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屁西施!
翌日,日上三竿。全\本\小\說\網
一臉斯文,留著八字胡,一身圓襟大袖官袍的杭州知縣偕同師爺急匆匆的趕至悅來客棧。
「知縣大人,早啊。」女掌櫃郝淩車笑咪咪的迎上前去,三十五歲的她是個大嗓門,為人熱心,但就不知怎的常幫倒忙,所以有人還不屑讓她幫忙呢。
但她真的是好心,好心哪!
知縣沒有理會她,隻顧著在客棧裡上上下下的找人。
她受不了,乾脆擋到他前麵,「知縣大人在找誰啊?」
「有沒有三名外地來的少爺?個個看來尊貴無比,還有一頭黑豹隨行?」
她皺眉,「是有兩名外地少爺,可是——」
「那人呢?」他急迫的問。
她指指樓上,「還在房裡睡呢!」
就在她說話這當下,二樓上房的門開了,陸續走出三名俊逸的少年,而其中又以那名身穿白衫綢緞、頭頂白玉冠的最為俊美,不過,他此刻臉上麵無表情,身邊還有一頭黑豹跟著,看來還真讓人發寒呢。
郝淩車的綽號就叫「好鄰居」,但一看到這陣仗,即使客人的驚愕呼聲紛起,她也無法發揮好鄰居的本色,心跳兩百,嚇得倒退一步,但是有人——
「杭州知縣李戰參見小王爺。」留著兩撇八字胡的李戰一上前就要彎腰行禮,但這身子竟彎不下去…
孫康義跟江至祥交換了一下目光,看著趙文步以手上那柄灌注了內力的扇子阻遏了他的動作。
趙文步抿唇,「李知縣已事先知道我們會來這兒?也知道我們所為何來?」
李戰愣了愣,「是的,德親王府已有飛鴿傳書至本縣,但不知小王爺等人動作如此迅速,所以遲來迎接——」
「夠了!」他抿抿唇,難掩下悅,看來一定是他爹、娘怕他搞砸了事情,所以還要這兒的知縣幫忙照應著。
他以眼角餘光瞥了瞥客棧裡議論紛紛的客人後,立即步出客棧,風及兩名友人尾隨,李戰跟師爺也急忙跟出,但就是不敢靠近風。
一行人又有一頭黑豹在,相當引人側目,趙文步隻得要李戰帶路,前去杭州府衙。
郝淩車跟多名客人走出客棧門口,引領望著幾人,喃喃道「這個小王爺看來跟臭屁西施還挺登對的,但就不知道兩人有沒有機會碰麵?而碰著了麵,會不會擦出火花呢?」
她回頭喚了小二,「我出去一下,店給我顧好啊。」
她要找臭屁西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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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步等人一在杭州府衙的廳堂坐定,即開口問李戰——
「李知縣,那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啟稟小王爺,這姚記綢緞莊乃本地最大,所產布料品質最好的綢緞莊,他們近日已日夜趕工,但由於是手工綢緞,若要備妥一船,最快也得再等一個月。」
一個月?他眉兒一皺,「那花草山石?」
問到這兒,李戰的臉色更難看了,「這更棘手了,上回那一艘船幾乎搬空江南一帶最好、最奇異的花草山石,如今要再收購,恐怕時間得耗得更長。」
沒有一個好消息,趙文步抿緊了薄唇,眼神更冷。
「呃,但就不知上回那兩艘船失去的貨物可有下落了?」李戰將腦筋動到失物上。
「事可以多做,但話最好少說。」趙文步給了他一記冷眼。
商船、糧船被洗劫一事,為了怕引起百姓恐慌,宮中有令,除了要江南運河經過的各地方縣衙加強戒備外,也絕對禁止任何人泄漏口風。
所以趙文步這一記冷眼,可讓李戰記起這事兒,急忙閉口。
「我想見見姚記綢緞莊的當家。」趙文步又道。
他連忙點頭,「呃——我馬上帶小王爺去。」
李戰先派屬下快馬去通報姚家,接著備轎,帶著貴客前往姚府。
而此時,郝淩車也正在四通八達的小巷子鑽來鑽去,很快就來到東城「姚府」的巷子口。
但——怎麼姚大爺姚倫德偕著妻子溫淑茗、兒子姚宇鈞都站在門口,那臭屁西施呢?
