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飯點,對麵終於安頓清楚,放了一掛鞭炮之後,對麵的老板就很懂事的上門來了。
對方穿著皮衣,留著半長的頭發,臉上是一架墨鏡,下麵是元棠在省城見過的拖地的喇叭褲,腳上是一雙鋥亮的皮鞋。
元棠歪著腦袋猜測他褲子裡穿沒穿秋褲,這會兒可還沒開春呢,這褲子一看就不加絨,也不怕凍啊這人。還有那皮鞋,不凍腳趾頭嗎
她悄悄移開眼,覺得自己關節都開始疼,這種“潮人”,不論任何時代都會給她嚇的倒退三步。
“潮人”很快說話了,倒是沒整後世那種最潮的氣泡音,聲音居然還挺年輕,出手就是一瓶摩絲。
“靚女以後多多來往啊,來燙頭發我給你打折哦。”
元棠聽的耳朵都痛,這歪七扭八的洋氣話,她趕緊接過對方的好意,表示往後互相照顧生意,順帶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潮人”拉下墨鏡,自以為帥氣的甩了一下頭發“我叫尤馬尼。”
元棠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尤馬尼一臉不爽“你笑啥呢”
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很洋氣的,是他在國外的大姐給改的。
元棠忍著笑道歉,誇讚他這個名字好。
“一聽就很富貴,能掙大錢”
尤馬尼今年也就十九歲,元棠一看就覺得這人指定是被家裡人護的很好,但好在不討人厭,還知道拿了雞蛋就來禮尚往來。
元棠店裡沒有合適的東西送尤馬尼,尤馬尼倒是不在意,看了一圈元棠店裡的東西,提出她也可以進點皮帶和刮胡刀之類的。
元棠拿不準,她店裡都是主打女性產品的,男的東西能賣動
尤馬尼表示她放心大膽的進“咱們都對門了,我能不給你介紹生意不過你也得給我打打廣告啊。”
元棠點頭,對尤馬尼的評判再上一個標準。
最起碼這人講道理,不是那種仗著自己有關係有門道就理直氣壯的人。
不過,再來的兩家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方主任讓人裝好剩下兩間鋪子後,又來了一家賣童裝的,和一家裁縫鋪。
挨著元棠這邊的裁縫鋪是兩口子,剛來看著還行,沒幾天就找上門來說元棠搭的土豆泥攤子太靠近了,
給她店裡的衣服都給熏的有味。
元棠剛開始還息事寧人的表示會把攤子挪一挪,可挪完沒多久,那兩口子就又來找,話裡話外是讓她不要擺,還是有味。
這下元棠不乾了。
她兩手一甩“錢大姐,我的小攤子都挪到我這邊了,彆說味道了,就是站在你門前都看不見攤子在哪兒。你管天管地也管不著我在哪兒擺攤吧再說了你店鋪的招牌就差放在路中央了,我都沒講究你,你倒是找我麻煩。”
錢紅梅叉著腰,聲音尖刻“你看看這邊都是賣衣服的,你賣飾品的自然不擔心被熏上味,我們就活該倒黴彆說那有用沒用的,你就說你搬不搬走”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不少商戶都在看熱鬨。
錢紅梅還趾高氣揚的拉人站在自己這邊“大家夥說說,她講不講道理啊咱們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她倒好,占便宜沒個夠過道本來就是四家的地方,她一下子就占去那麼多憑啥啊”
錢紅梅拿眼鏡斜睨著元棠,越看心裡越不舒服。
憑啥一樣的錢,她元棠就能擺倆攤位
她來這幾天都看著了,這死丫頭太會摟錢了。一點土豆加點汁就要四毛,她咋不去搶呢
偏偏還很多人買,她一邊做生意一邊算賬,算出來自己都心驚。
一個不起眼的土豆攤子,一天下來少說也有二十多塊。
一想到這裡,她心裡就難受。巴不得給元棠攆走。
元棠看錢紅梅又是說又是喊,拚命想給周圍人拉到她那邊的樣子,忍不住道“錢紅梅,你自己擺攤擺到路中間都沒事,彆人賣個東西就是妨礙你做生意了你咋不說你昨天故意把熱水潑到路中間,還把你們兩口子吃剩的菜湯倒到對麵的牆角。你還跟來的客人說染頭發得病,女的燙頭就是賣的”
元棠一股腦把這幾天看到的打聽到的全說出來,錢紅梅氣急敗壞,想上來拉扯。
“你說什麼屁話這些話我都沒說過”
元棠一個閃身避開,餘光瞥見剛才隱隱約約站在錢紅梅一邊的幾個人已經退了半步。她乘勝追擊的氣錢紅梅。
“你沒說過我看你是沒說夠吧。你還說人東家長西家短,說誰家賣的東西稀爛,給來的顧客介紹你二姨家閨女開的店,挖人家客人。”
錢紅梅氣的要瘋,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在盯著元棠的同時,居然也被元棠盯上了。
這死丫頭,裝的跟個小白兔一樣,嘴卻這麼欠
她撲上來要打元棠,今天是孫小冬在,他也不推人,直接站在元棠麵前擋著錢紅梅。
孫小冬擺出一副無賴樣“錢大姐,擺攤是我在擺,咋的,你想給我攆哪兒去”
