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男人難為!
當楚翊在窗前看月亮時,葉茵茵也在看同一個月亮。、qb5\
隻是她是在公司,會議室裡,偶然從筆記型電腦的螢幕抬起頭,視線捉到月輪下緣。
好亮好白的月色,令她憶起那一夜,他站在她家樓下,望著她的陽台,月光剪裁著他孤單的身影。
那淡白的形影,至今想來,仍令她心痛。
那一夜,她嬌羞地問他,自己能不能做他第十四號情人。
他卻說,從頭到尾,他心目中隻有她一個,她是他最初也最終的情人。
他的愛,令她震撼,那麼癡心,執迷不悔,她懷疑自己哪裡值得他這樣不顧一切地付出真心。
或許她真的不值得。葉茵茵惆悵地深思。
否則她這幾天就不會如此仿徨,還讓他的眉宇也跟著染上輕輕的憂鬱。
他或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心,驛動著…
「茵茵,你覺得怎樣?」
一個男同事走進會議室,驚動葉茵茵,她振作起精神,望向他,他手上拿著兩幅剛畫好的草圖。「哪個比較好?」
「嗯。」她接過圖稿,仔細比對,挑了其中一幅。「我覺得這個比較好。」
「我也這麼覺得。」得她認可,男同事開懷地笑了。「那我就照這樣來設計t恤吧。」
「ok。」
男同事離開後,葉茵茵拍拍自己雙頰,拉回遊走的心思,繼續埋首工作,在一幅半成型的草稿圖上塗塗改改。
目前她手上的案子是幫一家遊戲公司規劃整體的品牌視覺係統,從公司的lo、網站以及會員卡、t恤、筆記本等周邊產品,做一係列的設計。
另外,她還接了一家溫泉會館的廣告海報,也是下禮拜前便要交出成果,所以她近日幾乎天天加班,在公司熬夜畫圖。
「你工作這麼累,boss都不會心疼嗎?」沙啞的嗓音在入口處揚起,葉茵茵抬頭,迎向aanda疲倦的容顏。
「你還在啊?」她有些訝異。
「能不在嗎?我手上的case明天就要提案了。」aanda歎氣,一麵啜飲著咖啡,一麵走進來。「你的不是還有一個禮拜嗎?」
「嗯,可是我想先把這張海報畫好。」
「我看看。」aanda湊過來,看螢幕上的草圖。「不錯嘛,這是那家溫泉會館的海報吧?」
「是啊。」葉茵茵跟著審視圖稿。「構想是定了,可我老覺得少了點什麼。」她懊惱地顰眉。
最近畫圖,每每覺得有不足之處,但要指出缺憾在哪裡,也說不出來。
「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啦!」a。啊…討厭,害我看了也好想去泡湯啦!」
「等你明天提案完,就可以去了啊。我就慘了,還得熬一個禮拜。」
「所以我才說boss怎麼舍得啊?」aanda誇張地搖頭。「他還把你的作品送去參賽,嘖,這下可好,拿了銀獎回來,以後肯定更多客戶指定要你的作品,你不忙得團團轉才怪!」
「他說他是伯樂,點中我這匹千裡馬。」葉茵茵櫻唇淺揚。「士為知己者死,老板都這麼說嘍,我不為公司打拚一點怎麼行?」
aanda望她,見她淺笑盈盈,眼眸明亮,知她確實樂在其中。「你真的很愛這份工作耶!」
「我是很愛啊。」葉茵茵又望向電腦螢幕,溫柔的表情好似看著自己的孩子。「我覺得能這樣創作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尤其看到客戶喜歡我的提案,成就感就會加倍。」
「那倒是,不論怎麼辛苦,隻要客戶滿意,一切就值得了。」aanda同意,這也是她能在這一行撐這麼久的原因。她頓了頓,眼眸忽地點亮詭譎光芒。「對了,boss呢?他沒陪你留下來加班?」
「我乾麼要他陪啊?」葉茵茵嗔睨一眼。「而且他這幾天有點感冒,應該好好休息才對。」
「原來是女朋友命令他回家睡覺啊!怪不得。」aanda嘻嘻笑。「我就說boss這個騎士怎麼可能放他的寶貝公主一個人在公司孤單寂寞嘛!」
她調侃著,原以為葉茵茵會像之前每回被她打趣那般染紅臉,窘迫不安,但沒有,這次葉茵茵斂了笑容,垂下眼睫,似是困擾著什麼。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好奇地問。
「嗯,這個嘛…」葉茵茵遲疑地沈吟。「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在猶豫。」
「什麼事?」aanda拉開椅子,坐在她身邊,堅定的表情看來是非逼她說出來不可了。
葉茵茵微微一笑。
也好,她是需要聽聽朋友的意見。她啜了口涼掉的咖啡,娓娓地吐露糾纏她好幾天的煩惱。
aanda的反應是驚愕地瞪大眼。「你不會告訴我,你真的打算那麼做吧?」
葉茵茵心一沈。「你覺得他會很生氣嗎?」
「當然會!」aanda激動地提高音量。「茵茵,你的心也太狠了點吧?你明知道boss不能沒有你,你還要離開他?」
「我沒說要離開他啊!」葉茵茵倒抽口氣,忙解釋。「我隻是想請他給我兩年時間——」
