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太安城西南的北椋王府會客廳內。
沉香細微,青煙曼妙。
一襲紫色蟒袍的徐驍兩手攏袖,微微躬身,坐在前廳主座,身著黑袍的大和尚楊太歲坐在客座,光頭下麵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眼射出一束銳利光芒,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看著王府的主人,搞得徐驍很不自在:“楊禿驢,我臉上有花嗎?”
楊太歲搖搖頭,又皺皺眉,表情有些古怪。
“怎麼?”
“我總覺得王爺的氣色有些不對勁,似乎……陽氣淡了許多。”
徐驍咳嗽一聲,一臉不自然:“應該是最近一段時日心憂戰局,沒有休息好。”
他沒想到楊太歲的眼睛這麼毒,連他變成閹人後細微的變化都能看出,隨即目光往楊太歲身後站的韓貂寺臉上一瞟。
“聽說陛下病倒了?”
“沒錯。”
韓貂寺說道:“陛下近幾日甚是操勞,前日與盧、楊兩位將軍談了足有三個時辰,淩晨才出禦書房回弘德宮休息,昨日日上三竿還未起床,皇後命禦醫診斷,說是憂思過重,需要靜養。”
正常情況下,皇帝生病這種事是不能亂講的,可是據前線送回的情報,林青的車隊如無變故,後天便至太安城外,禁軍方麵派出去拖延他的行程的小股軍隊不是臨陣叛逃,就是被馬夫與魔僧殺得乾乾淨淨,如今太安城軍心不穩,群臣束手無策,麵對這般情況,隻能是權宜行事。
徐驍沉吟片刻說道:“楊太歲,皇上那邊……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楊太歲同樣沉吟片刻,歎了口氣道:“皇上在與盧、楊兩位將軍會談前去回龍苑見了陳貂寺……”
“陳貂寺?可是那位與國同齡之人?”
“王爺知道他的存在?”
“……”徐驍瞧了屏風後麵一眼,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楊太歲自然不會追問,因為沒有意義:“皇上問了他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能不能勝王仙芝。”
“他怎麼說的?”
“太安城中一換一。”
“一換一?也就是能打平手。”
林青可是正麵擊殺王仙芝的,隨後又破了謝觀應、澹台平靜等人精心布設的陷阱,隻有一個陳貂寺的話,麵對林青確實不夠看,也難怪趙淳會憂思過度一夜病倒。
徐驍又問:“這就是太安城最後的力量了嗎?”
楊太歲與韓貂寺對望一眼又道:“其實陛下手裡還有一張王牌。”
“什麼?”
“四百年前,製定一品四境的天人高樹露。”
徐驍瞥了坐在楊太歲對麵的徐鳳年一眼:“他還沒死嗎?”
“高樹露被開山符鎮住,隻要揭開符紙便會蘇醒,但問題是他不受控製。”
徐鳳年插言道:“根據我對高樹露的了解,作為一個追求武道極致的人,他沒道理不同林青這個當世天下第一交手。”
楊太歲說道:“世子說得對,可是你想過沒有,像天人高樹露這種自視甚高的人,肯定不會與人聯手對付林青,如果輪番上陣,怕是難以奈何魔頭。”
徐驍說道:“皇族的手段,就這些了嗎?”
韓貂寺說道:“就這些了,由龍虎山、武帝城及丹銅關一役來看,以林青的實力,指玄、天象級高手在他麵前已經沒有意義,即使三教地仙……”
徐驍不置可否,輕輕搖頭:“楊太歲,趙家那位老祖宗已經死在龍虎山一役,後日事關離陽皇族存亡,難不成你還想對我藏一手?”
這話說得楊太歲眼皮一跳,去拿茶杯的手縮了回去,藏進袖子裡,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琢磨上麵這句話的深意,過有半晌才道:“皇上……真沒有後手了。”
“皇上沒有後手了,可不代表你楊太歲沒有。”
和尚臉色一變,麵對徐驍咄咄逼人的目光,歎了口氣道:“好吧,我承認,上陰學宮那位老祖宗如今就在我的府上做客。”
韓貂寺聞言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反應過來,聯係數日前林青到上陰學宮鬨事,把教授儒家、法家、縱橫家等與政治相關著作的先生及他們的學生殺個精光那件事,明白了。
要知道趙楷去武帝城的路上沒少在林青身邊為上陰學宮的學子美言,就算那魔頭不待見儒生,也不該特意繞遠去屠殺上陰學宮的人啊,如今看來,應是為楊太歲嘴裡那位老祖宗去的,因為沒有找到人,這才把氣撒到那些先生和儒生頭上,殺了個人頭滾滾,血灑廣陵江。
楊太歲不解道:“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徐驍微微一笑,衝屏風後麵說道:“洪道長。”
話音落下,一個穿著白色寬袍,頭挽道髻,背負長劍的道士走出,衝楊太歲作了個揖。
徐驍介紹道:“這位是武當山現任掌教洪洗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