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熏還想表達不滿,一陣尖銳的痛楚毫不留情的傳來,她不由得尖叫連連,想抽回腳,偏讓他握得死緊。
「封晉陽,你渾蛋、卑鄙、無恥,放開我…」他根本就是藉機在惡整她,可惡、可惡、可惡…
她痛得失去理智,死命的捶打他。「放開,我叫你放開,聽到沒有!」完全不顧形象地嘶吼、揪扯、攻擊他,豆大的淚珠接連滾了下來,哭得好不淒慘。
「啊…」就在一陣幾乎讓她痛昏過去的一扭之後,封晉陽鬆了手。
呼,再不鬆手,他也快被她打死了!
「嗚…」她還在哭,眼淚停不下來。
「夠了吧?我都放手了。」
「你、你好渾蛋…」她抽抽噎噎地指控。
人在落難時,連小小的七品縣令都這樣欺負她,嗚…
她真正受創的,其實是被踐踏得麵目全非的自尊,自從遇見他之後,她所有的高傲,全被他摧毀殆儘,她討厭死他了…
知她是在藉機宣泄滿腹的委屈,封晉陽也不阻止,蹲在她跟前,任她發泄。
時間在哭泣聲中流逝,她哭聲漸歇,情緒也逐漸平複。腳其實已經不痛了,想起自己剛才像個瘋婆子似的,對他又打又罵,她開始興起一絲愧疚…
看向蹲在她跟前,耐性十足的封晉陽。他神情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
「你…」她發出聲音,有些許沙啞。
封晉陽抬眼。「好多了嗎?」
他…為什麼沒生氣?
她早知道他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不會忍氣吞聲去承受她的驕蠻氣焰,可是剛才,卻又為什麼默默吞忍她無理的哭鬨情緒?
她實在捉摸不住這個男人的心思,她想,她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懂吧!
「沒事就快起來,我快餓死了。」他沒多說什麼,率先起身。
蘭熏吞回話,默默起身,忍著痛一跛一跛地跟上。
走了兩步,封晉陽停下腳來,看了她一眼,又繞回她麵前,把獵來的野雉往她手裡塞,默默彎低身子。「上來,我背你。」
因為背對著她,所以也沒瞧見她驚嚇的神情。
他、沒乘機嘲諷她是不濟事的千金小姐,還要背她?
這真的是那個總是義正辭嚴教訓她、對她不假辭色的封晉陽嗎?
「發什麼呆?還不快上來,你不餓,我可餓壞了!」
經他這一催促,她沒想太多,本能地聽命照做。
各自靜默地走了一段路,較能夠平靜下來消化這一切轉變的蘭熏,感受到由他寬背傳遞而來的暖熱溫度,竟莫名地讓她感到心安。
他就連邁出的每一個腳步,都是平穩沉篤的,就像他的個性一樣,總是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堅定沉著。
「你這個人,其實沒我想得那麼糟。」不及深想,話就這樣飄出了口。
封晉陽淡淡回她。「我亦有同感。」
什麼嘛!意思是,之前她在他心目中,其實是很糟的!
不過,這一回她沒與他計較,閉上哭得有些酸澀的眼,靠在他溫暖舒適的肩背上,安心的讓自己睡去。
難得見她這麼安靜,封晉陽抬眼,瞧見她安然恬靜的睡顏,偏偏下意識裡,手中還不忘牢牢抓住他們的食物…
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在胸口淺淺激蕩。這女人啊,刁蠻、任性、潑辣、愛哭,卻又…單純、率真。
她其實很美,笑容清恬可人,隻要她多點女性溫柔,彆總是盛氣淩人的話,應該也是很可愛討喜的…
在深山林穀裡待了七天,餐餐山禽野果吃到她快叫救命時,總算走出那座山,當看到第一戶人家時,她感動得差點要落淚。
封晉陽依然背著她,雖然她扭傷的腳已經好多了,但她不會笨得自己招出來,賴皮地想讓他鄉「效勞」一下。
封晉陽又豈會不知,看在她這幾天也吃夠苦頭的分上,就由著她賴了。
那戶人家,是一對相當和善的中年夫婦,平日以打獵為生,也很殷勤地招待他們,天曉得,這幾天她已經吃夠嚼之如蠟的山禽野味了,她迫切希望能有豐富美味的食物來慰勞她的五臟廟。
所以當看到桌上的清粥、野菜,還有醃蘿卜時,她本能地就情緒反彈了。
「你要我吃這些東西!」她跳了起來。
婦人窘澀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方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
看得出來。
蘭熏皺著眉頭環顧破落狹窄的房子,這種地方能住人嗎?
「你最好給我閉嘴坐下。」封晉陽沉聲說道。她難道不知道她嫌棄的表情擺得有多明顯?這不懂人情世故的千金小姐!人家又不是欠她的,有地方讓她借宿已經要偷笑了,難不成還想比照皇宮的金碧輝煌?
敢命令她!
