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想擁你入懷!
“她病了。全本”
謝邑張大嘴,看著眼前閒散自若的綠衣少女。
“這……咱們都知曉她病了,重要的是什麼病?又是怎麼病的啊!”他實在難以信任這黃毛丫頭的醫術。
若不是城裡老字號的大夫自己沒顧好自己,風邪病倒,他們一時找不到人,哪會勉強將正在醫館裡幫忙的少女帶回?
又聽那老大夫言談之中甚是尊敬這丫頭,似乎能力淩駕老大夫之上許多,醫館裡的其他人也都崇畏她三分,才請她大駕光臨。不過,他們要聽的,可不是一句不痛不癢的“她病了”啊!
綠衣少女麵貌極是甜美俏麗,不可方物。收回把脈的皓腕,她看了謝邑一眼。
“她身子骨本就不佳,太過躁勞,前些日子可能還受涼了,該說是累積已久的病累,一古腦兒地發作。”毫不猶豫,鐵口直斷。
“咦?真的嗎?”謝邑瞅著她,又盯著床上的結福,最後轉頭瞄向坐在後麵的管心佑。
少女露出迷死人的天真可愛笑容,隨即翻個白眼隱沒。
“橫豎我說了你們也要質疑,那又何必說呢?”哼,瞧不起她嘛。從攜帶木箱裡取出紙筆,她恬了恬筆尖,好整以暇地開始寫起藥方。
“啊?”怎麼好像講話有些刺?謝邑從來就不會察言觀色。
“這位姑娘,不好意思,如有得罪之處,是我師弟失禮了。”一旁的二師兄上前道。見少女脈診架勢熟練,思考藥方下筆毫下遲疑,多少感覺到她下隻是在唬唬人而已。
少女眨了眨美麗的雙眸,道
“好啊,我原諒你們的失禮。”眼角閃過狡猞,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她遞到二師兄跟前,非常純真地說“不過你要吃一顆裡麵的藥丸喔。”
二師兄楞了下。直覺她燦爛的笑容好……好詭異!
“啥?不行不行!”謝邑跳出來慌張捍衛。“咱們又不是跟你很熟,哪能吃些來路不明的東西?你想害我二師兄啊?我不會允許的!”長臂一張,畫出範圍。
難道自己看起來有這麼單純又容易聽從彆人嗎?被他擋住視線的二師兄一臉陰鬱,隻覺師弟的保護實在很多餘。
“我就知道不行啊……”好想找人來試吃她的新藥喔。少女表情失望地喃念,好好地收起小瓶,但也不是沮喪太久,顯見平時大概經常遭到拒絕。“……啊,對了。”伸手在腰間摸著,拿出個鑲金邊的小巧木盒。
“不行不行!都已經跟你說了咱們不會吃的!”謝邑謹慎地推著二師兄肩膀,兩人後退數步。
“你好煩!”二師兄掙脫他,討厭拉拉扯扯。
“啊!二師兄,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怕你吃壞肚子而已嘛,你不要生怒……”
“走開啦!”
二師兄本來還可以保持麵無表情,到街頭謝邑太死纏爛打,師兄弟開始旁若無人地吵鬨起來。
少女望著他們一會兒,隨即轉身將木盒子遞給始終沒有吭過聲的管心佑。
“這是外敷用的藥膏啦,是獨門秘方,很好用的喔,治酸止痛去疲勞,還能消疤,拿來養顏也是可以的,不過用作那種無聊事太浪費了。”多少人想要她都不給咧。“我看這位姑娘雙手上的粗繭破了幾層皮,長了好多傷口,那一定很痛的,你幫她擦擦,隻要十天傷口就會完全愈合,一點痕跡都不會有喔。既然他們倆沒閒,那就給你了。”塞到他手裡。
管心佑的目光打一開始就放在昏迷的結福身上,被少女突然抓住腕節,他才如夢初醒的抬起臉。
“哎呀,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我說那個藥膏一定要每天給她擦喔,她的手看起來很痛,也不知道忍耐了多久,你們怎麼沒人關心啊?”咦?話說回來,這些人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少女疑惑著,噘起濕潤的唇辦,一指支著頰,絕麗的容顏更無形增添嬌俏風情。若將她和文若瓊相比,氣質雖然存在差異,但姿色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彆於初見文若瓊的驚豔,管心佑卻是瞪著少女的美顏,緊聲道
“你說……她——結福的手怎麼了?”
“你果然沒在聽啊。”少女看到謝邑和二師兄吵出房間外頭去了,索性丟棄探討他們之間關係的麻煩事,哼哼兩聲,道“她的手怎麼了,你自己不會看?”站起身欲離開,赫然發現什麼,她右掌一翻,搭上他的左腿,迅速地摸至腳踝。
管心佑一驚,狼狽閃避她無禮的碰觸。
少女並不介意,僅是半蹲在地打量著他。“原來如此,我一直在想你怎麼老坐著不動,你的腿……”
“不關你的事!”惱羞成怒,他製止她將要出口的話語。
“啊啊?不關我的事?也對啦,像我這樣的黃毛丫頭還是少自不量力。”少女嗬嗬一笑,背起藥箱。“反正現下我也還有其它事要忙……”她自言自語著,隨即道“我要帶人照方子去拿藥,你記得幫人家塗藥膏喔!還有啊,我姓上官,上官綠,你千萬要記清楚喔!”