「兩年可是七百多天啊!」aanda打斷她。「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你怎麼舍得放boss一個人?」
葉茵茵默然不語。她也明白自己這想法是自私了些,她也舍不得離開楚翊,但…
「boss真的很愛你!」見她猶豫,aanda握住她雙肩,很認真地勸告著。「真的,你可能沒法想象,可你知道嗎?去年你生病時,其實是boss要我天天去看你的,那些盆栽、cd、果汁、維他命,都是他準備的,蘋果泥也是他哀求我打給你吃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葉茵茵點頭。
反倒是aanda愣了愣。「你知道了?」
「我大概猜到了,那天他不讓你把事情說出來,我就知道不對勁。」歎息般的微笑裡,藏著纏綿的柔情。
「你既然猜到了,怎麼還舍得拋下他?」aanda不讚成地瞪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啊?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那樣去愛一個女人。boss表麵上吊兒郎當的,可是對你真的很癡情。你看不出來嗎?其實公司裡很多女同事迷戀他,隻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心中隻有你,所以沒人敢自討沒趣。」
也包括她嗎?
葉茵茵怔怔地望著這個在公司裡和自己交情最好的女同事。難道她也暗戀著楚翊?
「是,我承認,我也暗戀過boss。」aanda主動坦白,仿佛看透她腦子裡的念頭。「雖然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不過——」她懸疑地一頓,惹得葉茵茵心跳一亂。「你不要以為隻有短短兩年,到時他讓彆的女人搶走了,你可就哭訴無門。」
葉茵茵悵惘。
她很明白aanda的暗示,不要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一定是他最後一個情人,想得到他的女人太多太多。
或許,她不該想著對時間下賭注,時間是強敵,它能讓傷口痊愈,也能令愛情死去。
時間,是溫柔的也是暴虐的。
時間,或許她真的鬥不過…
葉茵茵幽幽歎息,正想開口,門口一道身影忽地映亮在眼瞳,她驚愕地猛然起身——
「學長,你怎麼來了?」
靠站在牆邊的男人,看來很疲累。
墨濃的頭發亂成一蓬稻草,眼皮下浮著煙熏色,青刺的胡渣生了一下巴,還蔓延到雙頰,連身上那件法蘭絨衫都像褪了色,灰暗著。
「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很難看啊!」葉茵茵蹙著眉、絞著心,衝來一杯熱可可,讓他暖暖地握在掌心裡。
aanda早識相地離開了,會議室隻有他們兩個人,她擔憂地望他,他卻是沈默不語。
她能感覺到他胸口的寂寥。
「到底…怎麼了?」她的嗓音,難受地發顫。她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他,如此頹廢的、寂寞的、不發一語的他,令她心疼。
「學長,你說話啊,你彆嚇我,到底怎麼了?」她靠近他。
他無語地凝視她,幽緲的眸像幾億光年之外的星子,遙遠而黯淡。他看著她,認出她眼裡的倉皇與不忍時,忽地展臂,將她擁入懷裡。
馬克杯鏗地落了地,咖啡色液體四處流竄,兩人卻都渾然未覺,感受到的,隻有彼此的體溫。
她,是暖熱的,他,卻是涼冷。
「你好冷!」她驚慌地喊,驚慌地撫摩他全身上下。「你是不是在外頭待了很久?你到底怎麼了?怎會這個時候跑來公司?」
「你不要動,茵茵,你彆動。」他總算說話了,聲嗓因極度壓抑而沙啞,雙臂緊緊圈住她,不許她隨意動彈。
「好,我不動。」她順服他的要求。
「我有話想問你。」
「什麼話?你說。」
「你——」他身軀微顫,嗓音梗在喉頭,想問,卻又問不出口,臉頰貼在她耳畔,傳送著挫折的熱氣。
「你…好熱!」她更慌了,他怎麼一下冷一下熱的?「你是不是發燒了?」她焦急地想伸手探他額頭。
他卻不讓她動,重重喘息。「我…很好,沒事,你聽我說。」
「你說啊。」
「茵茵。」
「嗯?」
「你最近…在煩惱什麼吧?」
她身子一僵,半晌,苦笑。「你知道啦?」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喔。」
短短的單字,卻像有千斤重,壓在楚翊心頭,他深沈地望著她,眼神複雜。
葉茵茵強笑一聲,試圖緩和緊繃的氣氛。「學長,你聽我說——」
「嫁給我!」強而有力的宣示震碎了葉茵茵來不及說出口的話。
她愕然揚眸。
「嫁給我,茵茵。」深邃的眼潭,漂浮著近乎絕望的光影。「你嫁給我吧!」
她怔楞地望著他,不敢相信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學長,你…還好吧?」難道是因為發燒昏了頭?