她本想走向前去,但此時卻有好幾匹坐著衙役的快馬在姚府前停下,她定睛一看,就知道是開路的。
她思索一會兒,縮回巷子,沒多久便見到三頂大轎子來到了姚府大門前。
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陸續下轎,風則狀甚悠閒的跟在主子身邊,李戰及師爺殿後,姚家三人拱手、欠身向眾人行禮後,一行人全進了姚府。
郝淩車看著關上的大門,想了一下,即繞到後門,看看能下能找個地方溜進去。
姚宅大廳裡,趙文步正打量著姚倫德,一身上等藍綢的他看來沉穩俊逸,其妻溫淑茗,人如其名溫柔嫻淑,兩人之子姚宇鈞更是斯文挺拔。
而姚宅則是一處楊柳輕垂、蓮荷池塘、疊石造景、曲橋流水兼具的林園宅第。
趙文步啜飲茶香,將杯子擺上茶幾後,正視著姚倫德道「貴廠如今的出貨速度無法再加快?」
「的確有困難,在於人力——」
「臭屁西施,這兒啊!臭屁西施!」忽地,外頭傳來郝淩車的大嗓門聲。
「你在那兒乾什麼?」一個不耐的聲音跟著響起。
「有小王爺來你家呢,我來跟你通風報信的。」
「免了,你知道我對公子哥沒興趣,對什麼小王爺更沒興趣!」
「臭屁西施,人家長得很俊,還有一頭很威武的黑豹跟著——」
「你說什麼!」那個清麗如銀鈴的嗓音立即變得尖銳。
就在此時,趙文步也覺得這個聲音是越聽越耳熟,好像是——
昨晚拉他落水,還踹了他一腳的瘋婆子!
「呃,小王爺,對不起!」溫淑茗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急忙偕同兒子奔出大廳,果真見到女兒跟趴在圍牆上的郝淩車交談著。
「采香,郝掌櫃,家有貴客呢,你們的嗓音——」
「呃,我先走了!」郝淩車一看到趟文步跟那頭黑豹也從大廳走了出來,連忙閃人,但一個不小心,「砰」的一聲,屁股重重落地,痛得她齜牙裂嘴,唉唉叫痛的離開。
而姚采香一轉身過來,沒想到就正對上昨晚那張俊顏,她忍不住皺眉。
「又見麵了。」趙文步揚起一道濃眉,那雙沉潛的黑眸讓人看不出他的思緒。
「又見麵了?」孫康義、江至祥兩人互視一眼,再將目光移到眼前這張猶若朝霞映雪的天仙美人身上後,孫康義微笑的走到趙文步身邊,以隻有他聽得到的音量詢問。
「這就是昨晚的豔遇?」
他嘴角露出了點笑意。
「你們見過麵了?」溫淑茗困惑的眨眨眼,再看看也同樣一臉困惑的丈夫跟兒子。
「姚大爺,你這個女兒可不可以借我一下?」趙文步轉回身,看著姚倫德。
他一愣,「呃,這個——」
「我想了解一下絲綢的製作過程,她既是令嬡,對這些程序定當不陌生吧?」
「那是當然,采香對這方麵很清楚、很熟悉。」他有點尷尬的回答。
「這就行了,那就請姚姑娘帶路吧。」
「我!」姚采香怔怔的瞪著他,就不知道他想乾麼?不會想報老鼠冤吧?
「姚姑娘,這可是你的榮幸,還不帶小王爺去!」李戰在一旁催促。
雖然這個臭屁西施在杭州是出名人物,也因為愛說大話被列在不適任賢妻良母的黑名單中,但她的外貌傾國傾城,也莫怪乎小王爺指定要她帶。
榮幸!姚采香才不要這個榮幸,她看向父母、哥哥,卻見三人頻頻點頭。
她悶悶的將目光繞回趙文步身上,「有一小段路,像小王爺這樣尊貴的人可能還是乘轎——」
「不必了。」他直接打斷她的話,「就用走的,這杭州城處處美景,就邊走邊繞過去。」
「是!」這聲應答聽起來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
兩人一豹往外走去,江至祥跟孫康義僅以帶著欽羨的眸光目送。唉!他們之間早有默契,不壞人好事的默契,即使是見色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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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垂柳隨風揚,湖麵天空連成一氣,紅花綠柳夾道的白堤上,姚采香看著趙文步跟風在堤上漫步,也看到他對周遭那些看到黑豹而驚慌閃身的人毫無所覺。
這就是皇親國戚!江南景致名滿天下,不少王公貴族南下遊玩,都是同他一個樣,目中無人!
