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爺呀?!」蕭右習慣性的又大笑。「我喜歡!來來來,多喊兩聲來聽聽!」
「蕭四,彆這樣欺負雲蘭。」蕭左淺笑製止。
「你這樣都不算在欺負姑娘了,我這樣哪算在欺負姑娘?」蕭右不服氣。
「原來右爺排行第四,想必蕭家一定是多子多孫的大戶人家。」雲蘭嬌俏的對著蕭右說。
蕭右沒回答雲蘭的問題,卻站起了身。
「彆一看到姑娘連魂都沒了,走走走!我們進你房裡談事情。」蕭右硬將蕭左從冉香懷裡拉起來。
「台前的表演正熱著呢,你不留下來看看?」蕭左的眼光停在芷菱和玉恩飛躍的舞步上。
「有什麼好看?你若想看,以後有的是機會。」蕭右對美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半拉半扯蕭左的手臂,才將蕭左暫時拖離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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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三?」花飄紫斂眉凝思。
「是呀,那個蕭右是這樣喊蕭左的。」雲蘭坐在花飄紫身側,陳述著所見所聞。
「他們人呢?」一聽就知道蕭右這名字根本是假的,難道連蕭左的名字也是假的?
「蕭右拉著蕭左回房,說是有正事要談。」蕭家兄弟一離開大廳後,雲蘭就迫不及待上紫軒來。為免打草驚蛇,冉香依然留在大廳上。
「四大花旦旁敲側擊許多次,也探不出蕭左的底細,這個蕭左心思賊得很。」隻要三杯黃湯下肚,從來沒有男人可以逃得過四大花旦的輕言軟語,總能輕易的從這些被美色迷昏頭的男人口中探知所想要的消息。花飄紫不解,為何獨獨蕭左的嘴巴像被縫過似的,一點口風都沒透露。
「蕭左看似風流,其實對姑娘們好得不得了。他不像一般的王孫公子,被花旦們一哄,就忘了祖宗八代,家中的底細全拿出來炫耀。」雲蘭是成熟的精明,很有花娘年輕時的影子。
又聽見有人稱讚蕭左的好,花飄紫臉色不悅。「他到底哪裡好?為何你們這麼稱讚他?」
「尊重我們,把我們當人看。」雲蘭露出一絲苦笑。「像我們這種花旦,十成十是被瞧不起、甚至被唾棄的;但蕭左不會為難我們,這一點起碼比其他恩客要好上幾十倍。」
花飄紫想反駁,可她又如何開得了口!想起他對她所做的輕薄舉止,想起唇瓣曾被他占有,她胸腹間就脹滿恨意。
他對她的所做所為,不但稱不上好,根本就是可惡至極!
他對她不可能是喜歡的情意,分明把她當成煙花女子。
「小姐,你怎麼了?」雲蘭看花飄紫不說話,臉上還露出咬牙切齒的氣憤神情。向來總是恬淡的小姐,一提到蕭公子,怎麼連表情都變了?
聽見雲蘭的叫喚,花飄紫趕緊回神。「雲蘭,你幫我去問問玉恩和芷菱,長安城內有哪個名門大戶是姓蕭的。」花飄紫下定決心要好好調查蕭左,她不能讓他為所欲為下去,管他是什麼來曆,她一定得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好,紫小姐,你要不要去問問遲爺,看看江湖上有沒有蕭三這號人物?」
「嗯,我會多方麵打聽的。」
見花飄紫無心再問,雲蘭便起身告退。
每個來弄春院的姑娘,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苦楚,花飄紫知道娘親從來不逼不迫,她們全是心甘情願。
正因為如此,她從沒有怪過娘親讓她在這種不正常的環境下成長,也沒有怪過娘親讓她遭受許多是非不分的指指點點。
像芷菱和玉恩,從小就是失去雙親的孤兒,兩人先後被江湖賣藝的師父收留,跟著師父到處行走賣藝,常常餐風宿露,直到來到弄春院表演,才有了遮風擋雨的安定之處。
