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_孤星傳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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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 2)

“玉女”柔聲道“孩子,你有了真情,但是你沒有信念,所以你就變得痛苦而麻木,孩子,你願意聽我們的話麼?”

檀文琪突覺心頭一陣真情激蕩,麵上已流下久未流落的淚珠。

她仰麵向天,點了點頭。

“金童”朗聲笑道“好,隻要你有真情與信念,我就煉得出補天的采石。”

“玉女”柔聲道“孩子,跟我們走,在你前麵雖然還有一段遙遠而艱難的路途,但是不要怕,你看,黑暗雖長,黎明不是也到了麼?”

“檀文琪再次點了點頭,跟著這一雙武林異人,向東方第一絲曙光走去。黑暗雖長,黎明終於到了。風仍急,雪又落,冬,更寒了。但武漢鎮上的一群,卻絲毫不避寒冷,仍然擁擠在那一條長街上。昨夜通宵未眠的人,今晨仍然是精神奕奕。”龍形八掌“到了,暴風雨還會遠麼?多數的目光,或遠或近地都聚集在那扇緊閉著的黑漆大門上。流言、耳語,不斷地在城中傳播著!”你可知道,戰神手也到了這裡?“”昨夜我看見有人送了三個紅木拜盒,到‘龍形八掌’那裡,裡麵說不定裝的是什麼東西?“”‘龍女’檀文琪也來了,大概就要和‘東方五劍’中的震三爺成親了,這一來,嘿,‘龍形八掌’可更是如虎添翼了。“”我和你打賭,不到午間,裴大先生就會來我檀明報仇。“”你倒說說看,他們兩位到底是誰武功高些?“”神手“戰飛的手下,也混雜在人群中,傳播著或真或假的流言。”你可知道,‘飛龍三傑’公孫大路、向飛旗、徐明三位主兒,都被‘戰神手’切下了腦袋,昨夜那三個拜盒,裡麵裝的就是他們的人頭。“”你可知道,檀明雖然將女兒帶來,但人家東方兄弟卻未必肯跟她成親,壞了自己的名頭。“”裴大先生年紀雖輕,但武功可真是高得不可思議,隻要他一出手,‘龍形八掌’檀明可真不是他的對手“流言、耳語,滿城風雨。時間,過得生像是分外緩慢,將到午間,武漢鎮上,漢口城裡,卻仍未出現過”裴大先生“、”神手“戰飛、”東方五劍“、”龍形八掌“”七巧追魂“這一些萬人矚目的人。城內雖未落雪,郊外卻有雪花。裴玨立在簷下,望著紛飛的雪花,心頭思緒,已如雪花一般紛亂。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漢口城裡,但是最最深愛著他的女子,卻就在他仇人的身側。”……“”你從今以後,有生之年,永遠不要叫任何一個愛你的女孩子傷心……“他反複默念著這句話,眼前紛紛的雪花,每一朵似乎都變成”冷月仙子“那蒼白、悲哀,而又刻骨銘心的熟悉的麵容。他不忍違背她臨終前的話,但他卻又怎能忘記那不共戴天的深仇?他不能忘記那不共戴天的深仇,但他又怎能忘記檀文琪那如海的深情?”無論怎樣,我總不能讓爹爹與叔叔含恨於九泉之下!“他心中終於下了決定,霍然轉身,坐在窗前的袁瀘珍突地幽幽地長歎了一聲,緩緩道“雪這麼大,文琪姐姐不知道怎麼樣了?”

裴玨心頭一陣顫抖,“七巧追魂,”那飛虹道“唉,‘龍形八掌’一直到此刻仍沒有動靜,這樣等待真比什麼事都要令人難受我……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已變誌,如果我去探測一下,必定可以將他們的虛實情況探測出來。”

裴玨輕歎一聲,搖頭道“那兄,欺人之事,必不可久,我們既不願人家以好計欺騙我們,我們又何苦以好計去愚弄彆人?”

“七巧追魂,怔了一怔,隻覺此話義正詞嚴,實是不可反駁。”冷穀雙木“端坐在窗的西側,冷寒竹忽然道“消息來了!”