蘭熏才要張口,迎視他冷冷的眼神,不知為何,話就吞了回去。
見識過他疾言厲色教訓她的模樣,她一點都不懷疑他會毫不留情的再來一回。
她悶悶地坐了回去,並且在心中重複告訴自己,她不是怕他生氣,絕對不是…
封晉陽這才轉頭,溫和有禮地向婦人致歉。「不好意思,她就這性子,讓您見笑了。」
「哪裡。您這小娘子一看便知出身在不凡的人家,蓬門簡陋,是委屈她了。」婦人笑笑地,不以為意。
「沒有的事,已經很好了。是她不懂事,讓您見笑了。」他羞愧道。真是的,這麼大了還不會做人,把他的臉都丟光了。
婦人來回審視了他們一眼,像理解了什麼,含笑點頭。
打從這名男子背著她來敲她家的門時,她就看出他們絕非尋常人家。女孩身上有股讓人無法逼視的貴氣,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她想,應該是門戶不當,背著家人私逃的小情侶吧!
而這名男子英偉絕倫,顯然也不是池中之物,就算今日沒沒無聞,他日前途也是無可計量的,瞧,他隻消說句話,那傲氣的小娘子,不就溫溫順順的了?看得出來,她很在乎他呢!
一個是正氣凜然,一個是嬌美絕倫,愈看真是愈相配。
婦人清清喉嚨,問道「我們這小地方,沒有多餘的房間,你們同睡一房,無妨吧?」
什麼!這怎麼可以!
蘭熏正要出聲,封晉陽快她一步,搶在她前頭說「沒有問題,我們夫妻共宿一房即可,不勞您費心了。」
喂喂喂!他說什麼?誰跟他是夫妻啊!
「那好,你們吃完就早點休息,不打攪了。」婦人簡單地招呼過後,便退出房門。
一等婦人離開,蘭熏馬上發作。「封晉陽,你胡說什麼,誰要跟你睡一間房了!」
「人家就隻有一間房了,我不這麼說,難道你要出去睡嗎?」
「當然是你出去!我堂堂大清皇朝的…」
「我頂多把床讓給你。」沒什麼表情地截斷她,逕自端起碗筷享用晚餐。
要他出去凍露水?很抱歉,他的君子風範沒打算用在這裡。
「你…」拿身分壓他也沒用。他狂妄得很,根本不把皇親權貴看在眼裡。
她抿抿嘴,看他粗茶淡飯吃得自在,忍不住悶聲道「難道就沒有像樣點的東西了嗎?這種粗食,你怎麼吃得下去?」
「彆人都能吃了,我為什麼不能?這一家子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肯招待你就不錯了,再這樣嫌東嫌西,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到時被趕出去,我可不管。」
「可是…」她不情願地咕噥。「了不起付他們銀兩嘛!」
「你有,你給啊!」他淡哼,又喝了口清粥。
「什麼!你身上沒有銀兩?」
「沒有。」習慣了她的吼叫,他神色自若地挾了一小塊醬菜,沒讓食物由嘴裡噴出來。
「你再說一遍!」她無法接受打擊。
「沒有。」
蘭熏不斷吸氣、再吸氣。「都是你啦,把我身上一些值錢的東西拿來擋兵器擋光了,不然現在哪會這樣!」
怪他!「請問是小命重要,還是那些身外物重要?」
「可是沒有銀兩,我們怎麼辦啊!」
「省吃儉用一點,日子還是過得下去的,你緊張什麼?」他說得淡然。
「你要我跟著你粗茶淡飯的吃苦?」
「不行嗎?」
「當然不行!我是什麼身分,怎麼可以…」
他沉下臉。「那麼要走請便,下官身分卑微,不敢強留。」
又擺出那副嚇死人的冶臉了。
她委屈地咬唇,不說話。
「你到底要不要吃!」他皺著眉,揚聲問。
什麼嘛,對所有人都溫文謙和,獨獨對她,不是訓就是斥,從不給好臉色,她就這麼惹他厭煩嗎?
愈想愈不是滋味,賭氣地彆開臉。「不吃!」
「隨便你!」連安撫都懶,逕自吃他的晚餐。
他…可惡!
蘭熏氣悶地捶了下床板,細皮嫩肉的小手旋即又痛得她差點飆淚。
封晉陽斜瞥她一眼,見她噘著小嘴,悶悶地坐在角落,好似他把她欺負得多慘似的。
他無奈地拿起另一個空碗,盛上粥,又挾了一些菜端過去。「喏!多少吃點吧。」
她吸吸鼻子,彆開眼不理他。有誌氣的人,不吃嗟來食。
還嘔氣呢,孩子似的。
他好笑地將碗塞進她手裡。「算我拜托你吃,行了吧,我的大小姐!」
這還差不多。
她神色稍霽,勉為其難嘗了口…「好難吃!」
「出門在外,你將就點吧!」
她滿心不情願,皺著眉,將鹹鹹的醬菜配著清粥吞下肚,表情活似他在逼她服毒似的。
封晉陽看在眼裡,內心五味雜陳。
是他強求了嗎?她是溫室的花朵,一直被捧在手心中長大,以致嬌養成這副性情,一時之間要她改變,確實是苛求了…(全本)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