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無邊!
唐朝有所謂的官妓、官妓和家妓,宮妓是指皇家蓄養的樂伎徘優,當時設立的梨園、宜春院等就是專門服侍皇上貴族之所。\、qb5\至於‘官妓與家妓則性質也和宮妓差不多,皆是合法且製度化的產物,隻不過官妓由節度軍營的樂營管理,而家妓乃是蓄養在家中的私人所有。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以營業性質為主的“散妓”,她們不歸某級官衙管理,而是鴇母的私有財產和搖錢樹。
唐朝長安的平康坊正是散妓的大本營,這裡聚集著許多才貌兼備的女子,是京師少俠蘋集之地,也是一些王孫公子,進士文人遊謁之所,李琛會帶翟雲來這裡,主要是這裡的女子比之宮妓更為豪放多情,而且氣氛木拘謹,能夠儘情地飲酒狂歡。
他帶著翟雲一進門,眼尖的老鴇公孫嬤嬤就笑咪咪地領著眾美女迎了出來。
“稀客啊!安公子,您好久沒有光臨咱們凝香樓了,今天可真是我燒了好香才給您求來了!”老鴇早就知道李探的真實身份,但她知道他不喜歡張揚,因此總以安公子稱呼他。
“公孫嬤嬤,我給你帶來了貴客,還不把你們樓裡的台柱全給我請出來伺候?”李琛一手將翟雲攏向前,手搭在她肩上,開心地笑著。
“是是是,這位公子長得麵若白玉,俊俏出塵,想必是江南來的貴賓吧!請進請進,咱們二樓的醉吟廳一直替安公子空著,請先上座,我這就叫人伺候。”公孫嬤嬤洗練地將眾人帶上高樓的雅室,精致的佳肴馬上傳上來。
翟雲第一次見識到這種排場,雖是座普通青樓,但布置得一點也不馬虎,小小的一間客房充滿矜貴之氣,細雕木柱撐起流蘇繡帳,名畫屏風皆適度地點綴著各個角落,比之王府內的幾個樓閣,有過之而無不及。
桌上的食器更令她瞠大了眼,所有食物都以金杯銀盤盛著,映著燭火,炫得她拚命眨眼才能適應那刺眼的光芒。
怎麼?難道這裡生意好得日進鬥金嗎?連小小餐具也如此豪奢?
就在她正打量著周遭新奇的一切時,門再度大開,四、五個頭梳烏蠻會,身穿紅儒綠裙的女子,像蝶兒一樣飛擁進來,個個濃裝豔裹地棲在李深及翟雲身邊,笑著招呼。
“安公子,您好久沒來了,可想死我們這票姊妹了!”一名叫桃紅的曾伺候過李琛,邊嚷邊靠在李琛身上,仰起臉問他大發嬌顛。
“嗬嗬嗬…是嗎?我這不是來了嗎?不過今天彆淨繞著我,我這位小兄弟才是主角,你們可要好好陪酒,可彆怠慢了。”他自然地擁著她,可視線一直沒離開過翟雲。
眾女人得到指示,便全朝翟雲擠了過去,隻見有的替她夾菜,有的幫她斟酒,其中一名叫梨花的,為博得她的青睞,更是緊挨著翟雲,如欲泥似的巴在她身邊,直接勾住她的手臂,主動替她端起酒杯。
“公子,可得儘情吃喝。來,梨花給您斟酒…”
“呢…不,在下很少喝酒,恐不勝酒力…”她被對方的熱情嚇傻了眼,尷尬地以手擋酒。
“嘻嘻,剛來的人都這麼說,可是啊,喝了一杯後就再也停不了啦!你們男人啊,最喜歡假正經了!”梨花調侃地拋了個媚眼給她。
翟雲吞了一口口水,隻覺得雞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
這梨花長得並非不美,隻是女人對女人又怎能引起什麼火花,因此儘管她蘭配低綴、顫顫、腰肢款款地依偎在她身邊,她仍隻是滿心的彆扭與局促。
“哎,來這裡就是要醉個痛快,不勝酒力又何妨,許多騒人墨客酒後更是逸興道飛,絕妙好詩就這麼一首首地出現,說不定幾杯黃湯下肚,你的‘靈感’就來了!來,乾杯!”李琛瞟她一眼,故意舉杯對著她,不讓她有藉口逃避。
“這…”她既不敢得罪他,又難以推辭,不由得盯著酒杯發愁。
“來嘛!喝一杯嘛!”坐在她左右陪酒的散妓馬上幫著勸酒。梨花更將酒杯端起,硬是塞向她的唇邊。
“我真的不行…晤…”她才張口,一道又嗆又辣的液體就這麼咕嘻地灌進她嘴裡。
梨花得逞後,又拿起絲巾,毫不客氣地往她大腿一坐,幫她擦掉嘴邊的酒液。
李琛也將酒一仰而儘,然後笑吟吟地看著她。
好個“春色山人!”連女人都不會應付,他真不懂她是真的老實,還是裝蒜!