語聲未了,隻見一個勁裝疾服的漢子,匆匆奔入,麵上的神色,像是突然尋著了寶藏似的……

那飛虹一聲叱間,他便急急道“城裡麵現在已經更亂了,流言紛飛,滿城風雨,從‘飛龍鏢局’的手下傳出來的消息,‘飛龍三傑’確已斃命。”

那飛虹淡淡應了一聲,隻聽他接口又道“最要緊的是,在昨天夜晚,‘東方五劍’中的東方震,以及那‘龍女’檀文琪竟一起失蹤了,所有的人遍尋不獲,也不知道他們到了哪裡?直到此刻,‘龍形八掌’檀明還在焦急之中,是以始終沒有動靜。”

袁瀘珍驚歎一聲!

裴玨麵色大變。

“七巧追魂”呆呆地愣在當地,不知是驚是喜。

就連“冷穀雙木”都被這驚人的消息震得長身而立。

那飛虹沉聲道“這消息是否可靠?”

勁裝漢子喘息著點了點頭,哪知這一陣驚異還未過去,眾人還木立當地,院外突地又有一人飛奔而入,嘿聲道“門外突有個‘飛龍鏢局,中的趟子手來求見’裴大先生‘。此人武功甚高,趙平飛、王得誌想上去將他擒來叩見盟主,哪知他輕輕一羊手,就將趙平飛、王得誌擊倒在地!”“七巧追魂”那飛虹麵色更是鐵青,沉聲道“你看清了此人是什麼模樣?”

這漢子微一沉吟,道“此人麵色一片蠟黃,看來仿佛有重病在身,穿的是‘飛龍鏢局’趟子手的衣衫,頭上戴著一頂範陽氈笠,緊緊壓在眉毛上,彆人很難看到他的目光,腳上穿的什麼鞋子,小的卻沒有看清!”

“七巧追魂”冷“哼”了一聲,又道“他身上可帶有兵刃?”

這漢子垂首道“他身材與我這般模樣,身上沒有兵刃,但腰間卻似暗藏著一條練子槍,七星鞭之類的軟兵器。”

“七巧追魂”雙眉一皺,道“飛龍鏢局中,哪裡有這樣的角色?盟主,小弟先去看看。”

裴玨麵沉如水,截口道“此人尋的既然是我,自然是我出去,”語聲未了,他已走出門外,極快地穿過庭院,穿過大廳,隻見敞開的大門外,一片嘈雜,十數條漢子,擁擠在門前,擋住了那人的身影,裴玨雙手一分,大步而出,隻見一條漢子,果如方才形容的模樣,垂手立在階前,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似乎根本就未將麵前這十餘條漢子看在眼裡。

裴玨劍眉微揚,沉聲道“朋友是誰?尋裴玨有何見教?”

這漢子仍然低垂著頭,也不望裴玨一眼。

裴玨皺眉道“在下的話,你難道沒有聽見麼?”

隻聽這漢子乾咳一聲,嘶啞著聲音道“檀總鏢頭有令,要我來勸你歸降‘飛龍鏢局’,否則……哼哼!”

裴玨麵色一沉,冷笑道“你回去——”語聲未了,突見這漢子竟仰天大笑起來,舉手一揮,揮去了頭上的範陽氈笠,露出一雙雪亮的眼睛。

裴玨凝目望去,突地大喊一聲“原來是你!”

一步掠了過去,緊緊抱住這個人的肩頭,竟在這結冰的雪地上,紛飛的大雪中,狂笑雀躍起來。

方自出門的“冷穀雙木”、“七巧追魂”以及袁瀘珍見到這般情況,都不禁為之一愣,大笑聲中,隻聽裴玨道“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怎地也不通一下信息?”

那漢子大笑道“我當真行動神秘得很,怎能走漏消息?”

他一麵大笑,一麵扶著裴玨的臂膀,走上石階。

袁瀘珍秋波轉處,輕呼道“李耀民,你怎麼也來了?”

裴玨一怔,停步道“李耀民,誰是李耀民?”

“七巧追魂”目光凝注,隻覺得此人的一雙眼睛好生熟悉,沉吟許久,終於想起,脫口道“七巧童子,怎地來了?”

袁瀘珍大奇道“誰是七巧童子?他明明是‘飛龍鏢局’裡的趟子手李耀民,你們切莫要上了他的當!”

