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低語時!
案六幫凶
十六挑明(下)
“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邵桀。”
江陌的嗓音還嘶啞著,沒有刻意壓低的餘聲回蕩在防火通道這一隅相當密閉且有限的空間裡,環繞盤旋地震驚得不知道哪位剛鑽到頂樓緩步台“喀嚓”一聲撥轉了打火機的兄弟瞬時間就淩亂了起初懶散隨意的腳步頻率,踢踢踏踏地踩著拖鞋搖晃了兩下關門落鎖的天台防盜門試圖逃逸未果,又亂七八糟地勾卷著不太跟腳的拖鞋準備轉身撤離,一來二去到底是忙中生亂地把那隻不怎麼聽話的兔子拖鞋甩飛出去,嘰裡咕嚕地在樓梯扶手上彈了幾彈,不偏不倚地滾落在江陌和邵桀麵對相視的這一小塊兒大理石地板磚上去。
邵桀刻意回避躲閃的視線總算尋著個臨時的落地。他拎起那隻倒黴催的拖鞋,揚手朝著那位已經光著腳做好準備闖進尚未掀起的暴風雨裡“英勇就義”的兄弟扔了過去,轉而留意著通道裡窸窸窣窣的響動歸於平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你今天及時提醒,我其實還不太敢確認,曹利安也會這麼糊塗地卷進這一次未遂的投毒事件裡。畢竟但凡暴露,他也就沒辦法再在隊伍裡混下去。”邵桀沒什麼表情撩起眉眼,卻在覷見江陌那副嚴肅謹慎的神色時陡然委屈地沉垮下去,“我還真的以為,曹利安不過就是蔣唯禮留在drg的一雙眼睛——”
邵桀稍微一頓,忽地回想起方才鄒副所一走一過時斜瞥而來卻點到為止的注視,後知後覺地眨了下眼睛“餐廳門口的監控,修好了?”
“聽你們徐經理說,報修了半個月沒人管,今早才安排維修的過來,前台的小姑娘招呼完維修師傅就忘了上報這件事,要不是所裡查問到她頭上,八成都當那監控是壞的混過去。徐經理拿她手機上同步的監控軟件往回一捯,好巧不巧就看見你半個身子站在監控區域的死角,端著個馬克杯往餐廳門口的方向看過去……”江陌看著邵桀臉上似是再無遮掩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舌尖卷住了嘴唇上乾燥起翹的死皮“曹利安沒動過箱子裡的東西。”
“他當時的行跡雖然有點兒可疑,不過應該確實隻是在確認快遞箱子上的信息,然後有點兒刻意地把那幾個箱子往礙事的位置挪了挪就轉身出去。”邵桀看了眼江陌唇邊一閃即過的舌尖,又迅速撇開視線,“快遞單造假的情況我確實沒看出來,而且……也是怕打草驚蛇,就……什麼都沒說。”
江陌眉間緊促一皺,“你早就知道有人試圖策劃投毒的事?”
“被針對了這麼多年,我總不能一直老老實實地坐以待斃。畢竟如果不是擔心賭注太大,蔣唯禮還真就保不準想親自要了我這條命。”
“蔣唯禮有一個會員製的粉絲群,李複北挺早以前就混進去,快遞投毒的事,都是他從那兒聽來的消息。他委婉地問過箱子裡的東西會不會出什麼大問題,那人說最多進一趟醫院,我也就沒那麼顧忌。”邵桀其實不大想讓江陌把這些個糾纏在他身上的瑣碎看得太過徹底,無意識地托著適才被江陌推抵在牆角的肩膀,瞞藏不過地歎了口氣“我是真的沒想到,這箱子裡居然還有曹利安夾帶私貨出的鬼主意,差點兒把程梓也牽扯進去。”
“然後呢?”江陌儼然未動,仍舊目不偏錯地直視著邵桀已經避無可避躲無可躲的眼睛,“如果這次的危險情況不是未遂,而是既成呢?你是打算來個先身士卒,拿自己的命去賭,逼著隊伍裡的其他人認清蔣唯禮一夥的圖謀詭計?”
“我……也……不算賭命吧……那些粉絲總不至於把威脅警告鬨成人命官司……”
邵桀頂著江陌凝重的視線忽地一哽,許是覺得被人窺破了博取人心的窘迫算計,又或許是單純沒來由的後怕憋屈,托在肩上的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摳緊,良久,有些脫力地抵靠到了牆麵,嘶聲抽了口涼氣,又壓抑地歎了出去。
“蔣唯禮在私底下跟什麼人打交道,江警官,你應該比我清楚。如果單靠蔣唯禮自己,他不會這麼多年都能穩穩當當地坐在這裡。蔣唯禮威脅我的時候會顧及著彆把事情捅出去。但他那幾個粉絲在得過幾次他的親自授意之後越發變本加厲,發起瘋來沒頭沒尾沒個限製,否則也不會鬨出快遞投毒這種無差彆傷害的事情——隊伍其他人大多都以為我跟蔣唯禮的‘恩怨’不過就是那些名額頂替的小摩擦而已……直到上次劉水找人動手的事徹徹底底地瞞不下去,連李澤川那個腦子裡麵一根筋的都察覺不太對勁,所以……我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把蔣唯禮跟我、跟陶方之間要命的糾葛抖摟出去,哪怕隻是讓徐經理她們提前有些防備也是好的,免得日後我一時疏忽,再真鬨出什麼人命關天的大問題。”
江陌一抬眉毛,“統一戰線的前提是敵人一致……”
邵桀輕輕一笑“我還真就沒想過要把其他人拽到我這艘賊船上去,也沒必要一定讓他們非黑即白地把立場挑明……不過就像溫夕說的,總歸該讓他們稍微知情。但這講故事嘛,乾巴巴地講起來實在沒勁——”
“所以——”江陌一時啞然,截口攔住了邵桀為難的語氣,“今天鬨起的爭執,其實根本就在你和徐經理的預料掌握裡。”
“drg在轉會期把蔣唯禮踢走的事兒,八成是給他造成了挺大的刺激,他背後的利益團體一直在drg運營招商的問題上下絆子使貓膩。”邵桀意味深長地撇下嘴角,手肘朝著樓梯間防火門的方向彈了兩下,“徐沐揚這個人足夠精明,她知道蔣唯禮帶走的資源需要從我這兒重新建立,但在此之前,她也好我也罷,都得確認一下彼此是否有足夠的籌碼和誠意。”
邵桀需要一處能夠無條件妥協支撐他繼續跟蔣唯禮糾纏下去的容身之地,而徐沐揚則需要邵桀建立起一個形勢可觀的核心團體,為俱樂部帶來維係下去的動力和利益,藉此契機,正好各取所需。
江陌沉默地咂麼著邵桀不似作假的坦露徹底,適才鬆散了片刻的眉頭越蹙越緊。
“你啊……自尊心就那麼不值錢嗎,非要這麼作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