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_凶冥十殺陣_思兔閱讀 

序曲(2 / 2)

屋子裡的男人崩潰了。他哭了起來。半晌,他才對自己的女人說東水村的男人都回不來了。他們都被我們吃了。他們都被我們吃了。女人的頭發根瞬間就炸了起來,一股涼氣從腳後跟一直衝到頂門。

“我們在外麵逃難,後來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回走,早早就來到了河的下遊,但是又不敢回家,就去山裡挖草藥換幾個錢存活。大雪封山,我們迷了路。轉了幾天,東西都吃光了,餓得發瘋,餓得啃自己的手!心裡象有火在燒,後來我們就碰到了東水村的男人們。”

“他們已經有好多人死了。活著的幾個也奄奄一息。他們說他們不知道怎麼的就進山來了,我們一看死人,臉色發灰,身上沒有傷口。他們也沒有飯吃,我們都乏了,就隻有先在這裡呆著。後來我一覺醒過來,往外邊看,他們已經在吃了。”

外麵傳來喧鬨聲,幾個男人正在用砍刀分割剛才的婦女,但是那已經被卸掉左腳的婦女卻悠悠醒了過來,咿咿呀呀叫得不成人聲。男人們一語不發地用砍刀向她身上招呼,遠處是雪封的山,快過年了。

講到這裡,老師開始沉默。學生們也一言不發,與其說是被故事吸引,不如說是被一種恐懼攫住了心靈。良久,才有學生問“那後來呢?”

王風慢慢回答“後來,沒過幾天,西水村的人不明不白地成批死亡和發瘋,據說有人竟然看到那些被吃掉的人,在暗夜裡圍著每一戶人家轉圈。再後來,剩下的人等不到元宵節就都搬走了。東水村的男人們最終也沒有回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們自動走進山裡去等死,開春的時候,沒有種子的東水村婦女們無奈逃離了家鄉,雙水屯成了名副其實的荒村……時間過去很久,原來的小小西水村漸漸成為了新興的城市,地盤擴張,在東水村的舊址上建起了一所大學。”

下課的鈴聲響了,王風夾起講義,對仍然在發呆的學生們鞠下躬去“下課。”然後他又抬起頭,微笑著說“所有回家和留校的同學,我祝福你們好好享受你們的假期。”

學生們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陸續走了出去。王風把夾在腋下的講義重新放回講台,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羅盤,走到窗前,左手掐著指關節,嘴裡也不知念著什麼。

教學樓有五層,後麵是兩棵楊樹,也不知有多少年了,長得比教學樓還高。

白楊過去是葬樹,隻有種在死人墳頭的,現在沒這種講究,而且樹長大了也和人一樣,也需要尊老敬賢,等標誌牌一掛也就砍也砍不得了。這兩棵楊樹因為太高,連教學樓的頂樓也總是涼陰陰的一片,風一過就“嘩嘩”的響。漢詩說“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聽到這種聲音,不自覺地就有了點寒意。

一陣風吹過,天還早,可天色卻暗了下來。大概是要下雨。這陣風吹得兩棵樹都“嘩嘩”直響。

王風看著羅盤,一邊調整方位,嘴裡還在默默念著。誰也聽不到他念些什麼,不過這時如果有人來的話,一定可以看見他緊鎖著的眉頭。

那個羅盤也不過手掌一樣大,上麵卻是乾坤震艮坎離巽兌排得密密麻麻,幾乎把一個羅盤麵都擠滿了。羅盤已經呈現一種暗紅色,油潤光亮,幾乎象玉石一樣,這樣的顏色隻有摸上幾百年才會有的,如果不是上麵的木紋,誰也不會相信這羅盤本來是用木頭做的。

他的手指忽然停住了,大拇指本來剛好掐到左手中指的第二指節上,這時,養得長長的指甲已經刺入皮肉,一縷鮮血象一條小蛇一樣滑過皮膚。可是王風卻象什麼也沒有感覺到,還是看著教學樓的西北麵。

越過那兩棵高大的白楊樹,遠方是一大片廣袤的空地,上麵插了一塊大大的牌子,仔細看能看到上麵寫著“東海堂株式會社”幾個字。

“王老師。”

忽然有個人從門外探進頭來。王風吃了一驚,回過頭看了看。

那個人叫趙淳,是王風帶的一個學生。王風的臉上沒有露出什麼異樣,把手裡的羅盤放進口袋,嘴裡說“趙淳,你還有事麼?”

趙淳有點遲疑地走過來,道“王老師,剛才你說的那個故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故事啊?是我被學校聘到這裡的時候,一個朋友講給我的,怎麼了?”

“你那個朋友又是怎麼知道的?”趙淳追問了一句。

“等我將來碰到他給你問問吧!”王風無奈地說,這種回答好象有點敷衍了事。可是趙淳也沒有在意,隻是道“我查過我們學校的建校史,那裡說得很不詳細,上麵說這裡原來叫雙水屯,日本人來的時候這個屯已經荒廢了,一個人也沒有,後來才又重新興起。老師,你說的東水村西水村就是這兒麼?”

王風朝他笑了一下“管他是不是呢?我還是關心今天晚上吃什麼?”

趙淳還想說什麼,王風已經夾起了講義,說“走吧,我來關門。”

趙淳先走了出去。王風把門關上時,那一瞬間他好象看見了窗口映入的一個影子,可是眼前一花,定睛細看時卻又什麼也沒有。王風笑了一下,腦海中泛起一張永遠都是笑著的臉,透過已經有點昏暗的玻璃窗,隻可以看見那兩株白楊樹之間夾著的一塊“東海堂株式會社↖”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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