裴玨心念一轉,哈哈笑道“想必你這些日子裡又弄了些什麼花樣?但‘七巧童子’吳鳴世怎地會變成李耀民了呢?”

“七巧童子,吳鳴世仰天笑道“李耀民者你要命,要你命,要檀明的命之意了!哈哈——此事說來話長,快些擺酒,待我詳談。”

他們大笑著攜手走入後院,這一雙患難相共的生死朋友,雖然許久未見,但情感上卻毫未生疏。

隻是他們覺得彼此間都有些變了。

人廳之後,那飛虹立刻招呼擺酒,“七巧童子”吳鳴世笑道“恭喜那兄,終於大徹大悟,稍後小弟要敬那兄三杯。”

裴玨、那飛虹齊地一“愣,脫口道“你怎會知道?”

吳鳴世含笑道“方才被我打倒在地上的趙平飛與王得誌,便是我一手安排在那兄手廠的內應,因為那兄的一舉一動,小弟都關切得很。”

“七巧追魂”怔了一怔,掌心不覺又暗中沁出冷汗,他本來以為自己心智可稱一時之選,此刻心中不禁驚恐、慚愧交集。

酒方擺起,“七巧童子”吳鳴世便開始敘述他這些日子來曲折離奇的故事,他最先說“我最初聽裴兄講起他的身世,便知道‘龍形八掌,必是對他藏著極大的陰謀,誰要說他這樣的人天資愚魯,那些人不是瘋子便是白癡,檀明既非瘋於亦非白癡,自然是另有居心。”是以我一開始便用易容藥改換了容貌,投入’飛龍鏢局‘想在暗中留意檀明的破綻,後來我又在無意中尋著了那車夫’過不去‘,聽到了他夢中的囈語,我就以各種方法,逼得他心甘情願他說出這件隱秘!“他說得甚是簡單匆忙,仿佛還有什麼大事要等著他去做似的。但這簡單而匆忙的言語,卻已足夠使得眾人為之感歎驚奇。他微微一笑,接著道“我曾聽裴兄說起過這位袁姑娘,是以我常在暗中留意著她,借故和她說兩向話,又在有意無意間,告訴了她許多事!”

袁瀘珍雙目圓睜,輕喚一聲,道“呀!難怪——真想不到,你……你真的是聰明。”

吳鳴世微笑一下,向裴玨道“那次這位那兄到‘飛龍鏢局’時就是我引著袁姑娘在有意無意間見他一麵,後來我又將檀明和十餘年前那一段無頭公案的關係,告訴了袁姑娘,然後再引發她出來找你的意思。”

裴玨伸手一拍前額,感歎道“我那時便覺奇怪,她一個小女孩子,怎會探出那麼多秘密?原來……唉,七巧童子,你真該改名叫做十巧童子才是。”

袁瀘珍睜著她那一雙明亮的眼睛,道“我逃出來的時候,差點被他們抓回去,是不是又是你在暗中幫我將他們引開的?”

吳鳴世微笑頷首道“那次我也十分危險,差點被他們發覺真相,幸好那般人都是蠢驢!”

“‘七巧追魂”那飛虹長歎道“那些人並不太蠢,隻是吳兄你……唉,當真有經世之才,過人之智。”

吳鳴世道“那兄過獎了。”

他麵上突然泛起一陣得意的光輝,接口道“這些事倒還不足為奇,此刻在漢口城裡,小弟倒確實寫下了一些得意之筆,日落以前,我們必定要趕到漢口城去,到那時……哈哈。”他得意地大笑數聲,舉起麵前酒杯,仰首一乾而儘。

袁瀘珍幽幽歎道“這些事我已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出來的了?你卻說都不足為奇,大哥哥,我真想不到你有如此聰明的朋友,看來比你還要聰明得多。”

裴玨含笑道“他一直就比我聰明得多。”

如此俗氣而容套的稱讚之言,在他口中說出,卻是那樣地真心而誠懇,吳鳴世搖頭道“錯了錯了,我再聰明,也不過是綠葉而已,隻能為輔,不能為主。”

他笑容一斂,忽地正色道“裴兄,你要知道,真正的牡丹是你,當今江湖中大亂已起,收拾殘局的,也必將是你,上天生你,乃為‘公’,你切切不可為了一些兒女情仇,消磨了自己的誌氣,我方才看你意誌消沉,心裡實在難受得很,你要知道此刻武林中千千萬萬的眼睛,俱都注目在你身上,千千萬萬個希望,也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若是自暴自棄,豈非叫天下武林朋友傷心!”

