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都空了,旁邊卻靜悄悄,沒人說話,許七安忙把青布一扯,回望身後,一二三四五,五箭皆中。
居然真的有用?!
他看向肅立在側的年輕和尚,震驚中帶著幾分將信將疑,圍觀者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隻有金蓮道人在心中暗罵禿驢虛偽,什麼開光強運,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那個叫許七安的早就五箭連中,六百兩銀子到手了。
“老板?我這中了五箭,是不是該把那串菩提珠給我了?”
許七安拍了拍一臉陰沉看著和尚的遊戲攤老板,還以為他心疼菩提珠,怪和尚砸了他的飯碗。
“老板,規矩就是規矩,這可是你說的。”
金蓮道人帶著一絲不爽走到圍欄那邊,拿下獎台上的菩提珠遞給許七安。
“這位大哥,打個商量,木箱子裡的銀錠拿著不方便,能不能換成銀票?”
黑衣家丁朝後麵的豪華馬車走去,這時楚平生走到許七安麵前,伸出剛剛擼過他的手。
“我的。”
他當然不可能把這值錢貨給和尚。
“大師,咱們可是說好的,你給我開光,作為交換,我容你到府上小住。”
“這菩提珠有古怪,給我看看。”
古怪?
許七安雖然不信,但是考慮到這和尚有幫人開光,賦予強運的能力,應該不會貪圖這串價值六百兩白銀的菩提珠吧,況且眾目睽睽之下,真要鬨出動靜,驚動打更人,和尚絕不會有好下場。
一念及此,他帶著一絲忐忑,將菩提珠遞過去。
楚平生持珠在手,撚了撚上麵的菩提子,若有所思。
許七安剛要問話,黑衣人拿著六張銀票走過來:“公子,這裡是六百兩銀票。”
許七安喜笑顏開,正要去接,楚平生按住他的手。
“大師?”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六百不夠,想要這菩提珠,銀子再加一倍。”
什麼?
許七安一臉懵逼,再加一倍?一……一千二百兩?在他看來,六百兩換一串菩提珠,哪怕這是上好的多瓣金剛菩提,也不值一千二百兩啊。
黑衣家丁怒道:“你這叫坐地起價,不守信用。”
圍觀者也是議論紛紛,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金蓮道人雙手攏在袖子裡,隻是淡然微笑,一聲不吭。
事到如今他也想通了,既然假和尚比他厲害,又對許七安有所圖謀,要去許府掛單,豈不是正好拿來對付能感應到三號玉石小鏡的,他的入魔分身黑蓮?若是能驅虎吞狼,依靠這和尚的力量滅了黑蓮,豈非樂事一件?
“大師……”許七安小聲說道:“你看這些家丁,個個腰懸佩刀,氣血驚人,都有高手。六百兩不少了,差不多得了。”
“一千二百兩,少一分都不行。”楚平生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勸告,冷臉道:“回去問問你家主子,這菩提珠,她要還是不要?”
黑衣家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再度朝停在街心的豪華大車走去。
其實不用家丁彙報,車廂裡的大奉第一美女也聽到了和尚的報價,珠簾後麵俏臉生嗔,怒上眉梢,恨不能使勁踹這坐地起價的討厭和尚幾腳。
不過她也清楚,菩提珠能夠隱藏氣息避免被高手察覺,乃是珍貴的法器,而她來曆特殊,很需要這個,即使明知和尚在趁火打劫,也不得不服軟答應。
“給他。”
“是。”
黑衣家丁心懷不爽走到楚平生身邊,將銀票拍到許七安手裡:“這銀票還有箱子裡的銀子都是你的了。”
這都行?
許七安的表情有些僵硬,沒想到真成了,六百兩變一千二。
“大師,這菩提珠……究竟什麼來曆,馬車的主人居然肯花這麼多錢買它?”
事到如今,他也猜到和尚手裡的菩提珠定有貓膩。
楚平生一指金蓮道人:“我怎麼知道,你問他。”
一麵將菩提珠拋給目露凶光的黑衣家丁。
許七安向遊戲攤位老板投去詢問的目光,卻被無視了,扭頭看見楚平生朝那箱銀子走去,便把打聽菩提珠來曆的事拋在腦後,屁顛屁顛跟上去。
“大師,就憑你幫我掙了這麼多銀子,你放心,隻管在許府住下,嬸嬸和叔叔的工作包在我身上。”
“誰說錢是幫你掙的?”楚平生白了他一眼:“銀票是你的,木箱裡的銀錠是我的。”
許七安愣在原地,感情這和尚不是與人為善,坐地起價的六百兩並非仗義執言,他原以為自己幫馬車主人投壺贏菩提珠,已經算是空手套白狼了,沒想到和尚更過分,反利用他空手套白狼。
好可憐的馬車主人……
他看向在馬夫吆喝聲中向前駛去,占據大半街道的馬車。
黑衣家丁沒有睬他,兀自盯著前方,想看和尚出醜,600兩白銀,加上那個厚實的木箱子足有七十多斤,就和尚的體型,搬到最近的錢莊得累個半死,除非破財雇人……隻要破財,這竹杠敲的就不完美了,身為冤大頭,好歹能消一點氣。
然而叫人詫異的是,和尚隻是橫袖一揮,箱子沒了。
600兩銀錠憑空消失。
馬車裡坐的美人呆了一下,怒色更盛,這和尚敲她竹杠不算完,還在她麵前顯擺法術,故意氣她!