“咳咳咳…”她倏地岔了氣,劇烈地咳著,小臉漲得通紅。
“哎呀!公子,您沒事吧?”梨花笑著幫她拍背,乘機更將胸口貼近她,意圖讓她欲火焚身。
“咳咳咳…你…請你…放尊重一些…咳咳咳…啊!”她一急,邊咳邊往後閃,一個不小心便從椅子上跌落地麵。
說時遲那時快,李琛向進門就一直站在門邊的趙奇使個眼色,趙奇便風一樣地竄了過去,一把將差點就摔個正著的翟雲撈起。
“謝…謝…咳咳…”翟雲喘了幾口大氣,扶住桌沿,才向趙奇道謝,然而整個頭已開始發暈。
趙奇看也不看她一眼,沒有表情地走回李琛身後守護。
“看來你真的沒半點酒量,才一杯酒就讓你的臉紅成這樣…”李琛緊盯著她紅豔欲滴的臉蛋,心中又被重重地敲了一記,這種感覺和連日來的一些驚奇做了連結,忽然,一個念頭毫無道理地閃進他的腦中——
身為男人,她的醉態卻比滿屋子的女人還要迷人,這麼不尋常的美麗,怎不教他懷疑她真正的性彆?
難道名氣響亮的春色山人竟是個女子?
為了怕手繪的春宮畫招人議論,才一直以男裝現身?
想起她纖若無骨的手腕,姣美非常的容貌,還有那始終藏著某種神秘的秋水黑瞳,再加上她連女人坐懷都能不亂的節操…李琛震愕地把心中的疑點—一歸納之後,居然得到了這個驚人的結論!
會嗎?
翟雲…是個女人?
他眸光乍閃,倏地勾起了一抹興味又狡猾的笑容,朝翟雲身邊的梨花道“我看這位翟兄弟有些醉意了,你帶他進去歇著,今晚就好好伺候他吧!”
“是。”梨花早就心儀俊俏的翟雲,笑開了眼,攙住她,嬌嗲地說“走吧!公子,到我房裡去,讓梨花伺候得您眼服帕帕的,咱們的正長著呢…”
?老天!她可不能和這個女人同床共枕哪!
翟雲被她的話驚得讓酒蝕掉的三分理智又迅速回流,她嚇得直冒冷汗,試著想推開身邊那雙人爪魚似的手,怎奈對方死纏住不放。
“這位大姊…時候還早,我…我還不想就寢…”她支支吾吾地推托著,心已跳驟增。
“哎,狂歡哪還要排時間的?走嘛!”梨花知道李琛出手大方,隻要好好招待翟雲,銀兩絕對不會少,因此更加賣力地要討好翟雲。
“不…王爺…”翟雲是真的慌了,求救似的看著李琛。
“哈哈哈…翟畫師,你就儘情地去享樂吧!”李琛朗聲大笑,覺得她倉皇的樣子看來有趣極了。
看我今天不掀了你的底!他在心裡譏笑著。
“不…我…我現在有點想作畫了!讓我回王府吧!”她靈機一動,馬上找到了全身而退的藉口。
“哦?”李琛眉一挑,慢慢站了起來。“現在就有靈感啦?那乾脆就在這裡回吧!讓大家見識一下‘春色山人’的畫技。來人,備紙筆!”
李琛惡意一笑,故意要逼她現形。
“什麼?”翟雲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無力地愣在原地。
“春色山人!原來公子就是春色山人哪!”梨花驚喜地尖叫。
“真的嗎?這位公子就是春色山人?”其他的人全都圍向她,像發現什麼新奇物品般地看著她。
“我…”翟雲馬上陷入了嘈雜的人聲之中,無助得不知如何是好,頭像被萬蟲鑽洞一樣疼痛。
“春色山人要現場揮毫嗎?太棒了,快去通知其他人來…”有人已準備向外頭的人通報這個大消息。
人多口雜,翟雲隻感到空氣似乎一下子被抽光,頓時覺得氣悶反胃,抱住肚子,頻頻作嘔。
“啊,春色山人,您怎麼了?”梨花見她有異,連忙扶住她。
“我…我想吐…”翟雲慘白著小臉,雙手捂住嘴巴。
“什麼?快來人…”梨花微驚,馬上召喚小廝。
翟雲已忍不住在胃裡翻攪的酸水,不知哪來的力量,撥開眾人,朝外頭衝了出去。
“翟雲!”李琛豈容她就這麼藉回身體不適遁逃,手一揮,趙奇已跟著追出。
“春色山人!春色山人!”一群女人也跟著大呼小叫,一時之間,整棟凝香樓的客人無不被驚動。
“什麼?春色山人就在這裡?在哪裡?我要看看誰是春色山人戶人人興奮地大喊,都想見到春色山人的廬山真麵目。
翟雲就在這一片混亂中奔下樓,穿過重重人群,拚命往門外奔去。
趙奇從二樓直接飛躍而下,幾個起落,已趕上了翟雲,但當他正要攔下她時,一個錦衣男子忽地出現在凝香樓外,不偏不倚被沒命飛奔的翟雲撞上,她大驚之下,來不及收勢,胃裡的東西已不聽使喚地全都吐到對方身上。
“放肆!”幾個黑衣大漢瞬間移到那男子麵前,一腳將她踢開,隨即一陣劍光齊出,四、五把劍已抵在她的頸間。
趙奇見到那男子,臉色大變,顧不得翟雲,馬上屈膝行禮,恭敬地稱了一聲“太子金安!”
