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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鈴聲一響,元棠就飛快的跑出教室。一溜煙跑到租的房子裡,扛起準備好的包裹就去貿易園。
她跑得快,房東老太太剛聽到聲音趕忙出來,就隻看見她一個背影,給這老太太氣的跺腳。
“火上房了麼跑這麼快”
她兒媳婦在裡屋哄孩子,聞聲就拉開簾子問“媽,外頭啥聲啊”
自從把次間租出去,他們一家幾口人就隻能擠在一間睡覺,小小一間房,隻能從中間拉個簾子隔開,老太太自己睡個小榻,兩口子帶著孩子睡在裡麵。
這家兒媳婦本就不情願,覺得跟老婆婆睡一間麻煩,奈何這老太太一聽八塊錢的房租錢就迷了眼,不跟任何人商量就直接定。
本來那兒媳婦還忐忑,生怕住進來一個單身男人,她自己男人白天得去上班,真要是家裡住進來一個男的,她還咋出門
好在最後住進來的是元棠。
老太太進了屋,沒好氣的答了一句“沒啥聲,就隔壁那小丫頭回來拿東西。”
她坐在小榻上,臉色很不好看。
她兒媳婦不明所以,但也沒敢問。心裡隻疑惑隔壁那小姑娘怎麼得罪婆婆了,按理說不應該啊,元棠作為一個租客來說,真的是無可挑剔的。
她白天不在家,就隻早中晚回來,回來之後也不怎麼在外麵待,隻在屋裡自己做東西,到點就走。晚上也不吵鬨說話。
這幾個月,甚至他們都沒跟元棠見過幾次麵,這丫頭總是早出晚歸,就算是回來也是輕手輕腳,就跟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兒媳婦哄著孩子,心裡不曉得婆婆到底是發什麼火,這麼好的租客,她是巴不得人家一直租的,一個月八塊,跟白撿來的錢一樣。
自家就一個上班的勞力,一個月工資就那點,要是沒有這八塊錢,日子雖然能過,但肯定緊巴的很。不說彆的,就現在孩子每個月補充的一罐奶粉都要六塊錢。要靠著家裡的工資,奶粉肯定吃不起。
老太太坐在那兒生了一會兒悶氣,心裡就煩躁怎麼逮不住那丫頭。
她錘了一下床鋪,氣哼哼的問兒媳“你昨晚上看她是幾點回來的”
兒媳啊了一聲,才曉得婆婆問的是隔壁元棠,想了下答道“快十點吧。咋了媽”
老太太擺擺手,自己坐那兒想了一會兒,才覺得先跟兒媳通個氣也成“我聽隔壁說,這丫頭在校門口擺攤賣吃的。”
兒媳懵懵的點頭,對啊,元棠住進來時候就說了,她要用灶台,還借了幾天他們家的鍋,說先暫時用一用。後來還鍋的時候,元棠還送了兩小碗的土豆泥給她呢。
“我知道啊媽,她就是在門口賣茶葉蛋和土豆泥。”
老太太眼裡冒出精光“你知道個屁你知道她這段時間掙了多少錢嗎”
老太太戳著一根手指頭,幾乎要戳到兒媳眼睛裡“一百塊這丫頭一個月少說也掙快一百”
兒媳嚇了一條“
哪兒可能啊媽,你是聽誰說的,她就每天早晚賣那一會兒,能掙那麼多我咋不信呢”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你是個糊塗蛋,我跟你沒話說。你一天天在家,都不曉得算算她每天買了多少東西那土豆三兩天就買一簍子,一做就是一晚上,她要是掙的少,能這樣下苦力”
老太太心裡全是那抓心撓肝的一百塊,眼睛都紅了。
“一百塊啊,我兒在廠裡一個月才掙多少,這小丫頭片子就忙活那麼一會兒就掙那麼多”
兒媳被嚇了一跳之後,漸漸平複下來心情,她看婆婆一直念叨一百塊,試探著問道“媽,那你意思是”
人家就是掙一百又咋的,就是個租客,跟自家有什麼乾係
