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賣品!
秋天的午後,陽光懶懶、暖暖地,溫馨而不炙熱。\\qВ5、c0\微風拂過,搖動樹葉沙沙作響,為空曠的馬場平添一股沁涼。
黃土中央,身材嬌小的少女坐在一匹毛色純亮的黑馬上,黑衣、白褲,足蹬黑色馬靴,一身俐落的打扮既嬌俏又瀟灑。
她輕扯韁繩,駿馬立刻繞場飛奔起來,跟著,像是炫耀似的,輕巧地越過一排白色柵欄。
銀鈴般的笑聲隨著駿馬的優越表現在風中輕輕回旋。
一人一馬,在陽光下全速奔馳,直到吸引了滿場驚歎的注目,直到激賞的掌聲響起,直到十分儘興了,少女才一扯韁繩,緩下馬速。
黑馬昂首闊步,烏亮的瞳閃閃生光,而駕馭它的少女,更是揚起尖巧的下巴,睥睨整座馬場。
明麗的眸光一轉,忽地發現不遠處有一名捧著相機的青年,正對著她狂按快門。
顰起秀眉,她命令馬兒走近青年。
“喂!你做什麼?”
“拍照啊。”青年放下相機,朝她露齒一笑。
她一窒,忽然發現這個年輕的男孩隻比她大上幾歲,長相十分俊秀,嘴角勾勒的那抹笑意帶著一種調皮的瀟灑。
“從我上馬開始,你一直在偷我對不對?”
“嗯哼。”
“你這人有沒有禮貌啊?”她嬌斥,“誰說你可以幫我拍照的?不許你拍!”
他眉一揚,一副拍都拍了,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她不覺心生怒氣,馬鞭朝他一揮,“把底片交出來!”
“喂!你這丫頭!”他靈巧地躲開她毫不客氣的怞鞭,“知不知道這樣可能會打傷人的?”
“那也是你活該!誰教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胡亂拍照?”她朝他伸出手,“把底片交出來!”
“如果我不交呢?”他閒閒問,“野丫頭。”
她瞪大眼,從來沒人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你……你竟敢這樣叫我。”馬鞭再度朝他揮去。
這一次,他反應迅速地接住了,黑眸閃過一絲銳光,“沒人教過你,在外人麵前至少要表現一點家教嗎?”語氣清冷。
“你——”玉頰染上氣憤的紅暈,明眸燃著火焰,璀亮逼人。
他冷冷一笑,“路可兒,我本來以為那些傳聞是誇大其實,沒想到你果真是個刁蠻公主。”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握緊拳,“你是誰?”
“楚懷風。”
“楚懷風?”明瞳一轉,“你是楚伯伯的兒子?”
“沒錯。”方唇一挑,似笑非笑,“路伯伯一直要我來,說要介紹他的寶貝女兒給我認識——嗯,我總算見識到了。”
“你——”貝齒咬住下唇,她瞪視眼前的青年——不,他看來頂多比她大上幾歲而已,應該是個高中生——一個侞臭未乾的男生竟敢這麼諷刺她!
他看她的眼神,好輕蔑、好不屑,重重傷了她的自尊。“你、你——”
“你可以叫我楚三哥。”見她“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好整以暇地她一個稱謂。
“你說什麼?”
他竟然……他竟敢要她叫他哥哥?憑什麼?
彷佛看出她的不滿,他低低笑了,“你叫懷天、懷宇為大哥、二哥,當然得叫我三哥了。”
要她叫他一聲哥哥?休想!
嬌容一整,她伸手驕傲地直指他,“你給我上馬!”
“上馬?”
“對!你去挑一匹好馬,我們賽馬!”她嬌聲下戰書,“想讓我叫你一聲哥哥,除非你贏我。如果你輸了,就把底片乖乖交出來。怎樣?”
他不語,眸底似乎掠過一絲猶豫。
猶豫?她眨眨眼。沒看錯吧?她細細睇他,半晌,忽然縱聲大笑,“喂,你該不會不敢跟我比吧?”
“比就比。”他沉沉接口,“你給我等著!”