秋水是死了丈夫的寡婦,還帶著兩個年幼的兒子;夏荷的丈夫天天在酒海裡醉死,以打罵她和孩子為樂;冬雪因為無法生育,以七出之罪被丈夫離休;春豔則是從大戶人家逃出的小妾。
她們四人被花娘收留時,正是身心俱傷,甚至萌生一死了之的意念,幸而花娘的安撫,還有弄春院這個大家庭的照顧,不管她們是什麼原因而甘願以換取金錢,至少她們的所作所為是一個軟弱無依女子唯一的求生本領。
而小翠、繡梅、巧敏,全都是家裡養不起的女兒,隻好被爹娘賣入弄春院當丫鬟。
雲蘭和冉香則是因為北方洪水泛濫,她們沿路行乞逃至長安,在弄春院後院乞食時,被廚房的楊叔給收留。
沈霜霜十五歲那年,父親因急病過世,她身為家中的長女,上頭有個年邁的婆婆和一個隻守著半分田的娘親,底下還有五個年幼的弟妹,不得已,她隻好在街頭賣身葬父。
她的柔弱可憐、過人姿色,當時有許多大戶的老爺搶著要買她回府,幸好花娘以慈善之心出手救了她。
點點滴滴的故事,這二十年來在煙花地裡不斷的上演著。大部份的姑娘都把弄春院當成暫時的庇護之地,她們在尋得好人家時,或者賺足了銀兩後,就會離開弄春院。
每個可憐人背後的故事也許都不一樣,但是沒有人願意自甘墮落。她們各憑本事的努力生活和養育年幼的子女或弟妹,也難怪遇上一個懂得尊重她們的客人時,無論是花魁或花旦,甚至丫鬟們,她們的心都一致的靠向了最溫柔體貼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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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在這美人堆裡也享受得夠久了,到底查出什麼線索沒?」蕭右大口喝著酒,還將二郎腿高掛在圓桌上。
「我義爹讓你來的?」蕭左收起輕佻,言詞正經。
「沒人像你這麼瘋,為了調查這件事情,還故意讓自己的肚皮劃上一刀。」蕭右沒來得及阻止蕭左瘋狂的行為,雖然他相信蕭左的能耐,但畢竟刀鋒不長眼。要是他早知道,肯定不同意讓親兄弟冒這個險。
「老四,我為了讓那群宵小對我動手,可說是煞費苦心,這刀要劃得分毫不差,事情要做得漂亮,不能露出破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肚腹上的傷口對蕭左而言根本不關痛癢。為了讓自己受傷,他可說是借刀使刀,不但事先鎖定地方上的地痞,還在前一晚故意露財,為的就是故意刺激賊人,好讓他們亮刀動手。
「當巴子說你用苦肉計時,害我差點連眼珠子都掉下來。怎麼大名頂頂的蕭左鶴需要用到這種不入流的招數!」蕭右毫不客氣的損著自己的三哥。
「小心隔牆有耳,彆把我的名字喊得這麼大聲,弄春院可是臥虎藏龍之地。」蕭左噓了老四一聲。
蕭左的本名為蕭左鶴,是蕭家堡的三公子。人如其名,總是過著閒雲野鶴般的日子,要不是因為神偷的事情鬨得太大,他的義爹對神偷又束手無策,他也不會答應義爹扛下調查的重責。幸好在長達一年的追蹤下,他失了自由,卻來到溫柔鄉中,這對愛好美人的他來說,真是管對了閒事。
「看你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雖說你的功夫了不得,也用不著玩這種把戲,萬一弄春院裡沒人救你呢?」三哥做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沒人猜得到他的心思,隻要他想做的事,更是沒人攔得了。
「你難道不知道不入虎袕焉得虎子?況且,憑我這張臉皮,肯定會有很多姑娘搶著照顧我。」除了她——那個孤傲又冷情的花飄紫——不把他當一回事外,弄春院裡的每個姑娘哪個不是對他死心塌地!