「我說了我很好!」她遲疑的神情似乎惹惱了他,不悅地低吼一聲,然後他忽地鬆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急促地打開。「這是ikioto的戒指,是我在東京買的,我一直想把它戴在你手上。這戒指好看吧?你喜歡嗎?這珍珠花蕊總是讓我想到你…」
葉茵茵迷惘地子著戒指,心海翻湧著,呼嘯著,卷起千堆雪。
確實是很漂亮的一枚戒指,她很喜歡,甚至可以想象到將那纖細美麗的珍珠圈在自己指上時,會是怎樣動人的情景。
「你喜歡嗎?茵茵,我幫你戴上好嗎?」說著,他拉過她的手,不由分說就要套住她。
她眼眸刺痛著,看著戒指一寸一寸往指節推進。
她真的可以就這樣嫁給他嗎?在她的心還有疑慮的時候,在她還有夢想未實現的時候,她,真的可以嗎?
「學長,等一下。」
楚翊僵住。
「我可不可以…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她祈求地望向他。
他無語,視線落向卡在指節前的珍珠戒指,感覺自己的心仿佛也像那花戒,進退不得。
「你需要多久的時間?」他澀澀地問,奇怪自己的語氣竟然能平靜地毫無起伏。
「嗯…大概兩年,可以嗎?」
兩年!她的意思是要他再等她兩年嗎?
楚翊瞪著眼前麵容蒼白的女人,想笑,又想哭。
為什麼需要兩年的時間?嫁給他,是那麼為難她的一件事嗎?需要考慮那麼久?還是她以為自己是天使,可以花兩年的時間解救前男友脫離苦海,然後再回到他身邊?
「你就那麼放不下他嗎?」他冷聲問,雙眼無神。
她一愣。「什麼?」
「你如果真那麼擔心他,那麼舍不得他,那你回到他身邊去吧!我不在乎。」他機械化地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他不在乎?見鬼了!他不在乎才怪。
隻是他不希望她猶豫,如果嫁給他,她無法百分之百地感到喜悅,那他寧可放棄與她成婚。
他的幸福,不能成為她的重擔。
「你想走就走吧!」他收回戒指,緊嵌在掌心肉裡,讓那冰涼的金屬刺痛自己,也鎮靜自己。「不必用這種兩年的約定綁住自己,不必跟我玩這種遊戲,我不想玩。」
她倒抽一口氣,驚惶地瞪著他木然的臉,絕情的眼。
「你以為我很不受歡迎嗎?」他冷冷牽唇。「你怕我找不到其他心甘情願嫁我的女人嗎?你不用擔心,儘管去吧!是你的人生,你自己的選擇,我不會阻止。」
「學長,你…」無血色的顫抖著,淚水,悄悄地溜過雪白的頰。
他心一緊,忽地彆過頭,不敢麵對她哭泣的臉。
「我們分手!」
撂下狠話後,楚翊馬上轉身走人,他走得倉促,疾如旋風,怕自己多留一刻,便會不爭氣地求她留下來。
他不願在她麵前示弱,不願在她麵前失了男子漢的傲氣,他寧願她以為自己壞,冷酷無情,也不願她鄙視自己。
就說他好強吧!
哪個男人不好強?何況,這是他第二次向她求婚被拒。
楚翊譏誚地自嘲,方唇抖落短促笑聲,他大踏步走出辦公大樓,清涼的空氣拂來,冷卻不了他發熱的腦子,反令他更昏沈。
他微微暈眩,停下步履,撫著熱燙的額,睜著酸澀的眼,直瞪前方。
天空,似乎正落下著什麼。
那並不是雨…
她錯了!
楚翊離開後,有好幾分鐘的時間,葉茵茵隻是呆站在原地,腦海思緒如秋風掃落葉,紛然亂飛。
她錯了,她不該跟他要求兩年時間的,她不該那麼自私,而他果然生氣了,她活該,都是她的錯!
她忽地尖叫一聲,發了狂地開始收拾桌上的紙張、圖稿、文件,急著關掉電腦,卻又等不及螢幕呈現全然的黑色,便踉蹌著衝出辦公室。
在走廊上,她撞上迎麵走來的aanda,兩人差點同時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