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幾個容貌家世上佳,性情溫和的千金,撮合幾次,應該很容易成功。
可現在告訴她,喬悠心有所屬,他的心上人是誰還不肯說出來,這不就麻煩了嗎。
“侄女兒有什麼憂心的事嗎?昨日之後,就見你一直愁眉不展的。”第二日早上鍛煉的時候,易府的幾位夫人開口詢問。
茯苓原本不想說,但是又轉念一想,幾位伯母都是過來人,姻親也好,心上人也好,她們一定都比她懂,不如向伯母請教一下。
“我和你三伯是春日宴上認識的,那個傻小子,見我手帕掉進了湖裡,二話不說就跳下去要給我撿。”
“你四伯當年可是皇都城中的風雲人物,我追了他三年才讓他動心。”
“我兒子嘉桓,你大堂兄當年才是真正的風雲人物,想給我當兒媳婦的能從咱們易府門口排到皇都城城門口去呢。”
……
茯苓隻是想聽一聽,怎麼給一個年輕男子撮合姻緣,顯然伯母們有所誤解,一聊起來根本停不下來,說起她們各自的丈夫和兒子時,連鍛煉的樣子都變得更有精神了。
茯苓心下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是久違地對易家產生了親近感。
畢竟六年的時間,已經占了她人生三分之一還有多的時間,對於不怎麼踏足的本家她的記憶早就淡了。
對紫霄宗的歸屬感,也令她漸漸忘了這個易家裡的所有人和她血脈相連,是真正的家人。
“茯苓,彆忘了你三師兄對你說過的,不要對凡人界產生留戀。”係統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了茯苓的腦海中,警告道,
茯苓並沒有心思被拆穿的慌亂,她對係統道“我知如今我的歸宿是淩煙峰,並非這個易家。你放心,我不會迷戀凡人界,動搖自己的道心的。”
“可你分明已經被凡人界絆住了,要不然早該回去了,不該留到現在都還不走。”係統道。
“被凡人界絆住,是一件不被允許的事嗎?可留在凡人界,我也沒有怠於修煉。更沒有仗著自己的修為在凡人界肆意妄為,為何不可呢?”
茯苓重新思考了這個問題。
當時她在虛空樹外看到那些想入凡人界卻不得入,因而生出執念幾乎入魔的修士,心下覺得這些人可憐可歎。
如今,她也依然這麼覺得。
虛空樹有三位化神期大能把守,阻斷了大多數想要進入凡人界的修士。所以對於大多數修士來說,一輩子也無緣來到凡人界。
而對於那些來過凡人界,又或者出生於凡人界,偶然被帶去了大三千界的修士來說,離開凡人界的那一刻便如生死相隔了一樣,此生隻怕都沒有第二次回來的機會。
執念便由此而生,是選擇回到大三千界後卻後悔了。
茯苓如今確實對易家心生留戀,易家人對她極好,又本來就是她的親人,她怎麼可能毫不動容。
“無論是親情,友情,又或者其他情誼,都是好的情感,不該視之為洪水猛獸。”
“修煉者追尋大道,修的是對天地的領悟,也是問心無愧。我非佛修,我的道不需斷情絕愛。祖母、伯母和姐妹們待我好,我當她們是我的親族,這不過是最尋常的人倫罷了。”
係統聽得語塞,其實作為一個非人類,他對所謂的大道、道心並沒有什麼實感,本就是根據經驗在評判茯苓的做法。
聽到茯苓這番言論,他就死機了,根本理不明白茯苓說的話是對是錯。
此時,小院外突然衝進來一個小廝。
“老夫人,不好了!”
“邊關傳來了訃告——”
小廝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原本熱鬨非凡的小院裡瞬間一靜。
鬆散的易家女眷們都安靜了下來,麵上皆是一片肅色。
沒有人吵鬨,也沒有人亂了手腳。
易老夫人向前一步,對跟著小廝進來的傳信使道“此番是誰捐軀疆場?”
“征西軍參將易戎字子弦,生於建永十年三月十四,卒於建永四十八年七月初一。”
那是她的三伯。
“征西軍中郎將易璟字子雍,生於建永二十四年五月初五,卒於建永四十八年七月初一。”
那是四伯。
聽到這裡,茯苓的心已經空了一時不敢往下再聽。
可傳信使的聲音還在繼續。
“征西軍校尉易敏字嘉桓,生於建永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六,卒於建永四十八年七月初一。”
“征西軍校尉易昭字嘉遠,生於建永二十八年七月十七,卒於建永四十八年七月初一。”
……
七月初,盛夏綠蔭重重,蟬鳴陣陣。
傳信使報完一長串名字的那一瞬,院中再無人聲,蟬鳴愈顯聒噪。
不知過了多久,三伯母和四伯母啜泣的聲音響起,茯苓放眼望去,院中的女眷已經坐了一地。
傳信使在時,她們誰都沒有出聲,可直到傳信使走後,所有人都垮了。
此番場麵,仿佛發生過無數次一般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