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想擁你入懷!
四年後——
一名穿著樸素的女子,在大宅門邊佇立。全\本小\說網
她的眼兒小、鼻翼寬、嘴唇稍厚,雙耳有如招風,麵頰分布著小小的麻子,並沒有特彆吸引人之處,也不是一個太好看的姑娘。
她垂手靜待,似在等候著什麼。
遠遠地,一頂紅軟轎姍姍出現,女子望見,露出淺淡的笑容,迎上前去。
“四姑奶奶。”細聲輕喚,嗓音十分稚嫩。
“哎呀。”轎子停在大門口,一明豔動人的美婦甫從轎裡出來,就笑盈盈地說著“好結福,外頭可冷著呢,你怎不在屋裡頭等我?我知曉你有心,不過啊,讓你染病,我可會心疼的。”牽過她粗糙的手緩走,一同跨越門檻。
結福微微一笑,任對方拉著自己。手心交握的那種親昵,是她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體會過的真心溫暖。
“四姑奶奶,您待我真好。”她誠懇道。
管令荑在大廳門前停下來,瞅著她。揚起爽朗的笑
“好結福,你就是這點真誠惹人愛,我真想讓你當我家的媳婦啊!”當初是哪個混蛋沒有眼光的?
結福並不當真,隻是淺柔輕笑,和管令荑走入廳內。“四姑奶奶,您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請寶香喚少爺來。”
“不用急,慢慢來就好。”管令荑不著痕跡地掃視一周,嗬嗬直笑。
結福攙扶她入座,隨即奉上溫熱篸茶,這才恭敬退下。
管令荑在她離開後,低頭閉目,半晌,秀麗的蛾眉顫動起來,再忍不住,她猛地一掌拍上茶幾,昂首哈哈大笑。
“我真是服了你臭小子啊!四年來居然一點進展也沒有。”可恥啊可恥,這種窩囊廢怎會是她的侄兒?“人都走了你還躲什麼?出來吧!”她往內室的方向勾著纖指。
“誰躲了?”珠玉幕簾被撥開,一名相貌相當俊美的男子走了出來。
他眉清目朗,麵如冠玉,身形修長更帶有優雅,不過可惜的是,他行走的時候,左腿帶著不自然的微跛。
“沒躲乾啥站在那兒偷看?”莫非有怪癖?管令荑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
管心佑並不理會她的挑釁,和四年前相比,年歲已屆二十七的他,不論外表和內心都有著一定的成長……不過隻是部份。
“你會來就一定有事,我沒閒聽你廢話。”他看也不看她,逕自在主位坐下。
“我來瞧瞧我的好結福也不行?”管令荑哪裡怕他威脅?開始東拉西扯“好後悔啊……那個時候,我真不應該一時心軟,看看結福,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年過二十居然還是獨處,我告訴你,你最好手腳快些,不然就彆把她鎖在身邊!”真是躇蹋人家的大好青春,這臭小子實在太無賴霸道,她看不下去。
想當年,她正要帶結福走,他臭小子突然跑出來大吵大鬨,說什麼他的腿沒得醫也沒得救了,就要殘廢一輩子,然後蠻橫又強硬地把結福留下。
結福為了照顧他的瘸腿,結果當然是沒跟她走了。
看著結福為難的神情,她也不忍強求,隻當緣份不夠。那時是她粗心不察!可是後來仔細回想,發覺當中甚有蹊蹺,她也等著瞧他有什麼戲好唱,豈料一轉眼四年飛逝,他竟是連個屁也沒生出來!
“我真感覺結福和你有所牽扯,是她此生最大的不幸。”她啜著熱茶。
管心佑臉一變,冷聲道“你若真那麼吃飽撐著,倒不如拿那些時間,多注意自家生意。”他表情斯文,語氣卻凶狠。
他四年前因為年輕氣盛而遭惹橫禍,那時管令荑的幫助就讓他明白一件事——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
要能擺平管府當時和官府及其他商行的齟齬,可不是光靠銀兩揮霍那麼簡單,若沒有高明手段,哪能處理完美?管府無首,她一女流之輩不僅聯係安撫內部,更穩住外頭所有買賣,令其毫無異狀。
後來他才知曉,以她丈夫名號興起的十家糧行,全都是她於後一手打理,而她丈夫是個江湖武夫,根本從來沒管過交易的事!這女人陰險的能耐,就連在替他掌事管府之時,都“順便照顧”自己家的買賣,他清查帳冊發現有糧行寄在鹽行之下,不免懷疑起她之前好心的目的,真是為了姑侄倆淺薄的血緣?