她留下神秘的笑容,走出門外,吆暍外麵那兩師兄弟跟著她取藥煎藥,二師兄拿了方箋就走,謝邑隻得跟過去。
喧喧擾擾遠離,一室寂靜。
管心佑坐在椅上,隻是望著結福躺在床鋪的身影。良久良久,他捏緊手裡木盒,站起來走近她。
睇視她熟睡的容顏,他執起她的手,太過粗糙的觸感刺痛他不曾勞難的柔嫩肌膚,僅停頓一刹,翻過掌心察看。
隻見她指間長滿厚繭,舊的繭硬粗,新的繭破皮,摸起來帶有坑疤,幾乎沒有完好之處。整隻手掌有些紅腫,甚至連紋路也被磨掉了。
她的手,無言地闡明她默默付出的辛苦。
從來,他就下曾好好地看過她。
他憶起她冬日總在早晨包著布條端熱水給他,現在想來,應該是長繭破皮了,她忍住痛服侍他吧?
管心佑渾身一顫,卻沒有放開她的手。
“你知曉她為什麼要學武嗎?”二師兄突地出現在門口發聲,手中拿著油紙包的藥材,身旁卻不見謝邑人影,大概是半途甩脫掉他。
管心佑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朝他看上一眼。
“雖然我師弟話很多,聲音很大,看起來瘋瘋癲癲,但也不是會隨便撿收徒弟的人。我師弟也明白地告訴過她,但她卻連續三夜捧著銀子跪在武館門口不起,因為這份誠意,感動了我師弟,所以才收她入門。”二師兄也是後來才得知的。“她隻有在深夜才能出現在武館,而且她身骨下佳,根本一點都不適合練武,所以比尋常人得更花心力還不一定有所成果,有時甚至一整夜沒得休息。不過就算如此,她做任何事都是非常專心認真,絕對不會敷衍於咱們。”
所以連他也完全地接納她為自己人。
“她說她學武的原因是為了想保護重要的人不受傷害,我衷心希望那個人不會是你。因為那實在一點價值也沒有!”
不再留駐,二師兄往廚房的方向而去。
管心佑動也不動,垂首不語。
腦中想到的,是他曾經因為其他人的傳言而指責結福夜晚出府,做著見不得光的苟且之事。
她總是半低著臉,不論他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都表現的溫婉又順從,毫不辯解或反抗。
然後,他隻是接受著她給予的一切,並且得意洋洋地嘲笑她。
他對她無意,並不是他的錯。
對,他根本沒錯。他真的是這樣想,到現在仍是……可是,為什麼他會覺得胸口悶得無法呼吸?
握著她的手,他緊緊瞅住她高熱潮紅的麵頰。
有生以來第一次,管心佑感覺到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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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很高的樓閣上。
木欄邊有小鳥兒停住啄翅,風一吹,她的發絲跟羽翼同樣飛起。踮起腳尖,她遙望著園中的某個人影。
還是望不清他的長相啊,他究竟是何模樣呢?
每當晌午過後,他總喜歡到梅園走一趟。聽巧兒姐說,他訂親的未婚妻子猶如白梅般清麗動人,所以……他真的是很喜歡梅花吧?
一次也好,她想聽聽他說話的聲音,想見見他的樣子,想讓他留在自己的腦海裡,隻要靠近一點也好。
一點點就好了……
輕輕地喘一口氣,結福迷蒙地從夢境裡張開眼。
燭火在暗夜搖晃,拖曳著黑影照射到床頂,她緩慢地轉過頭,看見管心佑坐在桌旁,直直地注視著她。
有那麼一時以為自己尚在夢到少爺的虛幻裡沒有清醒,等她確定這的確是現實,忙撐臂就要坐起。
“你躺好不要動!”管心佑怒斥她魯莽的動作。
她被這突喊一嚇,當真乖乖地橫平。“少……少爺?”喉間疼痛難耐,她清柔的語音摻雜沙啞。
望著她唯命是從的順受,他就是無法擁有好口氣。“你病了為什麼不說?是要讓你師父以為我虐待你嗎?”
“……結福沒有。”她氣息孱弱地道,剛才的動作令她頭昏。
“除了沒有以外,你還會說什麼?”他等了一整夜,並不是想用這種態度,但他就是克製不了惱意。“你什麼都要隱瞞我,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府裡的事情、腿傷的事情、文姑娘的事情……誰讓你自作聰明了?如果我什麼都沒聽說,你難道想瞞我一輩子?”
“咦……”少爺終究還是知道了啊……結福不安地雙手交握,意外察覺自己掌心裡似乎有著濕黏的膏狀物。仔細一聞,還帶點芳香,她狐疑地抬起手瞅著“這個是……”啊,她的傷口涼涼的好舒服……隻是這個份量好像……太多了?
結成塊狀的青綠色藥膏,不均勻地分散在手掌上。
“那是大夫……大夫幫你抹的膏藥!”管心佑一刹那有些窘迫,不過又立刻掌握到她的注意。“這些事情我總有一天要知道,還是說你覺得我是廢人不良於行,外界風雨一無所知是必然的?”他極是憤慨地指責。
“少爺……彆這麼說自個兒,您可以走路的。”她輕聲細語道“或許是跛了一些,但以後您一定可以走得很好的。”
管心佑一怔,根本不是要她的鼓勵。
“那府裡頭的事呢?既然已經弄得如此不堪局麵,你不早些告訴我,還讓我在謝邑二人麵前大言不慚?”
“……那些或許隻是傳聞,沒有確定之前,結福不想少爺躁心。”她輕輕地咳了咳。“沒事的。結福相信不會有事的。”
她低低柔柔的語調安慰著,他心頭猛然一怞,想起自己昏迷那段時日。她也是這樣不停地安撫他……
“那……文姑娘的事呢?”帶有反抗地撇開臉,不覺提高語調脫口道“你應該是很想儘早讓我得知才對,隻要我對她死了心,你不就剛好可以趁虛而入?”
“啊……”她盯著床柱,飄怱地一笑。“或許是結福……不夠敏銳吧。”
管心佑瞪著地麵,其實才說完就後悔,但生性驕傲的他卻不肯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