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不時地看著時鐘,已經深夜一點,她依然無法合眼。
其實,她嘴裡說得堅定,但大腦卻經常違背她的想法,這七天,她老是想起和江洵在地下室經曆的那些虛擬遊戲,老實說,雖然是被設計強迫,但她卻無法否認她確實玩得很過癮,尤其和江洵一起連手打敗怪獸的場景,總會一再地從她腦海中浮起。
輩同作戰時的默契,打得淋漓儘致的痛快,還有江洵的機智、爽朗,以及他的聲音、表情、笑容…
停!她在想什麼啊?任何和江洵有關的事都不該儲存在她腦子裡!都要全數清除!她怎麼可以讓那個臭小子影響她?
驚慌地自我怒斥一聲,她氣悶地坐起,強迫自己好好麵對此時的境況。
被困在這裡,一直有股不安的陰影籠罩著她的心頭,她有點擔心在她被抓的這段期間滬幫那些大老會對黑衫軍不利,沒有了她,李成篤應付得來嗎?
發現她遲遲未歸,李成篤會來救她嗎?
不,她寧可他彆來,沒有眼罩,加上這一身由江洵的女短衫及長褲,彆說李成篤不認得她現在這個樣子,她也不願意自己的性彆被李成篤或任何黑衫軍知道,她要他們永遠以為貔貅是個男人,是個強者。
但不靠外援,她要出去的希望勢必更加渺茫。
可惡…
正心煩意亂,突然,整座會館陷入一片漆黑。
她驚異地抬起頭,眉心微蹙。
怎麼回事?停電了?
緊接著,一個奇異的危機感爬上她的背脊,她頓了一下,仔細傾聽,有個不尋常的沙沙聲響伴隨著一股強烈的殺氣從外頭傳來。
長年的訓練使她對殺氣特彆敏銳,練氣功時師父就教過她,一個人的善惡可以從散發出來的氣分辨,她事後想想,自己會一再地誤入江洵的陷阱,最大的原因就是江洵渾身上下都感覺不到要致她於死的氣,所以她才會疏於防範。
但此刻,她清楚地感應到一種不懷好意的氣息正迅速向她逼近,而且她幾乎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江洵。
門外,有人以輕如鴻毛的腳步走來,接著,密碼鎖被觸動,她全身漲滿戒備,小心地退到角落。
一停電,計算機密碼鎖一定失常,要從外頭侵入就簡單多了。
丙然,門很快地被撬開,三道人影閃進房內,他們都戴著夜視鏡,因此毫無困難地就辨認出她的位置,並馬上出手攻擊她。
她大驚,以“移形換位”躲開,但對方毫不容情,出招又狠又毒,招招都想取她性命,她氣不過,正麵與他們對打,一陣拳腳交鋒,她心頭忽然一凜。
這些人的氣息為什麼如此熟悉?那感覺就像是她身邊的人…
她驚疑不定,一個旋身踹開兩人,雙手扣住帶頭那人的手臂,往後一折,扯下對方的夜視鏡,就著鏡裡微小的光線,一眼就認出這個偷襲者赫然就是黑衫軍的成員阿仁!
“阿仁?”她震愕得無以複加,黑衫軍竟敢對她出手?
“真厲害,這麼暗你還認得出來。”阿仁冷笑一聲。
“你…你們想乾什麼?”她又驚又怒。阿仁是黑衫軍的一員,他們竟敢對她出手?
“還用問嗎?當然是送你這隻貔貅娘們上西天!”阿仁說著一個倒掛,手中已多了一把小刀,直刺她的胸口。
這種冷酷又無禮的語氣,以及直接拆穿她性彆的言詞,還有那致命的殺機,都讓她震驚失措,臉色整個刷白。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知道了?知道她是女的?而且…還要殺她?為什麼?
一堆問號,像狂濤一樣向她席卷而來,她的大腦幾乎停止運作,她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的身體幾乎動彈不得。
這些她最忠誠的黑衫軍手下…不是來救她,而是想殺她?
