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來接你嗎?”
她神經線拉緊,屏著呼吸揚起眸,望向前夫無表情的臉龐。“我叫計程車。”
他揚眉。“你以前不是說,超過晚上十點,你家人就不準你單獨坐計程車嗎?為什麼不請司機來接你?”
不用他管吧?
她不悅地睨他一眼。“我都三十的人了,一個人坐車回家也沒什麼。”
袁少齊撇撇嘴,不置可否。門房替他將車子開過來,他瞥望前妻一眼,見她雙手攏了攏薄薄的披肩,似是頗有寒意,一股不知哪來的衝動油然而生,不禁粗聲揚嗓。
“坐我的車吧!”
“什麼?”她愣住。
“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說地命令。“上車!”
密閉的車廂,關著兩顆躁動的心。
汪語臻直視車窗前方,雨刷規律地左右擺動,車燈朦朧地映亮彎曲的山路,聲聲雨響落在耳畔。
她看著、聽著,卻什麼也看不進眼裡、什麼也聽不進耳裡。
她的感官敏銳,感覺到的卻是身旁的男人形體,他身上男性的氣味,以及他曹駕坐車的灑脫姿態。
她隻感覺得到他——
可惡!
“這幾年過得怎麼樣?”他忽然打破僵凝的空氣。
他有必要知道嗎?她深吸口氣。“很好啊。”
“你的家人呢?”
“他們……都很好。”她差點因說謊咬破舌頭。“你呢?”
“就像你看見的,我回台灣工作了。”
“那你爸爸媽媽呢?”
“我爸去世了,我媽跟再婚的男人應該過的還不錯。”
“所以你都沒跟她聯絡嗎?”她探問,不覺放柔了聲調。袁少齊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是父親一手帶大的,跟母親感情很生疏。
“就逢年過節的時候,打個電話問候吧。”他淡淡回應。
她回斜星眸偷覷他。“所以她應該知道你回台灣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在哪裡高就?”
“你有興趣?”反問的語氣聽起來蘊著幾分刻薄。
是他先問的好嗎?她懊惱地咬唇。“無所謂,你不說也沒有關係,反正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麵了。”
嘰——
車胎在山路上滑出尖銳的聲音,車體一陣劇烈的加速後又減速,汪語臻防備不及,上半身因反作用力前後震蕩,她連忙伸出雙手撐住,穩住重心。
“拜托你開車小心一點好嗎?”她不滿地瞪他。
他隻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
她看著他漠然的臉龐,心頭揚起怒火。“你是故意的,對吧?”
“隻是意外。”他聲稱。“我還不太習慣台灣的路況。”
才怪!他根本是故意整她的。
她咬牙,極力忍住滿腔鬱惱。這顯然是一場男女戰爭的開端,若是她失去冷靜,就隻能落得慘敗的下場。
“袁少齊,你變了。”她選擇迂回進攻。
他輕哼。“七年了,誰能不變?”
“沒錯,但一般人經過歲月磨練,是變得更成熟、更穩重,而你卻是……變幼稚了。”
他聞言,倏地轉頭,淩銳的眸刀砍向她。“我幼稚?”
“對,你幼稚。”她毫不畏懼地迎視他。“我們的婚姻是很失敗,當年也是不歡而散,但都已經過了七年,有天大的怨氣也該化解了,不是嗎?為什麼我們不能就像普通朋友一樣,見了麵,客客氣氣地跟對方寒暄幾句,關心一下彼此的近況?”
他一勾唇,似笑非笑。“我剛才不就是在問候你的近況?”
也對。她一窒。“可你不用擺出那種彆扭的態度!”
劍眉冷冷一挑。“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必故意嘲謔她,不必當著她的麵像劉曉宣邀舞,不必玩緊急加速又刹車這一招。
他不必一下體貼地為她拾起磁盤碎片,一下又對她冷漠以待。
他不必這樣……攪亂她的心。
汪語臻悵然,尋思至此,驚覺不是他態度太囂張,而是她自己太把持不知理智,才會輕易被他的言語及行動所迷惑。
不是他幼稚,是她太在乎,太六神無主。
“我下車好了。”她幽幽低語。她必須離開他,逾遠愈好。
他擰眉。“你說什麼?”
“我說,請你讓我下車。”她清脆地重複。“我不想在車上跟你吵架。”
“你瘋了嗎?”他瞪她。“這是半山腰,又下雨,你根本叫不到計程車。”
“那也是我的事。”她反駁。“如果不是你硬要拉我上你的車,車行早就派車來接我了。”
他緊盯她,湛眸因怒意而酌亮。“汪語臻,你才幼稚!七年了,難道你一點都沒長大嗎?還是跟以前一樣任鬨脾氣!”
這就是他眼中的她嗎?任鬨脾氣?
牽引著掐握掌心,胸口陣陣揪疼——她真沒用,這男人才講兩句話她就難受成這樣。“就算我任性好了,那你放我下車可以嗎?”
他倒怞口氣,兩秒後,緊急刹車。“好,你要下車就下吧!彆怪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謝謝。”她毫不猶豫開門下車,撐開透明傘,站在路邊。
他森冽地瞪她一眼,踩下油門,加速離開,車輪濺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潑向她,濕了她裙擺。
好冷。汪語臻伸手收攏披肩。
身子冷,心更冷,她撐著傘,獨自走在陰暗寂靜的山路上,前方的曲折放佛永遠沒有儘頭。
她走著,腦海一幕幕地輪轉過往的回憶,酸甜苦辣,令她忽悲忽喜,心情跌宕起伏。
她一直以為,經過時間的消磨,她早就淡忘了與他的點點滴滴,早就放了那段纏綿悱惻的愛情。
如今乍然重逢,她才恍然領悟,心中的那個纏結,始終沒有解開。
她還是在意他,他依然擁有左右她情緒的神秘力量……
一輛銀白色的跑車迎麵駛來,朝她鳴響兩聲清脆的喇叭。
她凝神,訝異地望著跑車在她身旁停定,車窗降下,探出一張英俊爽朗的男性臉孔。
“語臻,幸好攔截到你了,上車吧!”
她又驚又喜,開門坐進車廂。“睿安,你怎麼會來?”
“我猜你一定會工作到很晚,搭不到公車,沒想到你連計程車也不叫,居然選擇走路下山。你這女人,小氣也過了頭吧?”他笑謔。“這麼晚了一個人走山路很危險的。”
“我知道啊。”她輕歎。她也是不得已。隻是對她而言,待在那個能輕易牽動她情感的男人身旁,更危險。“謝謝你來接我。”
“說什麼謝?好朋友是用來乾什麼的?”蔡睿安言笑開朗,瞬間溫暖了汪語臻冰冷的心房。
她感激地對他微笑。
“快係好安全帶,我們下山嘍。”他叮嚀。
“嗯。”她順從地點頭。
車子重新發動,流暢地過彎,直到車尾的燈線遠遠逸去了,另一輛熄燈安靜地躲在路旁的深藍色轎車方緩緩采出車頭。
車廂裡,一個男人身姿僵硬地坐著,湛眸銳利地盯著前方,雙手緊扣方向盤,兩枚黑水晶袖口在深沉無邊的夜色下,低調地相互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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