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長安立在原地看了薛安許久。他並未回話,既沒有被人戳破心事的惱怒,也沒有遇見知心人的欣喜。蔡長安的眼神從來不讓人覺得銳利,可也正因為掩其鋒芒,才教人捉摸不透。
一如現在。
他必然是不喜有人這樣探究自己的私事。
可那人又如此赤誠,竟讓人覺得有些無措。
“奴婢還是趁早去給公子取刀吧。”蔡公公換上笑臉,盈盈撫著拂塵告退。
薑玲瓏和湘娘收拾到一半,初晨又哭著要吃奶,湘娘便接手抱著孩子入屋,司崢就幫著薑玲瓏一起將廚房收拾乾淨。
“姐姐啊,原來下人的活也不好乾啊。”司崢踩著板凳,湊在薑玲瓏身邊和她一起洗碗,“是不是以後湘娘做飯,我們就要洗碗?”
“湘娘何止做飯呀。她還照顧初晨呢。金瞳小子,要是沒有她那份心,連和初晨共處一室的誠心也不會有的。”薑玲瓏嘴裡輕巧說道,手上動作不停,很快就將洗好的碗碼放整齊,“她有恩於我,有恩於初晨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瞧司崢,“你也有恩與我,是我們崢兒掩護長柳離開的。”她擦了擦手,再去摸了摸司崢的腦袋。“謝謝你啊,崢兒,還在曌王身邊幫著拉好感。”
她從不覺得自己在感情上愧對梁以安,但在人情上,梁以安確實是因為她才不得不挺身當了他不願意當的霖國君。她曾誤會他是等著鄺毓與梁王相鬥,坐收漁翁之利主君之位。可在穀悍無事一個人冷靜下來細想的時候,她就發現其中違和了。
他是名正言順的繼位者,論權謀的手段和強硬的手段,他不比任何人差。若他想要這個王位,何必等到六年之後,等梁雁染將自己的眼線和親臣都安置妥當,才來奪位?
他一早與司賢暗結,甚至允許司賢將自己的私兵養在霖國境內。
如果當初先帝駕崩之時,他就質疑梁王手中遺詔,連同鄺丞相等幾家知情的臣子,攜著殷實菅手中暗影的護衛,對於王座的歸屬,根本是唾手可得。
可他什麼都沒做,安安靜靜地看著事態愈發嚴重,看著生靈塗炭,看著梁王登基。
直到六年後,梁王求娶穀悍郡主之時,他卻出手了。
於鄺家,他是冷眼旁觀的局外人。可是於薑玲瓏,他是目的明確的有情人。
薑玲瓏在這次見麵之前,對梁以安的感情一直很複雜。她並著鄺毓一同厭惡梁以安對於霖國社稷的無動於衷,對於忠臣良將的枉顧人命。但梁以安可以一直私下掌權,不必非要登上台麵的。
他如今這般在鄺毓等一幫過往知悉詳情的忠臣麵前自降身價,撕開自己的偽裝,弄得裡外不是人,多數是因為她自己。
她覺得自己被迫成了他的共犯。
可這次見麵,她的心思產生了微妙的轉變。她在見到梁以安的那一刻起,看著他不若從前清風朗月的眉眼,突然明白了梁以安的為難。
這王座上的為君之人並不快樂。縱使溫和依舊,卻沒了從前的開朗。他被禁錮在一宮之中,隻能為天下萬民鞠躬儘瘁。
他見她時眸中一亮,並非出於對她得情誼,而是在她身上見到了往日灑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