金蓮道人卻是內心狂跳,作為地宗道首,曾經的二品強者,當然能夠看出假和尚揮袖收走白銀並非陣法效果,也不是空間法術,跟地書碎片,也就是許七安手裡的玉石小鏡收東西時的波動很像,雖然司天監的術士也有類似的儲物法器,但隻能儲存小件,剛才的木箱是塞不下去的。
難不成假和尚手裡也有一件玉石小鏡?
他以地書碎片組建的天諦會裡確實有一位和尚,青龍寺的恒遠,但是不久前他們才溝通過,六號玉石小鏡斷不可能落入眼前這個更俊俏的和尚手裡。
如果不是玉石小鏡,那會是什麼?
“走吧。”
楚平生沒有搭理金蓮道人,無視許七安關於600兩白銀為什麼憑空消失的問題,徑直往北方走去。
“大師,壺明明是我投的,你就動動嘴皮子,最後分走一半銀子?”許七安快步追上,以他三寸不爛之舌耍嘴皮子:“就算我的運氣隻夠投中三支箭,按照比例劃分,一千二白兩銀子,我應該占六成,也就是七百二十兩,你這五五分,不公平。”
楚平生說道:“那我把這六百兩還給馬車主,我們一起分那六百兩銀票,你三百六,我二百四?”
“夠狠。”
許七安無話可說,轉念又一想,不對啊。
“咱不是提前說好了,你給我開光贈我兩箭強運,我許你到府上掛單,這樁交易已經完成,你怎麼好意思分我的收益?你手裡那600兩是在我贏到菩提珠的前提下敲竹杠得到的,起碼得分我一半,這樣才公平。”
“你很會算賬啊。”
“那是當然。”
許七安心想我一房產銷售,天天拿著計算器幫客戶算房價,首付、月供款的人,如今來到文化水平人均膝蓋線的古代世界,做生意肯定隻有我占彆人便宜的份,沒有彆人占我便宜的份。
“可以分你一半,不過咱們有言在先,如果那些黑衣衛士來找麻煩,你要扛下一半壓力。”
艸!
這和尚也是個超會算賬的主兒。
許七安想想黑衣衛士護送馬車離開時的眼神,覺得沒必要為了300兩招惹那樣的大戶,他做長樂縣捕快也有些日子了,知道這種車廂能將半條街堵了的標準,不是王就是公,他一個不入品的胥吏,惹到一個戶部侍郎都險些被摁死,再與王公一級的貴族結仇,隻能說NOZUONODIE了。
“還未請教大師名號?”
“我?開光。”
“開光大師?”
許七安總覺得這法號很兒戲,卻又很切題,開光大師擅長給人開光。
“這法號不夠響亮麼?”
“嗬,響亮,響亮。”
正說著,許七安一抬頭,見又走進教坊司,遠遠地便看到影梅小閣門口大排長龍,想起還有正事待辦,如今身負巨款,斷然不會給人“請”出來了。
“開光大師,我忽然記起還有要事待辦,不如你在這裡稍候,等我把事情辦好,再一起回家,怎麼樣?”
“不行,萬一你不守信用,中途溜了怎麼辦?”
“大師,你若信不過我,可以到長樂縣衙打聽一下,我許七安答應的事情,什麼時候食言過。”
楚平生搖頭。
“好吧,我說實話,我得去那裡。”許七安指著影梅小閣的三層紅樓說道:“找裡麵的花魁浮香姑娘聊些公事,大師身為出家人,去那種地方不合適。”
楚平生說道:“大奉國法有規定和尚不能逛窯子嗎?”
許七安仔細想了想:“那倒沒有。”
說完停有兩息,猛然反應過來:“大師,你不會是想跟我一起進去吧?為了去許府掛單,沒必要這麼拚吧?”
“阿彌陀佛,坐懷不亂,佛祖留心,方為修持。”
“真的假的?”
這不是修持,這是羞恥。
許七安總覺得這和尚有點離譜,什麼開光大師擅長開光,坐懷不亂是佛門修持,字麵意思看著挺正經,這味兒怎麼品都有種加了科技和狠活兒的感覺。
“自然是真的。”
“那好吧。”
眼見甩不掉他,許七安隻能硬著頭皮站到隊伍後麵,心想反正被笑話的是他,跟自己沒有關係。
果然,開光大師往那兒一站就是個顯眼包,活靶子,路人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但主題思想都是出家人逛窯子,沒羞沒臊不要臉。
然而和尚就跟聽不見一樣,眼神清淨,始終如一。
這臉皮厚的,許七安好生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