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摸摸細嫩的臉蛋,心想她嘴裡那個挑刺餓丫鬟的惡主人,跟為了幫自己出氣,把半個陵州城毀了的人是一個人嗎?
“黃瓜,彆打了,回梧桐苑。”
黃瓜吐出一口濁氣,停下來,看看傷痕及骨,正常情況人已死掉的徐渭熊,揉著酸疼的手腕罵她死心眼,非要當賤種,她還以為主子叫她回梧桐苑是打算饒過徐渭熊,回頭看見樊妹妹找了一條新鞭子,走到正麵就是一通抽,比她和綠蟻狠多了,賤人偏頭躲閃鞭梢,叫得撕心裂肺,把一輪圓月嚇回雲層。
“彆……彆打了……求你……”
徐二小姐居然在求饒?
黃瓜佩服極了,樊妹妹抽自己耳光狠,抽徐渭熊鞭子更狠,她和綠蟻抽了一下午,抽的手腕酸疼,全身骨頭跟散架一樣,都沒把賤人抽到求饒,樊妹妹幾鞭子過去就把賤人的心氣兒抽沒了。
“走了。”
楚平生理都沒理徐渭熊,跨上恢複二狗姿態的火麒麟,拍拍後座,黃瓜沒反應過來,綠蟻就竄上去,用力摟著主子的腰,把頭緊貼後背,幸福得跟談戀愛的小女人似得,看的黃瓜咬牙切齒,嘟噥一句算你下手快,氣衝衝地把紅螭狠狠拍進趙鳳雅懷裡,拉著她爬上飛將軍的背,扶搖升空,望北飛行。
……
飛將軍一番折騰,毀了半個涼王府,隻有梧桐苑平安無事,月洞門外麵池塘豬一樣的錦鯉無憂無慮,桂黃一地,大院裡梧桐樹滿負月華,投下厚實的影。
二狗和醜雕幾乎同時抵達,楚平生讓黃瓜去找大廚劉報菜名,讓綠蟻去泡中午拿回來的大桂皮,讓趙鳳雅幫他寬衣沐浴。從來都是彆人幫她洗澡,不曾伺候人的離陽公主頭都炸了,中午黃瓜把扣玉帶的活兒交給她,哆哆嗦嗦,一雙小手不知做了多少無用功,寬衣沐浴?他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為難丫鬟新手,想要梅開二度,罰她三天餓九頓。
半個時辰後,楚平生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回到房間,黃瓜憋著笑幫他梳頭。趙鳳雅成了半隻落湯雞,紅臉低頭說她沒經驗,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能不能打個商量,少罰一點,三天餓六頓行不行?
說到吃飯的問題,四名家丁手拖紅漆食盒進屋,獲得允許後把食盒打開,取出精美的菜肴放到外屋的酸枝食案上,鍋燒鯉魚、炒白蝦、鹵肝尖兒、豆腐丸子、什錦拚盤、蒸南瓜、燒百合,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豬肚養生湯,四個人吃飯做八道菜,看得出來,劉大廚很賣力,黃瓜回來不到半個時辰,便將一頓豐盛的晚餐送來梧桐苑,應該是知道了茶司幾名吏員的下場,對林探花在王府的地位有了全新定位和認知。
黃瓜幫他整理好發髻,拿起梳妝盒裡上等牛角做的篦子梳理垂在後麵的長發,楚平生揮揮手:“先吃飯吧,湯放涼就不好喝了。”
他到食案主座坐下,毛手毛腳卻有潔癖的黃裙丫鬟嫌家丁碰過的碗筷不乾淨,又到院子裡用燒熱的清水衝洗一遍。趙鳳雅站在裡屋,眼巴巴看著珠簾那邊食案上精細的美食,餓得直吞口水,回想起掉在血泊中的儲備糧,委屈極了。
楚平生招招手,她沒動,皺眉瞪她,還沒動,氣得一拍桌子,讓她滾過去吃飯,這天天擔心做不好丫鬟挨罰餓肚子的離陽公主才清醒過來,歡天喜地跑過去,想想宮女是怎麼服侍自己的,伸出不沾陽春水的蔥白小手,細致地掐頭去尾剝掉蝦皮,把白白的蝦仁放到黃瓜清洗乾淨的白瓷小碟裡,拿象牙筷夾起,手在下麵接著喂到他的嘴邊。
黃瓜點點頭,認為自己調教的不錯,拋開服務質量不談,起碼在乖巧這一點上,趙鳳雅可以出師了。她不無惡趣味地想,如果被皇帝寶座上那位看到自己寶貝女兒儘心竭力討好林家公子,會是什麼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慢!”
綠蟻剛剛清理完浴房的水漬,把楚平生白日穿過的儒衫放進木盆浸泡,一進屋就看到趙鳳雅夾起蝦仁往公子嘴裡放,趕緊高喝一聲,嚇得生怕自己做不好被罰餓肚子的公主殿下小手一抖,蝦仁掉在主子剛換的睡衣上,頓覺天塌,今晚餓肚子是沒跑了。
黃瓜趕緊把她拉開,用繡著歪脖小黃花的絲帕捏起蝦仁丟到食盂裡,狠狠瞪她一眼。綠蟻也不解釋,上去拿起另一雙象牙筷,在各個盤子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細細咀嚼咽下,又挽起袖子,捏著綠釉荷花勺舀了一勺茯苓、山藥、人參做輔料的豬肚湯含進嘴裡,品嘗一番,確定沒有問題方才點點頭:“沒毒。”
趙鳳雅覺得做丫鬟其實是一項很有挑戰性和專業性的工作,不比少傅讓她背誦詩詞歌賦容易。
“行了,以後不用這麼麻煩,世上沒有毒藥可以威脅到我。”
在楚平生看來,一次兩次看她們鄭重其事,頗有成就感,每天都來,頓頓重樣,那就不是享受,是麻煩了。
“以後你們誰中了毒,隻要在公子我的嘴上親一口,差不多就沒事了。”
親嘴兒能解毒?
黃瓜和綠蟻對望一眼,俏臉微紅,心想主子說這話是在暗示她們嗎?
“可以吃飯了嗎?”
楚平生不知道她們想多了,指指桌上的菜,對趙鳳雅勾勾手指:“繼續。”
離陽公主很開心,重新剝了一隻蝦,依照指使,小手捏著送到主子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