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四袋子(下)
龍山公墓這一趟屬實有點兒繞。
江陌和肖樂天爭分奪秒地也沒趕上最後一屜新出鍋的熱乎豆腐包,扒拉著掛在餐盤底上的剩菜?了兩口,食堂老劉就看不下去地甩開馬勺,從食堂後廚員工餐裡分了兩碗回鍋菜端走,權當是給他倆香噴噴地開了一口小灶。
挖心案的轟動喧鬨幾乎在一夜之間隨著犯罪嫌疑人宋亦珂的意外身亡雲散煙消。
刑偵支隊上上下下——連帶著後勤的宋叔都被這案子耗磨得空落落,一記本打算借機肅正風紀的重拳就這麼脫力地砸進了一個棉花蓄得的軟沙包,沒日沒夜拾掇規整了滿滿一屋子等待核查提交送審宣判的卷宗證物幾乎成了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肖樂天吃飽喝足就懨懨犯困地沒什麼勁頭,晃出食堂門口差點兒被門檻絆了個倒栽蔥,悶著腦袋正頂在剛忙完說明發布會善後工作,推著三輪車找地兒上鎖的耿副的肋條骨,倆人踉踉蹌蹌地撅腚攙扶,才勉強沒墩著耿秩不禁折騰的老腰和屁股——
肖樂天昏昏欲睡的哈欠打到半路,整個人猛一激靈地把耿秩攔腰摟住,沒等抬頭,先聽見耿副老氣橫秋絮叨地叮囑他穩重,倆人摟摟抱抱地麵麵相覷了幾秒,肖樂天才咧著嘴傻樂地鬆開胳膊,主動自覺地拎起耿秩堆在車筐裡裝著蘋果香蕉橘子的大包小裹,囫圇地把耿副讓他給刑偵辦公室捎帶過去平分的吩咐撇在腦後,撒丫子就躥跑進到樓棟,先明目張膽地往自己口袋裡揣上幾顆溜酸倒牙的“贓物”。
江陌站在旁邊沒搭手,被耿秩一眼角乜了正著的時候齜出去的牙還沒來得及收,轉頭就先有預判地側身躲開耿秩的“諄諄教導”,也緊隨在肖樂天身後,一溜煙兒地鑽進了主樓。
經偵約談的陣仗鬨得不小,幾位排隊叫號等候審訊的老總還沒機會詳細觀摩,主樓的電梯倒先被各方趕來救急的律師和家屬搶占擁堵得水泄不通。
江陌懶得往人堆裡鑽,倚在走廊牆沿了了會兒大廳方向的熙攘喧鬨,稀裡糊塗地沒看出什麼門道,戳在原地呆愣了片晌,扭身搭住了一旁的門把手,鉚著勁兒掀開了防火的液壓門,橫身晃進了沒幾個人願意踩著感應燈攀上爬下的消防通道。
江陌不緊不慢地溜達到三樓緩步台,半個身子都抵在門板前頭,忽地回身仰頭,搭眼正了見溫晨沒聲沒息地窩坐在大理石板麵的台階上,嘴裡銜了顆煙,但沒點火,甚至整個人的呼吸都在刻意屏持得淺弱,生怕江陌發現他似的,甚至在她抬眼瞧看過去的一瞬猛地一抖,然後蜷縮起腿腳,有些不自在地蹭了蹭鼻尖,拎起打火器晃了兩下,尷尬地解釋說:“沒氣兒了。在這兒清淨一會兒。”
江陌已經搭在防火門上的胳膊扭身撤了下來。她倒沒上前,隻是站在緩步台的位置仰頭看向溫晨像是無聲慟哭過一陣,遍布揉搓紅痕的側臉,猶豫著稍微思索片晌,略略地把眉毛抬起來:“因為薑喆的事?我大概聽了一耳朵……盛城際速的車隊好像跟他有點什麼關聯?”
“……啊?嗯——經偵這案子一查,整棟樓都沒個消停……”溫晨八成也是知道自己躲不開這雙慧眼咄咄,無聲地歎了口氣,“車隊那邊的情況薑喆其實交代的不多,這也就是順帶著給經偵那邊搭了把手。不過薑喆說漏過一嘴,李旭……春節闖卡的那個車隊——就是盛城際速裡裡外外錢來錢往的事兒,基本上都是梁明親簽,就是不知道這實打實的證據賬目落在誰手裡……且還得跟他耗上幾天。”
“盛城際速的車隊……”江陌意有所指地重複了一句,轉而往溫晨的方向探了下腦袋:“你前兩天去醫院看董知博的時候,是不是‘順道’繞了個遠,跑了一趟塗思遙的病房,關上門聊了約莫半個鐘頭?”
“你怎麼知——”溫晨一怔,愣了兩秒過半失笑恍然:“是小董跟你說的?還是醫院裡那個喻大夫跟你透的口風?”
“我這一個半線人的事兒你彆管。”江陌輕哼了一聲,“你就說塗思遙本來就虛的不行的體格子,大半夜忽然高燒不退這事兒,是不是多多少少地跟你有點兒什麼關聯?”
“可能吧……薑喆熬不住的時候給我列過幾個名單,跑過私貨的幾個老板隻是其中一份。另外還有一份,是盛城際速在有大客戶的時候,才會項目製聘用的司機清單。”
“梁明手底下這個盛城際速業務範圍拉扯得挺寬,有點兒什麼附加條款的單子都敢接——盛城際速不負責承擔風險,但是保險倒是給他們買得挺全,除了正經的保險,還刻意額外加上了一家叫勝利平安的民營保險公司。”溫晨壓抑地嗬聲苦笑,旋即沉默半晌,有些沉重道:“闖卡撞了我師父的李旭,也在那個名單的上麵。我後來打聽過,保單賠付的金額隻有部分給到了受益人,剩下的大頭,基本都落進了薑喆和劉水這幫二道販子的腰包裡。”
“那這夥司機接的活,可沒那麼簡單啊……”江陌斂眉,緩慢地眨了眨眼:“塗思遙他爸也跑過盛城際速的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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