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受賄嗎?”
以趙鳳雅的眼界,那種用大木箱裝的金條和珠寶才叫行賄,銀子都不算,再小的銅錢那能叫錢?如果沒被林青綁架,走在街上看見,她要當垃圾繞行的。
黃瓜桃花眼一瞪,趙鳳雅趕緊抬起粉嫩的小手,偏頭閉眼,接受懲罰。
“行了,過錯先記下,容她將功補過。”
楚平生的話為這場官司畫上休止符,趙鳳雅稍微上挑,帶點勾人魅惑的眼眨了眨,跪爬到主子麵前,一手捏龍須酥,另一隻手在下麵接著。
楚平生張嘴咬了一小口,鬆軟綿密,甜而不膩,嚼起來很有層次感,確實不錯,心說怪不得敢稱百年老店,門口圍了一圈人。
“夠了,你自己吃吧。”
趙鳳雅看看手裡被他咬掉一塊的龍須酥,本著不浪費食物的想法,很自然地放在下麵的小手裡托到嘴邊,三下五除二吃個乾淨,唇邊沾了一層白白的糯米粉。
楚平生伸出手去,擦掉她眼角淚痣旁邊沾的粉末,換來一個滿帶討好的微笑。黃瓜私下裡嘖嘖稱奇,在梧桐苑的日子沒少給趙鳳雅安排重活,洗衣服擦地抹桌子提水燒柴全乾,風吹日曬,早起晚睡,結果越長越水靈,那手那臉那身子,完全不像一個丫鬟的樣子,說她是公主可能沒幾個人信,大戶人家的小姐絕對不會懷疑。
黃瓜當然不知道,趙鳳雅每次服侍完餐餐有剩,頓頓有餘的主子,能懷著浪費什麼都不能浪費食物的心情豪不介意吃他的剩菜剩飯,就該她容光煥發,青春常駐。
綠蟻剛開始也奇怪,後來有次看到主子煉丹,竟把沐浴時趙鳳雅搓掉的皮屑混入藥粉,再聯係自己身體的變化,漸漸懂了。陵州城的人喊他大魔頭,這很片麵,他說自己是救死扶傷的大夫一點沒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顆行走的造化仙丹。徐渭熊自願給林青當狗,他偶爾生出些惡趣味,比如讓她把腳上的灰塵舔乾淨,看起來是羞辱她,但換成身患重疾,無藥可醫的人,不亞於賞賜新生。
“徐鳳年,吳靈素,趙玉台,嗬……”
楚平生把竹簟推開一道縫,衝駕車的車夫道:“老徐,快點,儘量在傍晚時分趕到清城山。”
“是。”
還沒到冬天就穿上羊皮襖,兩條小腿包裹兩層棉布的老頭兒一抖韁繩,照夜白揚起出發前才修整過的黑蹄,甩尾仰頭,長嘶一聲向前飛奔,快速轉動的銅錯銀車轅帶起一圈黃塵。
唳。
馬車沉入地平線,忽有一束黑影自雲巔下,將向北飛行的矛隼扯碎,羽毛與血肉被風卷走,一張小紙條落下,飄搖遠去。
……
傍晚。
清城山下,通往青羊宮的石階上站有十幾名內著白色長裙,外罩藍色紗衣的神綃派女弟子,各有姿色,放到穎橡城也是百裡挑一的美人,如今手持長劍,殺氣騰騰看著便道上越來越近的兩輛馬車,前麵那輛黑色馬車停在路口快半個時辰了,後麵的銅錯銀豪車剛剛到。
還跟以前一樣,黃瓜先把徐渭熊牽到車前做下馬石,楚平生才走出車廂,踩著她的身子下地。徐鳳年的馬車沒動靜,不知是人沒在,還是知道無法從他手裡奪回天天受辱的二姐,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躲在車廂做縮頭烏龜。
一身戎裝的寧峨眉強忍怒火上前,告訴他世子殿下剛剛與神綃派的人交涉過,讓吳靈素看在北椋王的麵子上釋放林蕭,清城王吳靈素置之不理,麵也不露,李玉斧氣不過,提劍硬闖,給長階站的神綃派女弟子結陣逼回,事已至此,世子殿下愛莫能助。楚平生道聲無妨,將人屏退,雙手往身後一背,吩咐黃瓜牽著徐渭熊跟上,步步登階,朝前方雕梁繡柱的氣派山門走去。
徐鳳年的馬車晃了晃,青布窗簾掀開一道縫,微光映出半張人臉,滿帶仇恨的目光隨著他的腳步一點一點上移。
李淳罡坐在斜對麵,兩腿平伸,大腳丫子凸出草鞋一大截,大拇趾和二趾搓來搓去,搓下一團灰白皮屑。車內空間有限,幃帽已摘掉,嘴裡叼著根蘆葦杆,一撅一撅往上挺,看著很鬆弛。
魚幼薇和她懷裡的白貓不鬆弛,很緊張,獨臂老頭兒的邋遢還能忍受,問題是那張縱橫交錯滿是刀疤的臉太嚇人,記得第一次見,武媚娘全身毛刺飛起,兩隻耳朵向後折,她安撫許久才有好轉。
“當時說豪不在意林家人的死活,原來都是騙人的鬼話。”
徐鳳年移開手指,青布一晃,遮蔽陽光。林蕭路遇山匪,被劫持進獻清城山一事由他策劃實施。李義山給他的任務是,到了青州儘可能地挑起林青和趙衡的矛盾,事情鬨得越大越好,力爭把離陽趙家拉下水,以舉國之力除掉這個大魔頭。
吳靈素身為清城王,乃朝廷插在北椋東南的一枚釘子,職責是配合靖安王的青州軍監視北椋動向。如今他略施小計,便可借林青的手把這枚釘子拔除。
魚幼薇撫摸著白貓的背說道:“林青闖陣就闖陣,帶你二姐上山做什麼?”
徐鳳年這才意識到,林青僅帶黃瓜和徐渭熊下車,綠蟻和趙鳳雅還在他的豪車裡,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一變,把整塊青布窗簾掀起,看向青青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