短短的幾秒,像幾世紀一樣長,眼見阿仁的刀就要刺上她的胸口,她還是無法從駭然的僵硬中醒來。
“小心!”黑暗中爆出一聲警告。
她渾身一震,還沒來得及清醒,整個人就被抱住,滾向一旁。
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擁著她,在跌撞中,她聞到江洵那清爽獨特的男性氣息,剎那間,一種無法言喻的酸楚湧上她的喉嚨。
她的手下想殺她,她的敵人卻救了她…
這到底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
“你啊!小心一點,這可不是遊戲,太散漫是會死人的。”江洵吐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責。
早算準了李成篤會行動,他特地將會館內的電源與他的不斷電係統隔離,並撤了守衛,好方便讓黑衫軍侵入。
至於黑衫軍侵入後想做些什麼,他也早就猜到了。
他們絕對不是來救戴捷的,李成篤打算過河拆橋,殺了戴捷,然後親自掌控滬幫。
隻是他沒想到戴捷居然會像個傻瓜一樣忘了要閃躲,直把躲在一旁監視的他急得跳腳,才會衝動地衝出來救她。
江洵略帶揶揄的口氣把戴捷的神智整個拉了回來,她打起精神,掙紮站起。
“有幫手來了,兩個人都殺了!”阿仁對其他人大喊。
“是。”
他們的對話讓戴捷暴怒不已,她朗聲喝問“你們為什麼要殺我?”
“很簡單,因為老大說他已經用不著你了。”阿仁啐笑一聲。
“老大?誰是老大?”她擰起眉心。
“當然是李成篤啊!他才是我們的老大,至於你,你這娘們根本不夠格命令我們,這些年我們忍得夠久了,不過還是得謝謝你幫我們奪下滬幫。”阿仁輕蔑地道。
她呆住了!
李成篤?居然是李成篤?他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她?
“老大還交代,他其實很喜歡你,所以叮囑我彆讓你死得太痛苦。”阿仁把李成篤的話帶到。
她臉色一變,覺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
李成篤並非背叛她,而是欺騙了她,她防了所有人,卻防不了身邊最親近的小人…
“彆又發呆了,冷靜點,這一點都不像你。”江洵突然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後腦。
她一怔,被這看似無意義的動作,以及那字字敲進她心坎的話稍稍安撫了心中的恨與痛,用力吸口氣,她連忙將自己從錯愕與驚怒中抽離。
“想要我的命,彆作夢了!”她對著阿仁冷哼。
“上!”阿仁怒喊,三人同時展開攻擊。
江洵原想幫忙,但他才揍了其中一人,戴捷就不悅地喝道“江洵,你彆插手!”
他聳聳肩,樂得輕鬆,雙手環胸看她對付自己人。
但三對一阿仁他們還是討不到好處,戴捷發了狠,下手又毒又重,阿仁完全不是對手,不出幾分鐘,他們三人就被打得倒地哀鳴,阿仁大驚,連忙拿出手機要聯絡埋伏在外頭的同夥前來支持,不料才接通,就聽見江洵發噱的回答。
“喂喂?你打的是這支手機嗎?它的主人已經倒下很久囉。”江洵笑嘻嘻地晃著從另一批人身上搜來的手機。
阿仁臉色慘綠,怎麼也沒想到外頭的人早被撂倒,今晚奇襲,八人全軍覆沒,更令他恐懼的是,單是一個水麒麟和戴捷就打得他們落花流水,毫無招架之力,要是祥和會館傾巢而出,豈不更加驚人?