裴玨心頭一震,宛如一桶清水,灌頂而下,心頭頓覺一片清明,刹那間便將所有的“私”情、“私。怨一起拋開,心中暗罵自己“裴玨呀裴玨,你當真該死,天下武林朋友的前途氣運,難道不比你私人的一些情仇思怨重要得多?”

一念至此,他心頭既是惶恐,又是感激,忍不住長身而起,向吳鳴世當頭一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冷穀雙木”對望一眼,冷寒竹道“好朋友!”

冷枯木歎道“當真是好朋友。”

“七巧追魂”那飛虹長歎道“誰若是交了你們兩人這樣的朋友,此人當真走運得很。”

過了午時,密布陰霾的蒼穹,突然射出一片陽光,筆直地射在漢口城裡的長街上。

長街上的人群,此刻幾乎已沸騰了起來,除了酒家茶棧,所有的店鋪俱已歇業,漢口城內所有的朋友約會、喜慶喪事、生意來往、銀錢交易……此刻也都早已完全停頓。

上插“飛龍鏢局”旗子的鏢車,仍停留在江邊,但鏢車旁的鏢夥們,神色卻已都有了些沮喪。

所有的流言與耳語,都是對“龍形八掌”如此不利,這當真使武林中人大為驚訝,本自占儘優勢的“飛龍鏢局”,情勢怎會變得如此惡劣?

長街上人語喧騰著,本來有著顧忌的人,此刻竟都放聲而來,整個的漢口城,此刻就像一鍋煮沸的開水一樣。

那一扇黑漆的大門,直到此刻,還未啟開,於是聚集在門口的人,便越來越多,像是一群等著看賽神會開鑼的觀眾一樣。

忽然,真的有一陣鑼聲響起!

千百道目光一起轉首望去,隻見百十條黑衣大漢,結隊而來,當頭四人,手敲銅鑼,後麵數十人,手持雪亮長刀,再後數十人,手特長弓,後背長劍,擁著一個麻衣孝服,滿麵悲容的少年,走入長街。

眾人驚奇交集,隻見這些黑衣大漢將這少年擁上了屋簷下的一張方桌,然後鋼刀手圍在四側,弓箭手又圍在鋼刀手之外。

銅鑼再次響起,那麻衣孝服的少年便帶著眼淚與憤怒,敘說起自己悲慘的遭遇。

他自然就是十餘年前喪身在那件慘案中鏢師的後代,他沉痛地敘說著自己身世的悲哀。

這沉痛的悲哀,立刻便博取了千百人的同情與憤怒。

說到最後,這麻衣孝服的少年忽然跪到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喊道“小子幼遭孤苦,身披奇冤,又被那惡賊好謀所害,以至直到今日尚是手無縛雞之力,小子的血海深仇,隻有仰仗各位父老、叔怕、兄弟們為小子主持正義,為武林主持公道!”

眾人立刻大嘩,也不知是誰在群眾中大喝道“好賊,打死檀明這假仁假義的好賊!”

這一聲大喝,有如星星之火,立刻引起了燎原之勢。

刹那間整條長街俱已被怒喝聲吞沒。

漢口城的四麵八方之處,也有同樣的麻衣少年,在敘述著同樣的故事,引發起同樣的怒喝。

要知這般武林群豪俱是熱血衝動之輩,經過這許多日沉悶的待候,此刻早已壓製不住,哪裡經得起這樣的引發!

本來隻不過是為了看看熱鬨而來的人們,此刻早已放棄了袖手旁觀的立場,憤怒地大喝起來。

甚至連“飛龍鏢局”旗下的一些鏢夥,也被這一番言語所動,竟變得袖手旁觀起來。

另一些人雖然對檀明忠心耿耿,但見了這一群憤怒的人群,哪裡還敢出手?他們隻希望那漆黑的大門快些啟開。

突然,有十數人蜂湧到江邊,衝開了那一幫沮喪的鏢夥,將鏢車推下江岸,撲通,落人濁黃的江水裡。

這一個驚人的舉動立刻便引起了千百人的效法,千百人一起蜂湧而上,將百十輛鏢車一齊推下了江岸,飛濺趄的江水,濺濕了遠在江岸旁數丈開外人們的衣衫,但是這冰冷的江水反而沒有澆滅人們的怒火,反似在火上又加了些油,使得人們的憤怒燃燒得更加劇烈。

