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低語時!
案四小偷
二十三逼停(下)
“你是不是要害得你妹妹去死你才甘心?!”
江陌扶著方向盤的手上一顫,拽得車身也跟著差點兒在空蕩的路麵上漂移出去。她眯起右眼避開了離得挺遠的後車突然抽瘋閃向右側後視鏡的遠光燈,神經繃緊地穩了口氣,遲鈍地咂麼著付晰氣勢磅礴的怒意,沒什麼起伏地反問回去“付樂楓又怎麼了?”
江陌過分平靜的語氣似乎狠狠刺痛了付晰的神經,他粗重的喘息沉沉地呲向話筒,咀嚼著電話這頭略帶不耐的“又”字,咬著後槽牙的“嘎吱”聲都清晰地傳到江陌的耳朵裡“……小楓男朋友進拘留所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那個人渣他有前科你——”
“首先,我是警察,不跟無關人員透露在押犯罪嫌疑人信息是職責所在,這屬於警務工作保密,接受改造之餘,我需要給予他們最起碼的人權尊重。”
江陌使勁兒眨了下被右側閃爍的強光晃得隱約斑駁發花的眼睛,聽見電話那頭突然迸發的啜泣,擰著眉頭無語地歎了口氣“再者,付樂楓因為男朋友被扣押的事兒找我求情不成,跑到我家門口欺負我弟弟周南一,幾次三番打電話過來威脅我閉嘴,一個字都不能跟你們提。出於對家人人身安全的考慮,我好像也沒必要自討沒趣——況且,把孩子教育得囂張跋扈不分是非黑白,該檢討的應該是你……和姚阿姨。”
付晰聞言先怔,顯然是並不知道事情鬨開之前還有這麼個小插曲,喉嚨裡咕噥了半晌才擠出一句完整的話音“既……既然你知道小楓男朋友的事,也知道她那個脾氣……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坐視不理……她也是你的妹妹,你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跳回火坑裡——”
“她不是我妹妹。而且這跟你發消息告訴我付樂楓買機票回盛安根本就沒關係。”
江陌被付晰沒什麼邏輯道理單純泄憤似的責備氣得想笑,一心二用地躲開車屁股後頭深更半夜在大馬路上找茬兒的遠光燈,打轉方向盤繞遠拐上了外環新建剛通的車道“我已經明確回了短信告訴你,我在忙,也不是你們家的奴隸,沒時間管你們家的問題,更沒有義務去接機。她回盛安接她男朋友出獄這事兒警察沒有直接乾預的道理,你們想勸分阻攔那就自己訂機票定高鐵過來,鬨成民事糾紛的時候自然有派出所的民警管你……”
外環新路段上的圍擋滿打滿算也就剛拆開一周左右的時間,正式通車的新聞公告八成要拖到正月十五過完,路口的信號燈剛架上沒幾天時間,防風防水的塑料薄膜迎風掛住了哪顆螺絲釘,抖摟著擋在了還沒接線的超速監控攝像頭上麵。
路麵上空曠得一馬平川。
江陌煩躁地把軟磨硬泡不識好歹的電話掛斷,沉默地眺著前方晦暗空蕩得像是要通往虛無的路麵,略微分神地鬆了油門車速放慢。
她其實有點兒猶豫,自我欺騙著大概率是職業習慣作祟,哪怕被氣得吐血也忍不住顧及著付樂楓到底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抓心撓肝地愣了會兒神,琢磨著要不要給下午還在朋友圈屏蔽領導小聲抱怨在拘留所留守值班的許厘去個電話,托他幫忙留意一下付樂楓獨自前往拘留所的行蹤安全。
然而沒等江陌把扔在杯架上的手機拎起來,將將安靜了三兩分鐘光景的手機就再次不依不饒地響起,尋常的鈴聲和振動的頻率卻莫名其妙地震得她頭皮一緊,猛一腳刹車正停在了路口當間,看了一眼驟然亮起的手機——