※※※
可他不會騎馬。
完全地、絕對地、毫無疑問地不會。
他根本對騎馬毫無概念,卻在她的挑釁下硬著頭皮上馬,跟著她狂飆一回。
途中,驚險萬分,好幾次她偷偷瞥見他幾乎摔下馬來,可他還是緊緊抓住馬鬃,不讓身下的坐騎甩了自己。
惡作劇的種子在胸口發芽,她故意策馬往林中馳去,故意讓他深陷在叢生枝葉中無法動彈。
最後,他終於麵色陰沉地認輸了。
“枉費你還叫楚懷風呢,騎起馬來一點也不像風,白白浪費了這麼瀟灑的名字!”她嘲笑他。
他的反應是狠狠回瞪她一眼。
兩人的梁子就此結下,隨著歲月流轉,愈來愈糾結不清。
今日,她主動邀他上馬場。
能不能就此把過去的積怨一筆勾消呢?
思緒從多年前的回憶拉回,明眸一轉,落向那個正溫柔地扶著初次騎馬的於心萍坐上馬背的男人,小心翼翼扶著她上馬背後,他自己也躍上另一匹。
“不要怕,這匹馬很溫和,不會把你摔下來的。”他柔聲道。
“我有點怕,懷風。”於心萍的聲音明顯透著怯意。
“彆怕,來,我幫你牽著韁繩,我們先繞著圈子散一下步。”
“謝謝。”
路可兒驀地彆過眼。
為什麼他對那個女人那麼溫柔?為什麼他從來不曾對她這樣溫柔?
“怎樣?可兒,我們家的馬場不錯吧。”葉朝陽策馬來到她身旁,得意地炫耀,“還有啊,你騎的這匹馬可是擁有阿拉伯血統的名馬呢。”
“嗯。”她點頭,下意識地摸了摸柔順的馬鬃。
“我們一起騎到那邊去吧。”葉朝陽指著遠處長長的黃土道,“一直騎過去,穿過林子後會看到一座湖,很漂亮的。”
她不語。
“可兒,你在發呆嗎?”他終於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一凜心神,“沒有,沒事。”頓了頓,“我想先來一場比賽。”
“比賽?”
“嗯。”她點頭,瞳眸點亮異采,跟著一抖韁繩,策馬來到楚懷風身旁,“敢不敢跟我比一場?”
他蹙眉。
“不敢嗎?”
兩束淩厲眸光射向她。
她嫣然一笑,轉頭看向葉朝陽,“朝陽,麻煩你照顧於小姐。”簡短地吩咐後,她回轉星眸,迎視那雙微微眯著的眸。
“來吧。”說著,她掉轉馬頭。
他遲疑數秒,隨即很快地跟上。
兩個人,兩匹馬,彼此競速。
忽地,他迎風對她喊道,“光是賽馬沒意思,應該有個什麼賭注。”
“賭注?”她揚眉,不自覺地稍緩馬速。他竟主動提出賭約?不怕到時輸了難看?
他經過她身邊,回首淡淡一笑,“我敢跟你打賭,就不怕輸。”
“你想賭什麼?”
“賭我們的婚姻。”
她一驚。
“如果我贏了,你就主動去對我老爸說,你不想跟我結婚。”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怎樣?”
他賭他們的婚姻?他……竟拿這個來下注!
她加快速度超過他,“那如果是我贏了呢?”
“隨你開口。”
“是嗎?那——我要你跟於心萍分手。”
“什麼?”這次換他一驚。
“我要你跟她分手。”她回頭朝他笑,任性地笑,明眸閃著挑釁,然後,她用力甩動韁繩加速,頭也不回。
“可惡!”楚懷風在後頭詛咒一聲,“路可兒,你總是以為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吧。”
“那又怎樣?你不敢跟我賭嗎?”
“當然!今日,我就來挫挫你的銳氣!”
他真要比?
她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來吧。”
※※※
不能輸,因為輸了,他便不會娶她。
不能贏,因為贏了,他會更加恨她。
不能輸也不能贏,因為輸或贏,對她而言是同一種結果——失去他。
所以隻能……平手了。隻要與他同時抵達終點,這賭約便全然無效。多一秒不行,少一秒也不行,必須同時抵達。
她做得到嗎?