他們又蜂湧著回到那漆黑的大門前,一聲怒罵響起,“檀明,你出來,還我們一個公道。”

千百聲怒罵隨之響起。

一塊石塊,砰地,擊在那黑漆的大門上。

於是,石塊,水果,甚至茶杯、碗盞,便像是暴雨一般投在那黑漆的大門上,灰黯的圍牆內外。

這就是群眾的心理,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就利用了群眾的心理而成就了霸王之業。

但若不是聰明絕頂的人,卻萬萬不會利用這群眾的心理與熱血。

這一切計劃,自然俱都是聰明絕頂的“七巧童子”吳鳴世安排的,他聯絡了所有被害鏢師的遺屬,將他們一起送到武漢,再設法與“神手”戰飛取得了密切的聯絡,讓“江南同盟”的手下的群眾中鼓揚起一陣無法熄滅的怒火。

所有的事情的發生,俱都在他周密的安排與計劃之中,而所有的安排與計劃,俱都獲得了空前的成功!

自郊外入城的“七巧童子”吳鳴世,一路上詳細地敘出了他的安排與計劃,然後微微笑道“這就是群眾的心理!”

“七巧追魂”那飛虹長歎一聲,擊掌道“好一個群眾的心理!”

裴玨一言不發,麵寒如水,良久良久,方自緩緩道“這豈不太過份了麼?”

袁瀘珍幽幽一歎,道“我也覺得太過份了些。”

“七巧童子”吳鳴世長歎一聲道“情非得已,事宜從權,我這樣的做法,雖然失之仁厚,但對檀明這樣的人來用這樣的方法,卻是再恰當也沒有。今日一役,檀明若勝,他的鋒芒必定更盛,姑且不論那一段血海深仇,以武林情勢而言,也是悲慘之極的事,他一生以奸狡之權術對人,我此刻也以好狡之權術對他,這豈非公道已極的事!裴兄,英雄處世,切忌有婦人之仁,以小仁亂了大謀!”

裴玨默然良久,長歎道“英雄,英雄……”

“英雄,英雄……”

端坐在客廳的紅木大椅上,“龍形八掌”檀明也正在喃喃自語‘英雄?英雄,誰是英雄,英雄又算得了什麼?“這一世英雄,雄踞武林的一代大豪,此刻心底的落寞與蕭索,世間又有哪一枝筆能夠描摹?由平淡而絢爛,由絢爛而極盛,此刻,他仿佛已感覺到日落後的蕭索。檀文琪的突然離去,所給予這老人的痛苦與刺激,當真比泰山還要沉重,他隻覺雄心漸失,萬念俱灰!東方鐵、東方劍、東方江、東方湖兄弟四人,麵色鐵青,端坐在廳堂中央,門外的怒罵,已使得他們難堪,落在院中的石塊、杯盞,更使他們難以忍耐,但他兄弟四人俠義傳家,此刻卻又不忍放手一走。他們誰也猜不出來,東方震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突然出走?為什麼竟會和檀文琪一起失蹤?大廳側的耳房中,”八卦掌“柳輝、”快馬神刀“龔清洋,以及邊少衍、羅義等,正在竊竊私語著。他們在密謀計劃著什麼?”神手“戰飛的行蹤是難以被人尋出的。他此刻正斜倚在”長樂裡“,”白蘭院“,武漢名妓”小白蘭“的香閨中。紫金鉤掛流蘇帳,鴛鴦枕疊翠裳,”神手“戰飛斜倚在流蘇帳下,鴛鴦枕上,播弄著帳邊的金鉤。金鉤叮當,默坐在他對麵的”小白蘭“圓睜秋波,好奇而詫異地望著麵前這個豪客。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客人,在她一顆被風塵染得變了色的芳心中,這粗曠中帶著憂愁,隨便中帶著威嚴的豪客,對她競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之力,但是從昨夜的深夜,直到此刻,他卻隻是呆呆地坐著,皺眉地深思著,偶而到門畔去發一個簡短的命令,偶而從她瑩白如玉的纖手上喝一杯辛辣的烈酒。她忍不住幽幽長歎一聲,輕輕道“喂,你在想什麼?‘”神手“戰飛隨口漫應了一聲,他心中的確有著許多心事。照目前的情勢來看,”江南同盟“的確已穩操勝算,但是這種勝利對他而言,卻是毫無利益的。他忽然發覺,他計劃中所培養的”傀儡“,至今已成了一個光芒萬丈的”英雄“,”英雄“是任何人無法控製的,他計劃中的權勢與光榮,至今可說是毫無希望落在他自己手中。他仔細地分析著情勢,他總算是個”梟雄“,對於情形的判斷,是那麼粗細而睿智,他明確判定了自己在一場勝利中所能得到的收獲,與他先前計劃的實在相差得大多。”小白蘭”雖然久經風塵,卻又怎會猜得中麵前這草澤之雄的心事?她輕輕抬起的纖足,在”神手“戰飛胸膛上點了一下,嬌喚道“喂,你——”“神手”戰飛濃眉一揚,雙目倏睜,厲叱道“你要作什麼?”