「昨晚這兒有摔下一條美人魚——」趙文步停在湖畔,喃喃自語。
「小王爺,如果你還想參觀綢緞廠,我們最好現在就走,因為我還有事呢。」她不客氣的站在一旁催他。
他回過頭來,看著眼前抿著櫻唇的美顏,勾起一笑,「小王爺叫趙文步,我特準你叫我文步即可。」
「不必了,小王爺。」
「你討厭男人?」
姚采香抿抿唇,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小王爺,請往這邊走。」懶得理他,她逕自加快腳步,頭也不回的往綢緞莊走去。
走了好半晌,她踏進自家展示各式花色、質料布匹的店鋪,繼續住後麵走,一直走到製造綢緞的大四合院才停下腳步。
但一回頭,哈,那個尊貴的小王爺還不見人影呢!
「以一個姑娘的腳程來說,你走得挺快的,但也因此看來更加婀娜多姿。」
一個打趣的聲音突地在她背後響起。
她嚇了一跳,猝然撫胸轉身,卻見一人一豹已好整以暇的凝睇著她。
「可以參觀了。」趙文步也不羅唆,直勾勾的看著她道。
她潤潤唇,戒備的再看了風一眼,這才往前走,引導著他們從蠶桑區、製絲區、絲織區一直到印染區,再回到展示的店鋪。
廠裡與店裡的夥計對這名俊美少年及旁邊的黑豹雖充滿好奇與懼意,但大小姐繃著臉,他們也不敢多問,隻得埋頭苦乾。
而這一趟走下來,趙文步對昨晚跳水的瘋婆子是刮目相看,因為姚采香對絲綢製作的每一道程序了若指掌,她甚至以目視法,就能看出該匹布料是以何種織法、印染方式、何種混合材質而成…
「很難得,我以為年少如你隻懂皮毛。」
她原本是如此,對莊裡的任何東西都分不清楚,但她說了大話,說自個對姚記綢緞莊的任何一匹布,光用看的,就能看出它的質、繡工、出處,所以她花了近一年的時間耗在這兒,總算贏得「臭屁有理」的美名。
見她不語,他改變話題,「你今晚還會去撈月嗎?」
她還是不說話。
趙文步眸中帶笑,「你今晚再跌下去,我若不在,可沒人會救你這條美人魚。」
厚!她以一種受不了的眸光瞪著他,「拜托,隻要你跟你的豹不出現,我也不用人救的。」
他一挑濃眉,「言下之意,你跳湖好多天了?」
「是半個月——」她脫口而出,但倏地住口,又瞪了他一眼,「這是我的事,如果小王爺沒事,我想回家了。」
「沒有一聲感激?沒有一聲道歉!」他提醒她昨晚的救命之恩,還有她恩將仇報踹了他一腳的事。
「我帶你來參觀,你又說了謝謝了?」她沒好氣的反駁回去。
他嗬嗬地笑了起來,有趣,這個姑娘挺好玩的。
姚采香可不理他那雙流轉著一抹興味的炯亮黑瞳,轉身走人了。
她打定主意下再跟這個養豹當寵物的怪人見麵,他給她的感覺就像一頭黑豹,與他保持安全距離是絕對有必要的。
趙文步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眸中閃過一道思索之光,即與風轉身步行回客棧。
而雖然經過幾個時辰了,但爬牆摔倒的郝淩車屁股還痛著咧,麵對趙文步,她更是尷尬。
「呃——小王爺,孫少爺跟江少爺有留口信,說他們要去找一些花草山石,要你放心的去陪美人。」
他點點頭,往樓梯走,突地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姚姑娘你熟嗎?」
她眼睛一亮,「小王爺說的是姚采香,姚記綢緞莊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