她做得到的,以她精湛的騎術,她相信自己能控製局麵。
她做得到的。她自信地想。
可情況卻在她意料之外。因為她千思萬量,仍算錯了一點——算錯了他的騎術。她沒想到,在經過十幾年的光陰後,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我這幾年不是白過的,可兒。”在超越她時,他拋下了一陣朗笑。
她驚恐地瞪著他瀟灑如風的背影。
不可能,不可能!
俯低身子,她拚命催動坐騎加速。狂風,卷起她柔軟的秀發,也迷了她的視界。
她不可能會輸他的,怎麼可能?
“馬兒,馬兒,快一點,再快一點。”她急促地對座下駿馬呢喃,“我們不會輸,你也不想輸,對吧?你可是擁有高貴血統的阿拉伯名馬,你的能耐絕對不止於此,,!”
眼看著與他逐漸拉開距離,她眯起眼,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她全然忘了兩人已奔進林子裡,忘了在這裡,她必須小心翼翼以防危險;隻知道絕不能輸他,絕不能讓他贏了這場賭注。
“寶貝,求你快一點!”她再度懇求坐騎,可馬兒的反應卻是一陣驚愕的嘶嗚。
“怎麼啦?”她也跟著驚慌起來,這才注意到他們正經過一叢密集的樹本,而馬的側背被某個橫生的枝給劃傷了。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馬匹發了狂,猛地人立起來。
“啊——”她驚叫一聲,身子因這樣的動作失去平衡,滑向馬側,她連忙緊緊抓住馬鬃,不讓它甩下自己。
一陣混亂後,馬兒開始狂奔,穿林過路,不辨方向地狂奔。
“停下來,可兒,停下來!”她聽見楚懷風揚聲喊道。
她也想讓它停下啊,問題是,這匹馬可不是那些性子柔順的母馬,它可是脾氣暴烈的公馬啊。
“停下來,寶貝,不要慌。”她俯身在它耳畔低喃,試圖安撫它,“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受傷。對不起,我道歉。”
她迭聲道歉,可馬兒卻絲毫不買她的帳,一逕使著性子疾奔。
風聲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她知道馬的速度愈來愈快了,它正儘一切力量狂。
她無奈,隻能緊緊抓住韁繩,抓住馬鬃,祈求已經失去平衡的自己不要被甩下。
“把韁繩給我!”
粗魯的命令聲突地拂過她耳畔,她小心翼翼地掉轉眸光,瞳眸映入一個朦朧的身影。
在快速疾奔中,她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知道那張俊容上的肌肉是微微扭曲的。
“懷風?”她聲音猶豫。
“保持平衡。”他喊,接著側過身,一把拉住她的韁繩,然後狠狠勒住。
發狂的馬因為頸部受到箝製,被迫緩下腳步,它不甘地掙紮著,人立嘶嗚。
路可兒閉上眼,緊緊抱住它。
而楚懷風此刻也顯示了自己不同凡響的騎術,他不但勒住了她的坐騎,也沒讓自己的馬兒受半點驚嚇。
過了好一會兒,兩匹馬都停下來了。發脾氣的公馬斂了怒火,重重吐著鼻息,而路可兒滑下馬匹後,跪倒在地,彷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怞儘了,一動也不動。
楚懷風翻身下馬,將兩匹馬的韁繩都係在樹乾上。
“可兒,你沒事吧?”他喚她,“還好吧?”
聽聞他略微焦慮的呼喚,她總算揚起頭,望向他。
毫無血色的容顏令他心驚。
“怎麼啦?是不是受傷了?哪裡不舒服嗎?我看看。”說著,他蹲意欲檢視她的狀況。
可她對他搖頭,嘗試站起身子,卻一陣搖晃。
他趕在她再度軟倒在地前及時扶住她,將她整個人穩穩納入懷裡。
“可兒!”
“我……沒事。”她抬眸,勉力朝他一笑。
“真的沒事?”那為什麼她臉色如此蒼白?眼神如此黯淡?嚇呆了嗎?“彆怕,你已經安全了,可兒,你現在很平安。”
“我知道,我知道。”微微尖銳的嗓音有些歇斯底裡,“我知道我現在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