“小白蘭”芳心一凜,隻覺他的目光像是刀一樣,使得自己不敢逼視,但風塵中的經曆卻使她發出與常人不同的反應。

她反而“嚶嚀”一聲,撲到“神手”戰飛的身上,撒著嬌“你為什麼這樣凶?我是看你愁得發慌,才想替你解解悶,我是喜歡你呀!”

溫柔而綺麗的嬌語,使得“神手”戰飛失去了雄心突然起了一陣激蕩。

他緊皺的雙眉漸漸放寬,目光也漸漸柔和,這一生風塵奔波,為聲名事業掙紮、奮鬥,甚至欺騙、搶掠的武林泉雄,如今驟然落入溫柔鄉中,驟然嘗到了溫柔鄉中的溫柔滋味,這對他失望、落寞、而漸漸老去的雄心,是一種多麼大的誘惑。

“小白蘭”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與波動,她輕輕伸出春蔥般的玉手,為他輕輕整著頷下的長髯,輕輕道“你……你有什麼心事?說出來給我聽聽,好麼?”

“神手”戰飛長歎一聲,緩緩道“你不會懂的!”

“小白蘭”以明媚的秋波溫柔地望著他,輕輕又道“那麼……我唱一隻曲子,替你解愁好麼?”

她婀娜地站起來,她的秀足,踏過厚厚的地氈,她瑩白的纖手,取下了牆角的琵琶。

輕輕調弄,慢慢理弦,輕輕咳嗽。

然後,她慢聲輕唱,她的歌聲是那麼綺麗而溫柔。

在這溫柔而綺麗的歌聲中,“神手”戰飛突然發覺這裡的溫柔滋味,或者竟將是他將來最大的安慰。

他凝注著麵前這美麗的女子,心裡忽然泛起了一陣從來未有的蕩漾、溫柔。溫柔不是最最容易消磨雄心的麼?

但是他此刻必須出去,為自己的權勢作最後的掙紮。

他一振衣裳,長身而起,外麵的怒喝與暴動之聲,已隱隱傳到了這綺麗而溫柔的香閨中來。

長街上更亂了。

漆黑大門外的人群,像是瘋狂了似的,但是,“龍形八掌”檀明的餘威仍在,他們竟沒有人敢衝上那石階一步。

“飛龍鏢局”的鏢夥,有的已偷偷脫下了“飛龍鏢局”的衣裳,混雜在憤怒的人群,有的甚至已偷偷溜走!

冬日雖已西斜,但畢竟已從陰霾中掙紮而出,也畢竟還有著它亙古未變的威力,將地上的積雪,融化成一片片黑的泥濘。

千百雙足,在泥濘上踐踏著。

西斜的陽光,映得黑漆的大門散發著烏黑的光澤。

實地!大門霍然開啟!