“我殺了你!”戴捷氣恨地撿起他掉在地上的刀,一把刺向他。
“住手!”江洵攔住她。
“走開!”她氣炸了。
“先彆殺他,留他一命可以知道很多事。”江洵提醒。
她愣了一下,沒錯,她還有一堆疑問想問個清楚,不過,不痛打他一頓她的氣難消,因此,她將刀子一收,舉腳踹向阿仁的側臉,當場將他踢昏。
江洵隨即對著手腕的特殊手表輕喊一聲“神通,打開電源。”
頓時,整棟會館又亮了起來,他打開燈,戴捷那張森冷小臉上的暴怒、痛苦和羞辱全都無所遁形。
江洵盯著她,胸口微微騒動,有些憐憫,有些不忍,還有些他無法去厘清的情愫在發酵。
“你想笑就笑吧!”她冷眼瞪著他,倔強地不願示弱。
“我笑不出來。”江洵輕聲道。第一次用認真的語氣麵對她。
這七天,他天天來逗著她玩,見過她翻,見過她無奈,見過她冷淡,但從沒見渦她這種神情。
像是被族群背棄了的孤狼,滿心是傷,卻又不輕易妥協認輸,沉痛,卻咬緊牙不吭聲。
她這種模樣,令他胸口微微揪緊。
她一怔,突然討厭起他這麼一本正經,這個時候,她反而希望他嘻皮笑臉地調侃譏諷她,也不要他用那種能看穿她靈魂的目光看著她。
“我不相信李成篤會背叛我,我無法相信…”她心悸地彆開頭,腦中的混亂還沒平複。
“你從來都沒懷疑過他的真實身分嗎?”他問。
“他的身分?”她轉頭看他。
“李成篤其實是東北有名的殺手集團首領『黑犬』,他在東北被黑道追殺,才會逃到上海,率領著他的手下伺機滲入滬幫好重建勢力,虧你對計算機這麼在行,怎麼會沒發現呢?”他直接說出真相。
“你…為什麼會知道?”她愕然地問,但很快地從他臉上的表情讀出了某種訊息。“是你!你…做了什麼?”
“我隻是讓他早點露餡而已。”他淡淡地道。
“你到底做了什麼?”她怒聲追問。
“我讓他以為你和我們妥協,用滬幫來交換那八顆珍珠。”他不想瞞她。
她倒抽一口氣,怒火攻心。
“原來…這都是你設計的,你故意離間我們,所以成篤他才…”她氣得握緊拳頭。
“他並不是因為我的挑撥才背叛你,早在你遇見他之初他就彆有居心了!多年前那場他被追殺的事件,隻是要引你上鉤,混進滬幫…”他不高興地打斷她的指控。
“不可能!”她怒喊著。
“你還要被你自己的恨意蒙蔽多久?你在自己和周圍的人之間劃一條鴻溝,結果,你還是逃不了人性的醜惡,甚至還看不清誰是敵人,誰又是朋友。”他真的看不下去了,她的偏見讓她更加盲目,害他替她擔心…
是啊!他竟然在替她擔心,擔心她一個人如何去應付李成篤的黑犬部隊,擔心她養狗不成反被咬一口,擔心她那倔性子會承受不了遭人背叛的打擊…
“我當然分得清誰是敵是友,即便李成篤曾是什麼殺手集團的首領,但他被我救了之後,已經是黑衫軍的一員了,他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而你,才是我的敵人…”
“你這個笨女人!他幫你隻是在替他自己鋪路!”不知道為什麼,看戴捷到此刻還替李成篤說話他的好脾氣就全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肚子的火氣。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你們祥和會館處心積慮想從我手中得到滬幫,所以才會用計誘使成篤背叛…”雖然心裡已有點動搖,但她還是不願相信江洵的話,畢竟,他才是敵人哪!
“左一句李成篤,右一句李成篤,原來你喜歡那種男人,連被他騙了也心甘情願,那我還真多事哪!拆穿了你情人的把戲,真抱歉。”他吃味地譏諷,沒發現自己的口氣又酸又妒。
“李成篤和我沒關係,你不要胡說!”她氣怒得朝他臉上揮拳。
他微閃,哼道“我看你明明就喜歡那個老男人…”
“你給我閉嘴!”她厲斥,倏地滑向他,旋出手中的小刀直刺向他的咽喉。
他上身後仰避開,冷笑,“早知道你一點都不在乎被他利用,我就不用麻煩幫你了。”
“幫我?你這叫做幫我?”她愈聽愈氣,出招更狠。
“李成篤是隻潛伏在你身邊的惡蟲,與其讓他慢慢蠶食掉整個滬幫,不如早點將他摘除…”他話說到一半倏地一愣。
印象中,滕霽對付方闊的哥哥方廣時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那時,他們五行麒麟對他的作法都不諒解,但現在他卻做了和他同樣的事…
原來,有些作法雖不見容於旁人,但出發點卻是善意的,即使是不得已而利用了某些人…
或許,他們五人都誤解了滕霽…
一瞬間的閃神,不過零點一秒的時間,但戴捷手中的小刀已挾著勁風掃向他的胸口,他這才驚覺情勢危險,胸膛猛地向左傾斜,卻來不及自保,眼見尖銳的刀鋒就要這麼直接刺進了他的胸膛…
戴捷沒想到他會在對打時突然分心,她大吃一驚,幾乎未經思考就馬上縮回手腕,但由於衝勢太猛,她身子便失衡地往他懷裡撞去。
“唔…”他向後退了好幾步,連忙抱住她穩住。
她的臉頰貼上他的左胸,強有力的心跳聲從耳朵灌了進來,她不禁鬆了一口氣,若非她收得快,此刻刀子已插刺進他的心臟…
等一下!她在想什麼?她居然因為自己沒傷到他而覺得慶幸安心?
