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低語時!
案四小偷
二十五挨罵(下)
訓練室牆麵上的掛鐘時針將將劃過了一格表盤刻度,驚險翻盤熬過晉級賽的溫夕就隨手推開了艱難完成戰鬥任務的鍵鼠,端著僵硬的胳膊腿兒從電競椅上彈起來,抻長展平地在訓練室正中間的沙發上打了幾個滾兒,朝著關了電腦還窩在電競椅裡沒動的邵桀探了個腦袋。
“桀哥,不睡嗎?還胃疼?早知道不拽著你陪我晉級賽了……”
“沒事兒,反正也是待著。”
邵桀捏著手機翻了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外賣,挑了幾個深更半夜配送時長最短的商家,耷拉著眼皮飛快地滑動著訂餐頁麵——他對於反複橫跳在油辣嗆香或是清湯寡水兩個極端的餐單實在興趣寥寥,猶猶豫豫的空當反手勾住晃到他椅背上趴著湊趣兒的溫夕,在他忙著晉級賽期間也不忘胡吃海塞填得溜圓的薄肚皮上一敲,好笑地把趁著排位間隙獨自消滅了一整個兒六寸奶油蛋糕還試跟著邵桀蹭一頓鹹口夜宵的溫夕小朋友哄去睡覺,然後兀自歪在電腦跟前沉默了兩分鐘不到,打著哈欠揣起手機撈上外套,邁開被他自己壓得快失去知覺的長腿,一瘸一拐地準備去餐廳翻一翻還有沒有什麼能快速填飽肚子的泡麵或是麵包。
訓練室的門板剛嵌開一道縫隙,邵桀發麻泛癢的腳踝處就毛茸茸地纏上來一條身材寬厚的橘貓。
看毛色花紋應該就是基地那隻流浪收編散養的大橘,但好像這幾天沒見,已經不知道在哪兒混吃蹭喝地從胖胖的一條貓迅速膨脹成了肥碩的一攤貓。
邵桀抬了抬腳,還沒來得及躲開,大橘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心滿意足地賴在他跟前,徹底放鬆地就地躺倒。
小胖家夥也不知道是怎麼從樓梯間的防火門擠進來又擠過去的,看著牆腳標記地盤似的痕跡,八成這家夥已經悠哉優雅地在訓練室樓層閒逛了一圈,原路折返試圖撓門離開未果,又錯失了尋求快步溜回宿舍樓層的溫夕幫助的機會,這才嗅著空氣裡熟悉的味道,乖巧地守在訓練室的門口,安安靜靜地等著免費的人類搬運工出麵拯救,再恩賜似的撒一個嬌。
邵桀低頭彎腰揪了揪粘黏纏繞在深色運動褲腳的貓毛,單手撈住躺在他兔子拖鞋上就不挪窩的橘貓,托著它隨時能從手指縫裡流出來的肉乎乎的肚子,猶豫地掃了一眼身上的深色棉服,到底還是順勢蹲下,把這頗有分量的小胖家夥捧在懷裡,一步兩晃地送下樓。
大廳的頂燈老早就關了,也就被迫長時間跨年待機的聖誕樹上掛的財神小彩燈氛圍十足地閃爍著,喜慶又詭異地潑灑了遍地的紅色。
邵桀缺乏鍛煉地把這胖貓撂在沙發上,餓得眼冒金星腦袋空空,順手在拱進掌心的貓貓頭頂搓了兩圈,掏出手機盯著沒什麼動靜的信息欄看了一會兒,裹緊外套踩實了拖鞋,哆哆嗦嗦地鑽進了漆黑徹冷的夜色之中。
問詢江警官安好與否下班沒有的消息還沒收到回複,已讀忘回和忙到起飛無心查看的可能性各占一半。
分明一周之前,邵桀還能對這種相當常見的情況接受得無比坦然。
然而在試探著打破維係了相當一段時間的保守距離之後,邵桀這會兒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他肚子裡那點兒淩駕在好奇心之上的關切,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地得寸進尺起來,恍惚間貪得無厭地失去了試探伊始目的使然的主動權。
邵桀站在泡麵貨架跟前歎了口氣,兩眼放空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胃,發呆了三兩分鐘的光景才回過神來,抓起一盒勉強能咽得下去的口味結賬添水,無念無想地把泡麵碗端到了正對馬路的玻璃窗前。
紮穿泡麵蓋子的塑料叉“啵”地彈了起來,朦朧凝在玻璃上的水汽也湊巧聚成一小團,粘掛的水珠折射著夜間路麵緩慢行駛停靠在對麵車位的車燈光亮,忽然,水珠毫無征兆的滾動滑落,砸進了餐桌邊沿的小小水灘,然後緩慢地滲進縫隙裡,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
邵桀耷拉著眼皮躲開幾乎直戳過來的車燈光線,扯拽著無意識垂下的目光,在掀起泡麵蓋子的時候順勢抬眼,這才確認似的眯縫著眼睛看清了對麵將將停穩的車牌,和那張繃著力道甩上車門,縮起肩膀左右掃視著快步穿過馬路的側臉。
江陌凝重的眉眼之間幾乎被疲憊的戾氣堆疊遮掩。
她始終半低著腦袋,稍顯灰暗的路燈在她發頂籠出小小的光圈,抬腳踩上馬路沿的時候才留意到鬆散拖地滾了泥水灰塵的鞋帶,但似乎並沒有彎腰係緊的想法,隻是單純地盯著黑色鞋帶看了兩眼,麵無表情地抬起頭來。
邵桀估麼著他這會兒一動不動得直勾勾出神的表情可能有點兒呆傻,呆傻到江警官在視線焦點鎖定他的一刹那,沉重的表情都鬆動了一下,殺氣蒸騰的眼角極輕微地彎了彎。
倒是沒笑,隻是逆著光源看向邵桀臉上氤氳的一團傻氣,微微眯了下眼。
“巧啊,邵桀。”
“徐經理去盛城國際的事兒我差不多都清楚……”
江陌捧著剛添了熱水的泡麵桶在邵桀左手邊坐下,聽見邵桀一邊幫她拆開牛奶吸管一邊小聲提及徐沐揚的事兒,略微思忖著晃了晃腦袋,咬住叉子掏出手機壓在泡麵桶上,這才點開邵桀早先十分詳儘地發過來那一串徐經理莫名問及肇事逃逸案相關的消息,“真要說起來,梁明算是她準小叔子,這些事兒她一點兒都不好奇才怪。隻不過……”
隻不過江陌總覺得,徐沐揚兜兜轉轉地找到幾乎八竿子打不著的邵桀來刨根問底的良苦用心,似乎有那麼丁點兒……多此一舉的意味。
“徐經理的聯係方式你應該有吧,方便嗎?方便的話發一個給我,我直接跟她聯係。”江陌沒什麼耐心地扯掉泡麵蓋子,挑了兩下還脆硬的麵餅,等了半晌沒聽見回音,縣莫名奇妙地瞄了眼氤氳著水汽朦朧反光的玻璃,隨即遲鈍地轉過頭,朝著已經一聲不吭盯了她好半晌的邵桀看過去,有點兒淩亂地眨了眨眼睛。
“……邵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