孫小冬不傻,他跟弟弟就指著這個攤位過,元棠如果沒了攤子,照樣可以掙錢。他們要是沒了攤子,又能乾什麼呢所以他怎麼也得站在元棠前麵,把土豆泥攤子保住。
錢紅梅氣的快要厥過去。
關鍵時刻
,尤馬尼也出來裹亂,他站在自己店門口,陰陽怪氣道“錢大姐,昨天你還過來問我有沒有時間給你也燙個小卷頭,今個你就說染了得病燙了是賣的,咋,昨天你來找我,是打算改弦更張換個生意做錢大哥你知道這事不”
錢紅梅的丈夫臉色黑下來,扯了一下錢紅梅。低聲罵道“彆說了”
他隱晦的瞟了一眼元棠,本以為這是個軟柿子,誰知道居然是個硬茬。
他心裡不是不遺憾,他們兩口子這次給方主任送了八十塊錢才拿下的這個門麵,來了之後他就觀察周圍幾家。
尤馬尼典型的有門路,他動不了。對麵那家童裝店暫時拿不住深淺,就隻有旁邊這家,就幾個年輕娃娃在這兒管著。他覺得可以下手試試。
元棠的小攤子要是開不成了,他回頭再給方主任送點禮,自己弄個攤位賣茶葉蛋,也能多掙點。
誰知道這丫頭嘴這麼利,一點都不讓步
錢紅梅的男人瞪了一眼媳婦,煩她老是說閒話,這不,叫人拿住話柄子了。
錢紅梅還要理論,元棠卻不搭理她了,扭頭就回店裡。
這下錢紅梅是真要厥過去了,對方擺明都看不上她,也不理會她任何需求,有比這更侮辱人的嗎
錢紅梅捂著胸口,偏偏這會兒童裝店的老板娘也回來了,她聽人說了過程,丟下手裡剛買的飯就上來廝打。
“錢紅梅你個狗娘養的,我說我昨天貨上頭一股子剩菜湯味,你給我賠錢”
元棠隔著玻璃看兩人打架,對著旁邊的胡燕交代道“往後這兩家你都不用咋來往,沒事的話就多跟對麵交流交流。”
童裝店也是兩口子生意,跟這時候絕大多數的夫妻檔一樣,計較,市儈,巴不得周圍人都不掙錢隻有自己大把大把的掙。這兩家對著門臉,今天這麼一打,往後少不了你來我往的吵架,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把目光放在自家這裡。
胡燕心有餘悸的點頭,嚇死她了,剛才她差點以為元棠要跟對方打起來了呢。
元棠捏捏她鼻子“要是他們再來找事,你就說你是打工的,等我放假來處理。要是還不講理,你就讓石頭和小冬去嚇唬他們。”
胡燕攥緊拳頭“我不,我要學你,我也跟她吵架”
她該從旁人的羽翼中走出來了。
小棠告訴她,讓她自己選擇是去地毯廠上班,還是在這裡給她乾活。留在店裡的話,給她一個月開一百五十的工資。
胡燕沒有猶豫就選了這裡,她看著元棠給方主任送禮,給周圍人打關係聊天,她一點點學著,心裡湧起一股豪情。
她不要老是躲在彆人背後,以前是在兩個哥哥背後,現在是躲在元棠背後。那以後呢
是不是她要躲在丈夫的背後,像她嫂子一樣,哥哥爭氣,她就趾高氣揚,如果嫁了個不爭氣的,她是不是就要跟村裡很多女人一樣,畏畏縮縮的看人臉色過日子
胡燕想,如果是原來,沒有跟著元棠擺攤自己的可
能並不會覺得有什麼。畢竟她在婚戀上風險並不大,家裡的母親和哥哥都會替她尋找一個好的適配的對象。可跟著元棠這麼些日子,她看著元棠一次次解決困難,元棠沒有人撐腰,甚至家裡沒有任何人給她兜底,她都可以一往無前的去爭取權利。
她憑什麼不可以
胡燕認真對著元棠說道“我會自己吵架的。”
元棠楞了一下,點頭“好。”
她聽見外麵錢紅梅打完架在那兒指桑罵槐,說她小小年紀挑撥離間,說她是個潑婦,將來嫁不出去。
元棠哼著歌,潑婦就潑婦吧。從古至今男人們的爭搶個個都被附加了溢美之詞,女人的爭奪往往伴隨著各種評價。
“潑婦”“母老虎”“強勢”
可人生天地間,不管男女,都要努力爭取生存和生存的更好的權利。
她可以,胡燕也可以。努力奮鬥的時候,姿態好看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開學前的最後一點風波就這麼虎頭蛇尾的過去,如元棠猜想的那樣,隔壁跟對麵的童裝店像是對上了,每天不是罵對方擋路,就是指責誰誰多占了多少道。錢紅梅現在也分不出時間來找元棠的小店鋪麻煩。
元棠在開學前盯著店裡的木頭模特到位,又去訂做了一個招牌。把名為“精品屋”的後世爛大街招牌掛上,元棠總算了了心事。
新學期開始了,元棠坐在久違的課桌邊上,同桌趙霞一個寒假吃胖了幾斤,拿著一個小鏡子哀嚎自己開學不能再吃了。
一個寒假不見,除了討論各自新年過的怎麼樣,也說起上學期的成績。
趙霞“小棠呢,你上學期最後考多少名”
學校還算是有人性,期末考試沒有貼光榮榜,也讓有些成績不好的可以遮掩一下,過個好年。
元棠拿出新領到的課本預習,頭也不抬“二百八十五名。”
已經比她預計的好很多,比起開學的四百多名,她在短短一學期進步了一百多名。
上學期期末來領成績時候,白老師還給她發了一張進步獎狀。
趙霞羨慕的發出嘖嘖聲,她一個學期到最後也就前進了五十多名。
“你今年還擺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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