這也是她隨時勤跑找他的理由,因為他們有數家分行已經合並,必須往來。該說他們這家姓管的沒個真正的好人,他絕對相信。
“為什麼我得那麼費心?反正有你臭小子就行啦,你不是管府主子嗎?我隻是分不到家產的外人而已。”她涼薄地撇清。
管心佑實在不想和她浪費精神。“你如果沒事,就回去!”
“怎麼會沒事呢?”她挑眉,奇道“我不是說了我來看好結福的嗎?”這侄兒太不長記性了吧?
“看過了,你可以滾了!”一點都沒有留情。
“不夠,不夠。”管令荑一笑,雙手交握安放於膝上,和藹可親。“我還想看你臭小子吃癟的悶樣呢,更非留在這裡不可啦。”啊,反正糧行這三個月的帳都已清算結束,她可以稍微休息一陣子。
“你小心你的糧行貨物短缺。”管心佑眯眼恫嚇道。雖然兩家有合並生意,鹽行糧行並存,增加不少通路,有時還可辦些優惠,進而財源廣進,但其實私底下,他們倆鬥得可凶了。
有時他賣鹽送糧,有時她也依樣畫葫蘆,總之就是借花獻佛,互扯對方後腿。雖然他們的鹽糧行吸引大批百姓前來,有銀子大家賺,但兩人的梁子隻是愈結愈深。不過若是有其餘商行想插手攪和,姑侄倆又會團結一致,總之就是自己人欺負自己人可以,彆人門都沒有。
管令荑卻打定主意不受他乾擾,隻道
“我說,我真的很想讓結福當我家媳婦兒,若是你再這麼慢吞吞的磨著,我就給她介紹嘍?”
管心佑果然破功,狠戾瞪住她,憤怒警告
“你敢!”
她有什麼不敢?哼。仗恃著管心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出手揍她這個長輩,她無視他黑煞的臉色,瞥一眼他看來有些僵硬的左腿,嗤聲惡劣揚唇,嗬嗬道
“這都是你的報應。你當初既種下這個因,就得承擔這個果。”
沒有意外地,她看見那個總是和她劍拔弩張,性格放肆傲慢至極的俊美侄兒,原本相當強硬的氣勢疲軟下來,漂亮的眉目間閃過一絲脆弱和懊悔。
並且,頭一次同意她的話。
“……你說的沒錯。”
他修長手指撫上自己酸疲的左肢,緩慢握拳,嗓音沙啞。
**
“結福。”
長工阿壽捧著幾件衣衫,追上前方的人影。
結福聽到喚聲,回過頭來,就見他笑容可掬,雙手呈遞到自己跟前。
“結福,我有事情請你幫忙。”阿壽嘿嘿笑著,黝黑的麵頰充滿不好意思。
“什麼事?”結福望著他手中那幾件男人衫子。
“喔,就是我已經存夠銀子了,想提早回老家嘛,所以拿些衣服給你補補。”阿壽總是笑得合不攏嘴,是個很有活力的小夥子。
“啊……補衣服?”結福十分迷茫地望著他,實在不清楚他想要回鄉和請她補衫之間的關係。
“咦?你不知道啊?”阿壽很神奇地瞪大眼睛,左右張望一下,才湊近她,神秘兮兮地小聲道“我聽彆人說啊,隻要誰拿些衣衫讓你補補,過沒幾日帳房就會給他五十兩,要他離府從此以後都彆再回來呢。”他是不敢奢望那五十兩啦,隻是想快點回家見老父老母。
結福的表情看來更困惑了。
“呃……我……”真有這種事嗎?以前的確會有一兩個比較照麵過的長工因為衣褲鞋襪破了,又沒多餘銀兩買新的,所以請她用簡單的女紅補補,由於是她能力可以達及之事,所以她都會答允。
近來是有幾次,她根本見都沒見過那些男工呢,對方卻興致勃勃地拿衣裳給她,她也會答應,不過好像過幾天就不見對方人影……隻是巧合吧?
“哎呀,總之結福你就幫幫我吧。”阿壽將不要的破衫塞入結福懷中。其實他也不曉得這傳言是真是假,不過就是試試看嘍!