「我就不信你這張臉皮有多好用,你靠的還不是油嘴滑舌的花言巧語。要是男子漢就該用男子漢的方法,彆老是在姑娘身上打轉,總有一天,你一定會遇上一個把你治得死死的姑娘。」蕭右和蕭左隻差一歲,兩人同母所生,從小兄弟情深,根本沒有大小之分。
「風流有什麼不好?隻要不下流就行。你是來找碴的?還是來助我一臂之力?」蕭左睞著自己的弟弟。
「我是受你義爹之托來提醒你,入了虎袕,就得捉到虎子。要是這一次許文義的寶物再被竊走,你義爹就等著被那些苦主圍剿。消息要是傳上京城,到時可能連他的官位都不保。」
地方不平靜,縣令沒辦法捉到來無影去無蹤的神偷,貴族大戶就改向長安知府施壓,要求在期限內抓到神偷,取回被竊的寶物,還給大家一個安寧的日子。
長安城的知府大人即是蕭左的義爹。
知府大人陸台厚本可動用官差查辦,但又怕官差明目張膽辦案,會打草驚蛇;更何況當時連個線索都沒有,要辦也無從辦起。就在焦頭爛額之際,陸台厚隻好請托義子蕭左鶴協助調查神偷之事。
與其說蕭左是蕭家堡裡唯一不務正業的浪蕩子,倒不如說他是行走江湖的俠客,更是陸台厚的私人探子。
破不了的案、捉不了的搶匪、判不了的罪名,通常都可以借助蕭左遊走在江湖上黑白兩道的人脈和勢力來解決。
「這一次若神偷再從我眼裡逃走,我就拿蕭家堡來誘敵。」蕭左的眼底有著認真的剛毅。
沒道理神偷這麼厲害,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去無蹤。一開始他是好奇心驅使,讓自己接手調查此案,後來演變成不服輸的想一較高低。
在謝府時,他前一天夜裡還暗暗巡視過整個府第,沒想到隔天,明月珍珠不見的消息就已經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這無疑給了他重重的一巴掌,更讓他覺得難堪到極點。是他太低估了神偷的能耐。
接下來的丁府,在漫長的一個月中,他幾乎夜夜在丁府視野最佳的大樹上守夜,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絕對逃不過他的耳力和眼力。
而這次終於讓他在丁府的西側發現了神偷的身影,一路追蹤下,在長安城棋盤似的街弄中飛來繞去,卻始終近不了神偷的身,最後在弄春院附近他跟丟了神偷。
他可以肯定神偷的武功頂多和他在伯仲之間,神偷之所以能靈巧的閃過他的追蹤,全仗勢著對地理環境的熟悉。
當戰帖又出現在林府時,知府陸台厚已經怒火高張。神偷敢公然藐視王法,就是在向公權力挑戰。陸台厚在明處布下官差層層守護,暗裡要蕭左無論如何得捉拿到神偷。若無法將神偷繩之以法,陸台厚對上對下都將無法交代。
蕭左這次打算寸步不離的守在林府裡,結果翡翠玉珠還是被竊,隻不過他終於看清神偷輕巧的身影。在極力的追蹤下,神偷依然在弄春院附近失了蹤跡。
加上這些老爺們都有個共通之點,就是都曾是弄春院的座上賓。既然守著寶物也無法嚇阻神偷,蕭左隻有主動出擊,混入弄春院探個究竟。
「要是娘知道你不但在弄春院裡磨蹭這麼久,還拿蕭家堡來當誘餌,我想,她老人家絕對不會饒恕你的。」拿娘親出來壓製三哥,就不信他還能繼續逍遙下去。
「隻要你不去多舌,她老人家不會知道的。況且,非不得已,我也不想用到最後一招。」
「三哥,你該不會連一點線索都沒有吧?」
「線索全在我腦子裡,你這張嘴一點都不牢靠,我可不想事跡敗露。」蕭左反諷著蕭右。
蕭右陽剛的臉上有些赧意。「那是我的真性情,做人坦蕩蕩的,誰像你一條腸子拐十八個彎。那你認為神偷這次會偷走何物?」他是沒有推敲懸案的本領,可是在生意的算計上,他的腦袋可比三哥靈光許多。
「青瓷劍。」蕭左自信滿滿。
「為何?許文義的寶物少說也有上百成千的,為何你斷定神偷會竊走青瓷劍?」
「根據以往的經驗,愈難偷的東西,愈會是神偷下手的目標。」這點更是讓蕭左不服氣。明明重兵看守,偏偏連個影都沒讓人發現。
「原來是這樣。對了,娘要我轉告你,她最近在替你物色對象,她老人家希望你最近安分點,彆再混跡風月場所,不然那些名門閨秀可是沒有一個敢嫁給好色之徒的。」蕭右代替娘親警告兄長。
「右鵬呀!」他邪媚的眼往上飄,尾音緩緩的往上揚,喊著蕭右的全名。
蕭右全身顫抖,一個不穩,從椅子上跌了下來。「三哥!拜托你彆這樣叫我,你這一叫我魂都沒了!」每當三哥這樣軟綿綿的喊他名字時,肯定沒好事。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是彆讓娘幫我定下親事。」蕭左涼涼的將難題丟回給四弟。
「我……」蕭右整張臉皺成一團。「娘的火爆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分明是讓我去送死。」
「你若不想送死,那就四處去說,說蕭三公子是個性好漁色之人,處處有紅粉知己、花魁歌伎,誰要是嫁了他,誰就得獨守空閨一輩子。」他就不信還有哪個名門望族敢把閨女嫁給一個登徒子。
他還有大好的逍遙日子要過,況且他現在根本舍不得離開弄春院。為的是什麼?其實他對自己的心意已經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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