老太太蹭的一下站起來,眼睛盯著兒媳婦,嘴角耷拉著,等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你等她回來,跟她去拉拉關係。”
兒媳被婆婆冷不丁的要求噎住,還不等她說話,老太太就又說道“她一個姑娘家,住在咱們這兒,跟普通租客相比,咱們也算是跟她關係近的了。你關心關心她,問她晚上做東西要不要幫手。”
老太太攥著拳頭“這幾天你都不用管孩子的事了,元棠要是需要,你隨時過去給她忙。不行你住她那屋也成。”
兒媳終於意識到婆婆要乾什麼了,臉色從下往上慢慢變紅,耳朵更是紅的塊透明了。
聲音小的像蚊子一樣“媽”
老太太眉毛豎起來“你一個不上班的,在家裡啥事不乾,不過就是讓你幫個忙,打個下手,你就這樣上不了台麵”
兒媳聲音低低的“人家又不傻。”
婆婆倒是聰明,想白學人家手藝,可人家又不憨不傻的,憑什麼白白教你就憑人家一個月掏錢給你出房租
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覺得這個兒媳真是找錯了,怎麼能這樣不靈光。
“她一個小姑娘,你怕個什麼啊我問你怕什麼她不想教,你得會跟她說啊你就說你學了能幫她忙,咱們也不是說學了就在校門口乾,擠兌她生意。你說是小寶喜歡吃,或者你喜歡吃,要麼你就說說咱們多困難,沒指著讓她吃虧,就是讓她可憐可憐咱們,多個外錢”
兒媳漲著臉,老太太還在教訓她,戳著她腦門“你就是蠢她一個姑娘,在咱們這兒置了這麼一攤子,你張個口,她也沒那麼好拒絕你她不得尋思尋思離了咱們這兒,一時也難找合適的地兒嗎就算是她不願意,那你試都不試,怎麼就知道不行”
老太太揪著兒媳婦說了一大通的道理,耳提麵命讓她去試試。
隻是試一試不成就不成了。
但要是不試上這麼一遭,老太太覺得自己就是睡覺都睡不安穩,滿腦子都是那一百塊。
兒媳被婆婆這樣催著,最後也隻能點頭。心裡卻在祈禱元棠今天彆回來,要麼就回來晚一點
還不知道有人在等著自己的元棠
放學就來了貿易園,離著老遠就看見胡燕在那兒占好了位置等她。
“這裡小棠”
元棠氣喘籲籲的把東西放下,胡燕趕緊遞上一點水。
“你說你,有錢了還是趕緊買個自行車吧。”
每天這樣跑來跑去的,早晚給自己鍛煉成短跑健將。
元棠灌了兩口,恢複了精神,興致勃勃攤開自己的包袱“彆說了,趕緊擺開”
貿易園本身是營業到下午五六點的,但是到了晚上,卻是很多廠子下班,工人們出來逛的時候。所以在貿易園外麵,現在已經出現了一些零星的夜市攤。
這時候白縣還沒有單純擺夜市攤的觀念,大多晚上出來擺攤的,都是有店的,或者有些是來賣點自己做的東西。
元棠把自己的攤位擺開,胡燕拿了一張破床單,在床單上把襪子和內褲分開,一樣一堆。
元棠這次進的內褲男女都有,她按照款式分開,襪子也是男女不一樣。
很快,四個小穀堆就出現了。
元棠和胡燕兩個人蹲在攤子邊,胡燕跟變魔術一樣從兜裡拿出來兩個烤紅薯。
白縣這邊盛產一種白心的紅薯,這種紅薯跟後來常見的烤紅薯用的蜜薯不太一樣,掰開就能看到裡麵瓷實的白薯肉,一口下去能給人噎個跟頭。元棠卻偏偏喜歡這種白紅薯,熱乎乎的白紅薯要比紅心的擋餓。
兩人蹲著吃紅薯,順帶交流下等會兒的分工。
元棠自信滿滿“你一會兒主要收錢,我吆喝,你站高點,人多的話也要盯著有沒人偷東西。”
貿易園這條街丟錢雖然不多,但那麼多商戶,眼錯不見被人順手一兩樣小商品可再正常不過了。