反正結福人好大家都清楚,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我……隻能幫你補衣服……”結福不安地道,雖然明明聽來很荒謬,但還是認真看待。倘若沒有如阿壽所言,回鄉的事,她是真的毫無辦法的。
“沒關係!先謝謝你啦!”他豪邁地拍上結福的肩,才觸到她纖細骨架,卻猛然感覺背後一陣惡寒襲來,令他冷不防打了個哆嗦。
他一楞,不禁往身後看了看,當然什麼也沒有。
奇怪咧……
“阿壽大哥?”結福看他發呆,便出聲喚著。
“啊!沒什麼沒什麼!”阿壽哈哈笑兩聲,收回手臂。“不好意思,我還得忙活兒去!”沒有停留太久,他揮揮厚掌就彆了。
結福在他走遠後,也往逸安院的方向而去。
[今兒是個大晴天呢。”上了祠堂樓閣,她望著遠處日陽,拿起掃帚,開始自己一日的工作。
將裡裡外外都仔細地清掃乾淨,供桌擦得明亮無塵,再擺上新的鮮花素果,燃上香煙,她已花去一個早上。望著自己費心整理好的環境,她帶著滿足的淺笑,不意發現掛在頸子上的翠玉從衣領中掉了出來。
大概是剛才跪著擦地的關係吧。她細心地收放回去,這塊玉佩是她代替保管的,可不能弄丟。
晌午吃過飯,她因為已經沒有事做,便去廚房幫手,春桃和夏菊看見她,並無說話,她自行挑水將兩個大水缸裝滿就離開。
途經梅園,望見園中有落梅些許……她想起自己曾經蹲在這裡撿拾花辦,當時是為了替少爺薰香……
她微怔。向人借了畚箕,順便將周遭清掃一趟。
在府邸裡頭轉著,有哪可以忙就往哪兒去。好不容易等到月華初上,她算著時辰,等晚膳結束,然後方才準備水盆布巾,在夜闌人靜之時往穎明園去。
“叩叩。”伸出手敲著門,如同這四年來的每一個夜晚。
“進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裡麵傳出。
得到允許,她推門而入。
男人一如以往,坐在床沿等待她的到來。
她低垂著眼眸,走近他,蹲在他身旁。輕聲道
“少爺,結福來替您敷腿了。”
“嗯。”管心佑的回應從她頭上而來。
她遂動手脫去他的鞋襪,先讓他雙腳泡在熱水裡鬆緩疲累。
每日,她都這麼做。現在的她,隻是負責打掃祠堂,還有做一些不太重要的雜事,少爺的隨侍婢女是寶香,也已經好幾年沒有換過了。
隻有少爺的瘸腿需要她的時候,她才會出現在他眼前。因為,他把她留下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心高氣傲的少爺,不能容人看見他形狀怪異的瘸腳,所以得由她來服侍。這是當初少爺在她和四姑奶奶麵前所說的。
而她,由於他的需要,所以留住了。
她以前說過了,她會照顧他,直到他不再要她照顧為止。
緩慢地在他腳踝處輕輕柔捏,跛行帶給腳部的負擔甚大,雖然他現在已經可以不用手杖借力,但畢竟是舊傷,前陣子又陰雨綿綿,他因此很不舒服,總是酸痛難過。
少爺沒有和文家小姐成親,部份也是因為這隻腳。婚約不再的個中有多少理由,周圍總是耳語著,唯一確定的是,文小姐知曉少爺無法恢複尋常人那般行走時,似乎打擊很大。
她不了解。少爺仍然是少爺啊,就算他腿瘸了,走路跛了,那有什麼差彆呢?她記得少爺以前很喜歡文小姐的,慶幸他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意誌消沉。
將他的腳踝擦乾,待他躺平後,她用溫濕巾敷著突出的骨頭,總要一個時辰以上才有效的。
兩人獨處的時候不知該做什麼好,她遲疑了下,趁他在閉目養神,回房去拿了阿壽給她的破衣衫和針線盒來。
“你在乾什麼?”
才剛剛穿好線,就聽背後響起發問。她不覺一嚇,還是乖乖回道
“結福在縫衣服。”
“縫衣服?”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聲調拉高了一點。管心佑撐坐起身,瞪著她手裡的東西。“你穿男人衣服嗎?”
“沒有。”她老實搖頭。
“你!”他深深吸氣。怒火是顯而易見的,但卻讓人不太明白是為什麼。
“如果少爺不要結福做雜事,那我現在就收起來。”這是她唯一想到的原因。
“不用收了!”他挫折低吼。
她真是被他突如其來的怒喊嚇住了,不過卻是很快恢複心情,平靜地對待。將雜物收拾好,她斂睫坐在小凳上,什麼也不做。
管心佑睇她一眼,懊惱低咒。好半晌,才開口道
“你……怕我?]
結福不懂他的語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在每日這短短的相處時候,他偶爾都會問出一些她無法回答的問題。
[——算了!”不料他卻很快地推翻自己的問話,彷佛就像是害怕聽到她的答覆一般。“……我給你的玉佩呢?”
少爺每晚果然都要問上一回。她從頸項邊勾出紅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