來電顯示,未知號碼。
江陌幾乎是下意識地關掉了隱約轟隆作響的暖風,手指痙攣似的抖了一瞬,劃動接聽按下了錄音鍵,迫切地把手機聽筒貼在耳邊,抿著嘴唇微微屏住呼吸。
“嘶嘶”的笑聲遊蛇一般地鑽進了江陌的耳朵裡。
電話那邊一如既往的沉默,背景音寂靜得隻勉強能捕捉到噪點似的極其微弱的電流聲響,吐息的氣音遮掩在車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裡,蛛網一樣輕飄飄又令人生厭地籠在了江陌的頭頂,然後,決絕掛斷得沒有留下半分訊息。
江陌頭皮一陣發麻,繃緊的指尖酸軟地撇開手機,怔忪地回憶著這通難以名狀的電話,指甲用力地摳在方向盤縫線處的縫隙。
江陌始終覺得,未知號碼一而再再而三的聯係背後,隱藏著某些帶有示威挑釁意味的關聯信息。但個中的線索或是警告太過晦澀隱秘,除了追查虛假的來電i,江陌連最基本的篩查嫌疑都無從做起。
她鬱悶地沉了今天不知道第幾口倒黴的晦氣,緩慢地攥了攥恢複如常不再麻痹的掌心,瞥著路口左右起步轟了一腳油門,晃神地打算清清腦子縷縷思緒。
就在這時,適才甩了挺遠的遠光燈卻突然神出鬼沒地躥了上來,目測超速地瞄著江陌這台鐵皮蛤蟆的車屁股就要懟上去。
江陌先快速反應地抹了一把方向盤,瞪圓了眼睛看向那台幾乎從她左側後視鏡邊沿逆行剮蹭飛飆過去的黑武士,呆愣了半晌才把嘴邊的驚歎咽了回去,被迫加班地翻出隨車攜帶的警燈,鳴笛示意著追了上去“外環路段不能飆車!車速放下來!旁邊靠停——”
車上沒揚聲器,並排行駛扯著嗓子喊了半天的話音都被轎跑的發動機轟鳴聲卷進車底——江陌被灌進車窗裡的尾氣嗆得冒火,兀自捯了幾口混著汽油味道的粗氣就腦子一熱地把油門狠狠一踩到底,超車飆到了下個路口剛刷了白漆的人行橫道前方幾十米,拉緊手刹打轉方向甩尾漂移,隨即不作猶豫地迎著那台似乎反應不及的黑武士轟響油門,麵無表情地把手刹放了下去。
黑武士車速不減,大有一副要恐嚇到底迎麵撞上去的架勢,卻不料車距逼近百米有餘,對麵掛著警燈的鐵皮蛤蟆卻像是示警無果準備同歸於儘——黑武士連人帶車懵了半秒,輪胎製動刹停也沒抓住地上的砂礫,方向盤急打一圈,車身就打著滑地甩了出去,刹車一踩到底,悶頭就紮進了綠化帶還沒紮穩根係的灌木叢裡。
江陌平靜地緩了緩快跳出嗓子眼兒的心臟,調轉車頭靠邊停穩,電話喊了交警醫護才按亮雙閃跳下車去,吸溜著被冷風刺激得湧流而出的鼻涕,不慌不忙地叩了叩黑武士的車玻璃。
“受傷沒有?年紀輕輕的愛找刺激是吧,這幾天交警這麼糾查還敢在這玩兒什麼速度與激情……沒翻車都算你們運氣。”
江陌伸手壓住駕駛位緩慢落下的車窗,先大致檢查了一下被安全氣囊彈得流鼻血眼發暈的年輕司機,晃著手指頭確定神誌清醒,這才俯著上身掀起眼皮,朝著副駕駛裡那位正嘰裡咕嚕地拽著卡死的安全帶伺機跑路的身影好奇地張望過去。
“看這架勢,你是主謀啊小兄弟。”江陌緩步繞到轎跑另一側,一把拽住了猛地掀開的車門,屈膝格住了副駕駛裡這位始終低著頭不敢抬眼的小年輕,模糊眼熟地鉗住他的手腕,擒拿著壓下去,然後看著他那張疼得皺巴巴的臉,擰住眉頭抽了口涼氣。
“……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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