雄踞武林叱吒江湖的一代大豪“龍形八掌”檀明,一手捋須,麵寒如鐵,緩慢但卻有力地大步而出。

他厲電般的目光四下一掃,長街上的喧亂立刻靜寂下許多。

這一世之雄果然還有著他的威儀,這成儀早已深入武林中人的心目中,當他厲電般的目光掃至第三次時,沸騰著的長街,已靜了下來。

由極亂而極靜,這長街上此刻便像是死一樣安寧,偶而有自彆處狂奔而來的人們,但此刻卻也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龍形八掌”檀明目光緩緩掃過這一群被他聲威所懍的人群,眉宇間的憂鬱並未絲毫減少,他放下手掌,沉聲說道“你們要做什麼?”

他麵上雖然是如此鎮定而從容,但是他心中卻隱藏著許多焦慮,憂患和不安,而此刻他說出這句話來,卻是神定氣足,綿綿密密,有如法鐘巨鼓同時震蕩,又有如春雷突然暴發,就連西方的斜陽,似乎都也被他這成猛沉重的語聲震得更落下去了些。

立在最最前麵的人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此刻東方兄弟已自緩步而出,看到這番情況,不禁暗歎一聲,齊地忖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不到‘龍形八掌’一路如此,此刻卻還有如此驚人的聲威!”

“龍形八掌”濃眉一揚,厲聲叉道“如果無事,站在這裡胡鬨什麼?還不趕快退下去!”

立在前麵的人,情不自禁地又向後退了兩步,但後麵的人卻寸步未移,於是人群中間又起了一陣騷亂。

騷亂方起,立刻有人大呼道“血債血還,姓檀的,十餘年前,你做下的滿身血債,你若不以血洗清,休想過得去今日!”

呼聲過後,大亂又起,“龍形八掌”雙目一張,濃眉劍飛,厲叱一聲!

“住手!”

這一聲厲叱更有如晴天之霹靂,當空擊下,同時在千百人耳中響起,千百個雜亂的聲音,竟一起被這一聲厲叱震住。

“龍形八掌”檀明雙拳緊握,厲聲道“是什麼人說話?隻管到前麵來說!”

人群中你望我,我望你,竟無人敢向前走動一步。

又是一陣死般的靜寂,檀明沉聲道“十餘年前那一段無頭公案,各位未曾忘記,檀明也未曾忘記,時時刻刻都想探測出其中的真相,但真相至今還隱於濃霧,各位知我檀明已久,豈可隨便聽信一些小人的血口噴人,就指我檀明為凶手?”

他雙臂一揮,大喝道“我檀明可像是凶手麼?”

眾人仰首望去,隻見他卓立如山,滿麵威儀,有的人已不禁在心中暗問自己“他像是凶手麼?”

立得遠的,也已不禁開始了竊竊私議,人群中突有幾人移動,然後四麵八方又同時響起了一陣憤怒的聲音。

“事實俱在,你還想狡賴麼?”

“好漢做事好漢當,檀明呀,想不到你竟是這麼一個懦夫!”

“龍形八掌”檀明須發齊揚,大喝道“什麼事實,什麼證據,有誰能指出一件來麼?若有人能舉出一件,我檀明立刻橫刀自刎在天下高明人之前,不勞彆人動手,若是僅這樣憑空說話,含血噴人,怎能叫天下人心服?”

他語聲微頓,立刻接口道“若是真有真憑實據之人,隻管出來。我檀明絕不損傷他一根毛發!”

語聲未了,東方鐵忽然大步向前行走,朗聲道“我東方鐵以‘飛靈堡’數十年來在武林中之地位擔保此刻‘龍形八掌’檀明所說的言語,若是檀明今日動了拿出真憑實據之人一根毛發,我‘飛靈堡’便先向他要個公道,若是無人能拿出真憑實據,隻是憑空捏造,含血噴人,我‘飛靈堡’也要代檀明向各位要個公道。”

他語聲清明,聲如金石,幾可上衝雲霄!

檀明不禁深含感激地望了這正直而俠義的少年一眼,隻聽他語聲微微一頓,立刻接口又道“各位武林,朋友有誰不相信‘飛靈堡’的話麼?”

江南的虎邱“飛靈堡”“東方世家”,在武林中之地位當真非同小可,此刻這東方少堡主話說出來,立刻便又將群豪一起震住。

仿佛有個人在人群中低語了句“你們是親家,你當然幫他說話!”

但是他語聲未了,卻又已被東方鐵掃過的眼神震住。

又一次,長街上死一般地靜寂。

靜寂之中,突有一聲震耳的狂笑,自長街的儘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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