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善張了張口,原本想趁勢追擊,可他腦中恍然飄過京辭方才故作掩飾的種種,心知這一切定是嚇著她了,便不再多言,安靜地起身回去了。
鬨了這一出,又剛剛得知了北狄來犯的消息,眾人心中都有了些疲意,不多時平昌帝倦倦地說了幾句場麵話便先離席了,臨走前還叫上了祁善。
見狀,皇後心中也著急起來,又強撐了一會兒也尋了個理由走了。
她帶著宮人急匆匆地往禦書房趕去,還沒到便聽到裡麵傳來了平昌帝的吼聲,他道,“好啊,你竟是瞧上了我師家皇室的女子!”
皇後當即心中一涼暗道不好,忙細細想了一遍,先將平王府的京若京雅排除了,自家的嫡孫女又是個自幼有婚約的,可皇室中其餘的女子不是年紀太大早已成親,就是年輕太小還未及笄。
她思來想去毫無章法,正急得抓耳撓腮之際突然靈光一閃,又聽屋裡頭祁善柔聲道,“臣愛慕榮安殿下,此生唯她不娶,求皇上成全。”
“皇後娘娘!娘娘!”
見自己竟真的猜中了,皇後苦笑兩聲,眼前發黑一下暈了過去。
眼瞅著皇上與皇後俱已離席,一眾大臣也沒了興致,互相寒暄一陣後便各自領著家人離去了。
季遠達出了宴廳,心中怒火旺盛,忍不住低聲道,“放肆!”
“父親息怒,”身後的季言青急忙低聲勸道,“國師也是不想驟然與咱們扯上關係。”
季遠達冷笑一聲,泄憤般地道,“我用不著你來教我!今日是言之沒來,若言之來了,還能有祁善的份?至於你,”他從上到下深深地看了季言之一眼,最後搖著頭道,“真不知父親究竟看中了你什麼?不但親自教導,還最聽你的主意,真是有……哼!目光短淺!”
他說完話,氣衝衝地就上了車,右側的夫人季周氏也跟著要上車,她抬步的瞬間突地想起了什麼,轉頭又對季言青道,“咱家的馬車一向窄小,你父親喝了酒正需要休息。言青,不如你辛苦些走回去吧。”
季言青臉色變了變,但他卻立刻又微笑著恭敬地道,“是,兒子走回去便好,勞煩母親照顧父親了。”
季府的馬車一騎絕塵而去,唯留季言青站在原地,彆府的馬車一一駛過他身側,流言蜚語全被風吹進了他和宮牆暗處的黑衣人耳朵裡。
待他走遠後,黑衣人也離開了那裡,他輕功極好,幾個飛躍就到了目的地——正是那措達居住的宮殿。
黑衣人將方才發生的一切仔細回稟了那措達,半晌,那措達道,“能忍常人不能忍,喜怒更不露於人前,這季府二公子果然年少……有為!”
因著飲了酒又驟然受驚,祁皇後一覺昏睡到了第二日清晨才悠悠轉轉醒,才醒了不久,皇上便派了人請她到禦書房一趟,她心知定是因著祁善的事,隨意梳洗了一番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禦書房門口,祁善已跪了一整夜,見皇後過來,忙拱手作揖道,“臣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見他麵色蒼白,又想起他前幾日背上的傷,心中的火頓時就消了一半,來不及詢問一二便聽裡頭傳來了平昌帝的聲音。
他高聲道,“他要跪就讓他跪!跪到他知錯,跪到他明白自己是何身份為止!”
皇後連忙走了進去,道,“皇上息怒!”
她張口正想為祁善求情,便見皇上身後站著的歡兒衝她輕輕搖了搖頭,急忙話鋒一轉道,“小孩子不懂事,您斥責一番就是了,哪裡需要這樣大動肝火呢?到時候氣病了可怎麼好?”
歡兒也勸道,“皇後娘娘所言不錯。國師拋卻凡塵,久居高山之中,不僅僅是為了給皇上煉製丹藥,也是誠心為皇上祈福,可若皇上自己便不愛惜身體,那無論國師再如何虔誠,也是徒勞。”
見她提到國師,平昌帝倒是沒有發火,點了點頭道,“國師一心為朕,朕心中有數。”
“您既知道國師心意,何不寬恕了祁世子呢?”歡兒倒了杯茶親手奉與他,繼續道,“國師一向以皇上為重,祁世子乃他親自選出的忠心之首,那便也是如國師一般的國之棟梁,怎好寒了他的心呢?”
見平昌帝沉默著接了茶喝下,歡兒又道,“再者,也該問問榮安公主的意思。我雖跟隨國師久居山中,可昨日宴席上一瞧,榮安公主氣度非凡,祁世子更風度翩翩,二人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皇上斥責祁世子,不過是因為怕他隻是一廂情願貪圖公主的美貌與身份而已。可若,他們是兩情相悅呢?”
這話一出,平昌帝倒沒什麼動作,一旁連連附議的皇後卻變了臉色。
一來,此女言詞間並不十分恭順,可皇上非但不罰,反而極為聽從;二來,歡兒竟有意想要撮合祁善與榮安!
這兩個發現叫皇後心中陡然泛起了陣陣漣漪,耳邊卻突地又響起了皇上的聲音,他道,“……如此也好,來人!宣榮安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