發現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她臉色乍變,慌張地要推開他,卻發現他的手緊圈住她的腰不放。
“喂…”抬起頭正要怒斥,但目光一和他那雙異常清亮的眼神相撞,她就如同遭到魔咒,從心臟到四肢全都暫停運作,無法喘息,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唯一能感受到的,隻有他呼出的清爽氣息。
江洵第一次感到血液在體內騒動,向來被理智操縱的腦袋完全失控,他的目光被她的臉蛋,她的眼睛,她的雙唇緊緊吸引著,再也移不開。
然後,幾乎是情不自禁,他慢慢地低下頭,慢慢地…輕觸那兩片冰冷卻又柔軟的。
兩人的唇相迭的那一瞬,她如遭雷殛般強烈地戰栗著,他的溫熱貫穿了她全身,幾乎要將她頑強的靈魂侵蝕融化…
這個震撼馬上將她從魔咒中喚醒,她猛然一驚,用力推開他,捂住自己的唇,簡直難以置信她竟然接受他的吻!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她抽氣怒斥。
“吻你啊!”他挑了挑眉,心裡卻有點失望,這個吻太早結束了,讓人意猶未儘。
“可惡!你…”她又羞又氣,整張臉紅得發燙。
“我哪裡可惡?你又沒拒絕。”他古怪一笑,方才胸口的那股無明火全消了。
“我…”她啞口無言。
“而且,你也舍不得殺我。”他話裡帶點得意,因為他多少感覺得出,眼前這隻貔貅已經有被馴服的跡象了。
“我…”她再一次語塞,因為她根本無法解釋自己反常的行為。
按理說,江洵整她、耍她、逗她,甚至還困住她,她應該是恨不得捅他一刀的,為什麼眼見就能報仇泄恨,她卻又臨時收手?更令她不解的是,他吻她時她一點也沒想到要反抗。
難道在潛意識裡她早已不再與他對立?曾幾何時,她對他的敵意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她的心慌張地狂跳著。
“我就說你喜歡上我了。”他笑意不斷擴大,得了便宜還賣乖。
“胡扯!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我隻是…”她怒聲想反駁,找不到任何理由。
“隻是什麼?”他故意問。
“隻是…隻是還你一個人情!”她努力擠出這個可笑的理由。
“哦?隻還一個?那剩下的呢?你已欠我好幾個人情了,都要用吻來還嗎?”他笑著調侃。
“你…我沒空和你閒扯,我要去找李成篤問個清楚。”她惱羞成怒,將刀子插進腰間,轉身就走。
他笑臉一斂,抓住她低喝“慢著!彆傻了,你以為你一個人對付得了那一大群黑犬部隊?他派手下殺你不成,你卻自投羅網!”他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他關笨了,連這種道理也不懂。
“如果確信他背叛了我,在他殺我之前,我會先動手。”她冷冷地說完再次轉身。
“等等…”他再度揪住她的手臂。基本上,他是很欣賞她的自信啦,但如果自信過度而害死自己那就太愚蠢了。
“放手!”她憤怒地甩開他,腳飛快地移向虛掩的房門。
“戴捷!”他大驚,剛才進來時忘了關門,因此電源啟動之後,門仍是開著的,才會讓她有機會逃離。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戴捷急著去搞清楚李成篤和黑衫軍的企圖,使儘全力奔下一樓,越過庭園,直衝出大門。
江洵追到門口便停了下來,直盯著那抹纖瘦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裡。
他知道她會去哪裡,也知道她想做什麼,因此更加擔憂。
“真是的,老是要我去救你,這些人情看你以後怎麼還清…”他擰著眉,邊嘀咕著邊走向車庫,駕著車尾隨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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