兩人自信暢想著一會兒人潮湧上來的畫麵,可一直等到紅薯吃完,還是沒有客人上門。
胡燕已經有點急了,她倒不是急自己掙不到分紅,而是著急這些東西萬一賣不出去,元棠的錢不就是賠了嗎
元棠倒是抓緊時間平複下心情,開始思考為什麼。
很快,她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這條街,在後來淪為擺夜市攤的一條步行街,賣什麼的都有。可現在,這地方還沒“消費降級”呢
那一對對出來壓馬路的青年男女,那一個個喊著朋友出來玩的小姑娘,還有那成群來看錄像的男青年
你就是喊再便宜,誰又會蹲在這兒挑內褲啊
元棠哭笑不得,合著不是東西不好,是她挑錯了地方。
現在的這條街,應該算是後來的“綜合大型商場”來的人哪兒是衝著來買東西,那是衝著來搞對象,來跟朋友享受生活。換句話說,能來這條街消費的,就跟後來那些拿個電腦在星巴克當氣氛組一樣,圖的是個高端
自己這樣接地氣的擺攤,就好比在星巴克門口吆喝賣醬油一樣。東西是好的,就是擺錯地了
元棠很快調整策略。
她拉起胡燕“走,咱們收了
攤子去彆的地方。”
她擺攤這裡離冰花露不遠,沒見著那坐在冰花露椅子上的小青年已經麵露不悅了嗎人家是來享受的,不是來聽她們在這兒吆喝內褲襪子一塊二的”。
元棠把東西塞上胡燕的自行車,兩人推著車子去了麵粉廠。
麵粉廠門口,元棠扯著嗓門叫賣。
“襪子內褲一塊二頭花隻要五毛錢”
“一塊二你買不了吃虧,一塊二你買不了上當。瞧一瞧,看一看,俏色新品省城都沒有我的貨全”
“十一塊錢十雙襪子隨便挑隨便選”
“走一走,看一看,不買可以轉一轉,全場清倉,僅此一天”
不得不說,在這個相對沒被營銷詞語轟炸過的年代,元棠這一串順口溜下來,無疑是吸引了很多人。
元棠像是後來那種在門麵上掛了一個“最後一天清倉大處理”的店鋪,是不是真的最後一天不要緊,要緊的是要營造緊迫感。
果不其然,很多人就被這便宜給吸引了。
廠裡的工人可沒那麼講究臉麵,幾個婦女率先圍上來,一模布料還行,張口就開始討價還價。
“都最後一天了,再便宜一點。”
元棠馬上擺出一副苦瓜臉“大姐,我都夠便宜了。你不曉得,我這是給我嫂子家賣的。我哥本身是跑南方進貨的,可是上個月在路上被人唉,我嫂子都快哭瞎了。我要是不出來給這東西變個現錢,隻怕我嫂子就要回娘家去了大姐,我給你便宜一毛錢,你買夠十雙成不就當是看在我那不到一歲的小外甥身上吧。”
胡燕目瞪口呆。
那幾個婦女被元棠這麼一說,對視一眼,都不好再搞價了。
唉,這丫頭也夠難的,也對,要不是家裡出事,也不能讓兩個妹妹出來賣東西啊。
這麼好的襪子才賣一塊二,可見是真的家裡困難了。
“成吧,我挑個十雙。”
元棠立刻表演了一個“淚眼婆娑的感謝”“大姐你真好,你隨便挑,褲頭也一樣價。挑夠十件咱們一樣算十一塊”
元棠轉過頭叮囑胡燕收錢,扭臉哪兒還看得到眼淚
元棠心裡嘀咕,這不是時間緊嗎,要知道世界上最耐煩搞價的就是中年婦女,那是買不買都能跟你拉扯半個點。
她哪兒有那個功夫去跟人還價,賣個慘解決了,等下還得去彆的廠子呢。
胡燕暈暈乎乎的,隻看著元棠跟來的所有人都能說上話。
婦女的話她就那一套詞賣慘,男人的話她就給人推薦買啥,還沒結婚的那種,她就推銷裡麵為數不多的帶花色的款式。
還不到半個點,元棠就賣了一半出去
捏著手裡的一百多散票,胡燕都覺得不真實了。
掙錢就這麼簡單
哦,好像也不是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