇烈顫抖,沒想到自己才逃脫西楚餘孽的毒手,就進了青州林探花的狼窩,離陽王朝的隋珠公主做他的丫鬟?這比徐鳳年當年給她的羞辱還要過分。
楚平生麵無表情說道:“皇族光環在我麵前沒用。”
一肚子壞水的黃裙丫鬟笑嘻嘻走過去,幫公主殿下整理一下幾番折騰卷邊起褶的白色儒衫,又正了正頭頂相同顏色的逍遙巾,按著她的肩膀說道“以後有什麼不會的可以問我,當丫鬟這種事我熟”,話罷將肩後背的大紅色酒葫蘆,腰裡揣的N手貨撥浪鼓,一股腦塞到新人手裡。
趙鳳雅忍無可忍,將懷裡的東西丟在地上,楚平生吩咐一聲掌嘴,這梧桐苑的二等丫鬟想想以前大丫鬟紅薯是怎麼做的,擼起袖子比了比,發現微微仰頭才能扇到離陽王朝公主的耳光,踮起腳尖,總算平衡了海拔上的差距,揚起小手一巴掌扇下去。趙鳳雅憤怒反抗,兩人廝打在一起,王朝公主吃喝不愁,發育得是不錯,身材高挑,要胸有胸,要腰有腰,打架就不行了,半盞茶不到,逍遙巾掉進有水的野溝,儒衫撕爛,衣不蔽體,數度走光,臉也被抓花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坐倒在兩道車轍中間成簇的綠草上,紅著眼強忍淚水不落。
“先餓她三天,去去傲氣。”楚平生拋給在公主殿下的身體出了口惡氣的黃裙丫鬟一錠金子,指著前方村落說道:“找戶人家住兩天,我辦完事自會來這裡接你們。”
他又衝種著茶樹的山坡吹響口哨,一抹紅躍出,幾個彈跳便由坡頂奔到坡下,攀上一株有些年頭的歪脖刺槐,趴在主枝看著兩個女人,尾巴垂下,銀色長毛驅趕圍著一簇觀音蓮嗡嗡亂飛的蜜蜂,幾個刺頭去叮它,被爆燃的火焰燒成灰。
“在這期間,它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楚平生足下無塵,身周不風,變作一道青光破空而去。
趙鳳雅看著載她下山的噴火凶獸,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有苦頭吃了,這荒郊野嶺偏遠村落,誰會當她是公主呢。
“公主殿下,是我服侍你走呢?還是你自己走呢?”
黃瓜覺得自己摩拳擦掌的樣子,像極了勸良家下海的青樓老鴇。
……
林青力挫天下第三曹長卿,薑泥被西楚遺臣帶走,黃蠻兒也跟著趙希摶去了龍虎山,徐鳳年的武當之行可以說出師不利,好在王重樓找他聊了聊,事情有了轉機。
朝廷本不待見武當,今日事畢,隋珠公主一旦將經過告知皇帝,北椋方麵不會有事,武當道統必然不保,為了給宋知命、陳繇、俞興瑞幾位師弟及武當弟子一條生路,希望徐驍能夠好好安頓他們,王重樓願意將一身大黃庭送給世子殿下。
徐鳳年知道自己過了練習內功的最佳年紀,隻有接受這位大指玄境掌教的饋贈才有機會報仇雪恨,找回薑泥,想也沒想一口應下,於是在紫霄峰飛溪譚,由老魁、劍九黃護法,王重樓將一身大黃庭儘數渡給徐鳳年,幫他跨過了成為高手的第一道門檻。
重燃希望的徐鳳年帶著眉心不知道怎麼關的小夜燈回北椋了,宋知命、陳繇等人給五師弟王小屏舉行葬禮,大家都知道,這樣的程序很快會重演,失去大黃庭的武當掌教王重樓命不久矣。
天柱峰頂有一塊居中聳立的裸岩,光禿禿的,不見植被,側看如刀削,每到傍晚時分,夕陽斜照,雲海熔金,蔚為壯觀。以前王重樓至此,隻需幾個縱躍,今天是俞興瑞把他背上來的,兩人座談片刻,見師弟落淚,勸了幾句沒用,他頓感心煩,說重話將人喝退,一個人靜靜看著落日,等待死亡降臨。
“美嗎?”
有人在身後問。
王重樓駭然回頭,來人已到身後一尺,青衫負酒,玉樹臨風,不知何時,搞得武當山瀕臨覆滅的男人殺了個回馬槍,他作為一個將死的人,憤怒,仇恨,怨毒這些情緒都沒了意義,目橫雲海,遠眺千山道:“看了幾十年了。”
看了幾十年,死前還來看,自然是極美的。
“後事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