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外祖父,洛齊臻洛太傅,先王登基當日就辭官告老了。”司賢有些無奈,卻又似乎胸中自有理解,說起來有些悵然,“母妃出事之後,他便一個人辭官雲遊去了。我們心裡知道,他是一個人找母妃下落去了。聽說父王曾經派人暗中保護,都被老人家打了回去。兒時還時常見到,自他離都之後,就再沒見過了。”司賢言至此,有了些感懷,“也不知道他老人家,還是否健在。”
“打回來的侍衛沒有接著再去嗎?”薑玲瓏算了算,司秦都快六十了,那洛齊臻豈不是八十高齡?古代很少有人能活這麼長久的,想來她沒見過麵的外祖父說不定早在在尋女的過程中孤獨地長眠於穀悍某處……就有些責怪司秦怎麼不鍥而不舍地將人暗中看好了。
“也不能怪父王。”司賢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父王派出去的人前前後後換了二十多批,跟了不下三年,最後老人家乾脆闖進府裡祠堂,將母妃牌位給奪了,說是和遠閣王府恩斷義絕再無瓜葛。父王才就此作罷,怕再激怒外祖父,惹他傷神傷身。”
“……唉。”她本有很多話想講,有很多關於洛家的事想問,可聽完之後,又一次隻剩歎息。
就和昨晚她與趙蒔曦用膳時一樣。
原本就清寡的膳食,更是沒有什麼滋味了。
薑玲瓏捏著勺子在粥碗裡攪了攪,一口沒吃又放下了勺,目光落在瓷勺柄上,朦朦朧朧地倒映出她的眉眼,“娘她……是很漂亮的。”
霖國的琳琅誠然也是美麗的。她有著美人的骨相,閨秀的舉止,卻也蓋不住心中淒切。她的美,從未驚天動地,像是一朵長在寂林中,殘存的花。
而穀悍的洛依依卻是那樣鮮活。
至真至正地與人交往。
至情至性地為人犧牲。
她的美,直達人心,菏澤萬物。
那一段已經無從考據的年歲裡,不敢想象她經曆了怎樣的遭遇。
“……如果一切重來,你說,娘還會不會,選擇帶你們去假裝遠玨王人在屋內?”
薑玲瓏靠回她的狐皮墊子裡,眼睛雖沒去看司賢,袖中的手卻下意識地去攥他的衣袖。
司賢便拾起她的手,靜靜扣在掌心,“大抵……還是會的。”他也心中有鬱,卻仍舊溫聲含笑,“父王常說,我們這幾個孩子,連母妃一半的堅韌都沒有。實在是沒什麼出息。”
薑玲瓏噗嗤一聲笑了。
“一個大將軍,一個野郎官,還不算有出——”她笑著抬頭,話沒說完,卻見司賢細不可察的緊了一下神色,立刻收聲,悄聲去探,“怎麼了?”
“你能不能,把方才問我的話,才說一遍?”司賢眸中星火轉瞬即逝,習慣性地被掩藏起來,但他虛握著薑玲瓏的手卻添了些力。
“是問,娘還會不會救先王脫困?”
“沒錯,你問的是,娘還會不會選擇,會選擇如何?”他壓抑著情緒,溫著聲線,耐著性子等薑玲瓏複述。
“我是問,如果一切重來……你說……”她一句一頓,被弄得也有些緊張,生怕說錯什麼,說一句,望著司賢試探一眼,“娘她還會不會。帶上你們,去假裝遠玨王,人在屋內?”
司賢倒吸了一口氣,身子往回倒,正坐在椅中。
半晌,他悠悠地回過頭來,穩住氣息,朝著滿臉不解的薑玲瓏解釋,“橙月昨夜已將曦妃的說話轉告與我。但畢竟沒有詳述每條細節。”
他將薑玲瓏的手放回她的腹上,拿毯子替她掖好,才欺身靠近,壓著聲音說,“那晚母妃讓我抱著洛兒躲好,玩一會兒捉迷藏。我們便躲在衣櫃裡。直到外邊沒了動靜,洛兒突然啼哭,我不得已出去,整院找不到母妃,才抱著他去找的乳娘。父王是第二天晌午才趕回府裡的。當時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自然沒有把捉迷藏和這件事聯係起來。長大之後,我又內心愧疚,對此事羞於啟齒。”
司賢說著說著,眼中火光驟現,“沒人知道母妃當晚是帶著我和洛兒一起去的先王屋內。她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