霎時,鬨烘烘的凝香樓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大家一聽太子親臨,莫不驚慌地拜倒,誰也不敢出聲。
李琛早就看清來者是死對頭李琰,一張俊臉立即變得深沉陰酷。
“這是怎麼回事?我難得來一趟,就用這種方式歡迎我?”李琰先聲奪人,陰暗瘦削的長臉上布滿不悅。
“民婦罪該萬死!不知太子殿下前來,有失遠迎…”公孫嬤嬤衝到李琰麵前,心涼肉跳地跪倒請罪。
真是奇了,這太子向來很少在平康坊現身的,怎麼今個兒這麼巧會同時和安樂王都來了,這下可慘了,凝香樓難免要成為這兩個早就傳聞不合的人的爭鬥之地了。
翟雲隱隱得知自己撞上的竟是太子,嚇得抬頭瞪大雙眼,被環繞在她脖子上的劍震得不敢動彈。
“哼!這人竟然吐在本太子身上,給我砍了!”李琰瞥了她一眼,憤怒道。
“慢著!他是我的人。”李琛說話了,一步步走向李琰。
老實說,看翟雲吐得李琰滿身,真是令人痛快!
“你的人?既是你的人那就更不能原諒了,給我動手!”李琰倔傲地揚起下巴,獰笑地向手下命令。
“是!”那幾個大漢毫不留情地將劍往翟雲身上刺去。
“趙奇!”李琛怒喝一聲,幾乎與趙奇同時規上前,踢開了那幾把喂向翟雲的劍尖。
“啊…”然而他們的動作仍有些遲了,翟雲的頸口及肩上各被劃出一道血痕,她吃痛地低哼了幾聲,臉色發白。
“翟雲!”李琛眉頭~皺,蹲下身審視她的傷口。
隻見那雪白的肌膚上滲出鮮紅的血,看得他心頭連抽了好幾下。
“噴…真是可笑,安樂工幾時染上豢養兔兒少年的惡習了?怎麼,玩女人玩膩了,想換換口味?”李琰看他似乎對長得清俊嬌小的翟雲大為關心,輕蔑地以惡毒的話激他。
“他可不是一般人,李琰,他是我請來的畫師,你總聽過春色山人吧!前陣子我還聽說你砸千金到處搜集他的畫、找他的人呢,這會兒卻要親手殺了他?”李琛冷笑地反譏。
“什麼?他就是春色山人?”李琰得意的神色儘褪,吃驚地看著被他手下刺傷的翟雲。這個瘦弱斯文的美少年是他找了許久的畫師?
“沒錯,他正是春色山人!”李琛扶起翟雲,對著他森然一笑。早在探知李琰對秘戲圖的作者也有興趣時,他就事先展開行動了。
“原來他真的被你帶走了…”琰淡暗暗咬牙。李琛明知他到處找尋春色山人,卻早一步將春色山人藏了起來,可惡!為什麼每次他想要的東西李琛部要和他爭呢?每次隻要有他在,他就萬事不遂…
“春色山人已應聘為我作畫,目前正住在我王府裡,這已是眾所皆知的事了。”李琛笑吟吟地將翟雲緊緊拉住,早上在宮裡受的氣在此時全數奉還回去。
“你…”李琰怒極,緊握住拳頭。他與李琛積怨已深,現下看他又得到春色山人,一口氣險些咽不下去。
“山人受了傷,我得帶他回去上葯了,否則傷了筋骨什麼的,就不能再畫了…不陪了,告辭。”李琛說著將翟雲推進候在一旁的馬車。
李琰無法阻止,隻能兩眼噴火地瞪著他們離開,對李琛的怨恨更深了。
他暗暗咬牙發誓,不僅要將春色山人弄到手,總有一天,他還要讓李琛從他眼前徹底消失!
馬車顛簸地往前進,翟雲嚇得早已忘了身上的疼痛,她隻是渾身緊繃地想著,這會兒連太子都以為她是春色山人了,日後她該如何澄清一切?欺騙大家的下場又將會如何?
一思及此,她僅剩的力氣儘泄,在昏過去的刹那,耳旁仿佛傳來預言死亡的喪鐘…
李琛匆匆地走向聆水閣,心中有著連他也不知名的雀躍。
一回到王府,他交代手下將昏醉得不省人事的翟雲送回聆水閣,先回他的喚雲居梳洗一番,拿起葯箱,馬不停蹄地就來到了聆水閣。在那裡有個謎題等著他,一想到馬上就能證實他的揣測,他就止不住真相即將揭曉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