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心!
宋凜風的臉上布滿了暴風雨前的陰霾和寒氣,仿佛轉眼就要刮起狂風暴雨,看得管家老平大氣不敢喘一聲,隻能靜靜地掃掉地上的玻璃碎片,什麼話也不敢多問。qВ5。
“你剛才去哪裡了?”宋凜風突然出聲。
“我去鎮上買一些日常用品…怎麼了嗎?”老平看著他。
“那個來整理花園的人…”宋凜風又問。
“那是鎮上的‘隱花園’的邵老板,他今天來了嗎?”老平愣了一下。
“今天來了個女的。”宋凜風一想到那個大膽放肆的女人眼中又冒出火來。
“女的?難道是邵老板的女兒?”老平詫異道。他聽說邵老板有兩個女兒…
“去確認一下她的身分。”宋凜風吩咐道。
“發生什麼事了嗎?少爺。”老平有點不安,看宋凜風的表情,難道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惹惱了宋凜風?
“沒什麼,那個女人她看見了我。”宋凜風抿緊雙唇。
“她怎麼會看見你?我交代過邵老板不準太接近屋子…”老平變了臉色。
宋凜風自從出事之後一直不見任何人,會搬到這個窮鄉僻壤也是為了避開所有認識他的人,一年前那場意外改變了他原本璀璨的人生,也改變了他開朗積極的個性,他變得陰鬱寡歡,變得敏感尖銳,變得暴躁孤僻,從一個光鮮明亮的貴公子變成了不修邊幅的落魄者…
除了老平,沒有人能接近宋凜風,而宋凜風也不讓其他人接近,主仆兩人就這樣來到了這個小鎮,過著近乎隱居的日子。
但即使努力避免,還是會有必須與人接觸的時候,像這次花園整修,老平終得向外請專人來打點,所以才會找上“隱花園”的邵老板。
經過調查,老平得知邵老板是個懂分寸的人,不像鎮上那些人老是喜歡道長論短,所以才會放心把工作交給他,多日來庭園的工作進度也都按部就班,豈料今天竟會出了狀況。
“那個女人居然大膽地從窗戶爬了進來,還對著我大呼小叫,她甚至還敢隨便碰我,簡直該死的可惡透頂…”宋凜風握緊拳頭,恨恨地咬牙。
“什麼?”老平驚駭得下巴差點收不回來,腦中不停想像著當時的情景。
一個女人從窗台爬進屋內!
對少爺動手動腳!大呼小叫!甚至還…碰觸了少爺!
這些全是少爺最忌諱的事啊!
那女人到底是誰?她是向天借了膽還是太無知?她究竟知不知道她闖了什麼大禍了?不論以前或現在,惹火了少爺的人從沒人能全身而退。
“總之,查出她是誰,我要好好的回敬她…”宋凜風森冷的話從齒縫中進出。
“少爺,你避居這裡不就為了安靜度日嗎?何苦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把事鬨大?”老平惴惴地勸道,他真怕那個女人會被整慘。
“誰說我要把事鬨大了?那個女人看見了我的傷疤,就怕她出去給我胡謅,所以,總得想辦法封住她的嘴。”宋凜風怒道。
“如果她是邵老板的女兒,應該不會亂說話…”老平試圖替那個可憐的女人解圍。
“老平,你膽子愈來愈大了…”宋凜風眯起眼,口氣中已飽含火氣。
“抱歉。”老平心一驚,連忙低頭道歉。
“我饒不了那個女人,去跟邵老板說,日後花園的維護工作,都要由那個女人來做。”宋凜風隱藏在發絲和胡子之後的臉閃過一絲惡意的神情。
“她得罪了你,你還要叫她來?”老平不解。
“對,這樣才會更有趣…”宋凜風陰惻惻地眯起眼睛。
她還敢說他“殘廢”…
他要讓那個女人後悔說出那兩個宇。
老平心裡打了個突,沒來由地同情起那個女人來了。
“把拐杖給我,我要回房間休息。”宋凜風冷冷地伸出手。
“是。”老平將地上一根拐杖交給他。
宋凜風接過拐杖,蹣跚且困難地以左臂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可是近日來原本還能動的左腿竟然也開始微微抽痛,害他連舉步都有困難,才要跨出去,整個人又向前倒下。
“少爺!”老平大驚,連忙扶住他。
“彆幫我,讓我自己來!”他惱怒地揮開手。
“少爺…”老平收回手,胸口湧上一股不忍。
他跟了宋凜風將近十年了,這個心高氣傲又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曾經是個多麼活躍霸氣的男兒,如今…如今卻連走路都有問題,這種事,連他這個旁人看來都無法接受,更遑論是當事者了…
“老平,你在憐憫我嗎?”宋凜風敏感地瞪著他。
“沒有,少爺,我隻是在想,你實在應該待在台北繼續複健的,而且,也該和樊小姐聯絡…”老平擔心地道。
“沒必要。”宋凜風斷然地道。
“樊小姐到現在還一直在找你,她始終不放棄你,你又何苦避著她…”老平歎道。
那場意外打亂的還不隻是宋凜風的人生,更拆散了一對人人欣羨的璧人。
“彆說了!”宋凜風怒聲喝止。
“少爺…”
“過去的那個我,在一年前的意外中就死了,連帶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不再存在!懂嗎?我早就被摧毀了!全毀了!這樣的我還能見誰?你說啊,還能做什麼?還有什麼用?”他倏地嘶聲大吼,字字夾帶著對老天的抗議和憤怒。
“少爺…”老平感覺得出他瘦削的身體在顫抖,除了對未來的絕望,他內心似乎還有一股誰也無法明了的恐懼。
“這副該死的身軀,好像不再是我的了!你看看我,看看我…”他怒喊著,光是站著就已費儘他所有的力氣,像他這樣,有什麼臉去見樊若君?現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啊!
“少爺!你彆這樣…”老平難過地勸道“醫生說過,隻要你按時吃葯和複健,應該還有機會複原的…”
“你是指百分之二十的機會嗎?”他嘲諷地冷笑。
“即使隻有兩成,總要試試看啊…”
“我受夠了當醫生的白老鼠!受夠了所有人同情的眼光!包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這身醜陋的疤…”他氣憤地拍著自己沒有什麼知覺的右手,並且拉開衣襟,露出一整片被火燒傷的可怕痕跡。
那宛如魔鬼的烙痕,如荊棘般緊緊糾結在他整個胸膛上,乾枯焦黃的肉疤像隻野獸猙獰地占據著他的身體,雖然經過植皮手術,但由於當時傷得太重,根本無法恢複原貌。
那個猛烈的撞擊,那場驚人的爆炸,硬生生將他從天堂拉下了地獄…
“少爺…”老平不忍目睹,眼眶微紅地移開視線。
宋凜風瞪視著自己最忠誠的管家,久久,才痛苦地閉上眼睛,低斥一聲“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老平默默地轉身退開,他知道宋凜風真正的重傷不隻在他的外表,他的內心所受到的衝擊遠比身體的傷害還要大。
宋凜風低下頭,緊盯著自己癱在沙發上的右手,這隻原本該拿著筆、敲著電腦鍵盤、握著運動器材,擁著自己的女人,開拓自己天下的手,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了,沒有知覺,沒有力氣,不知冷暖,無法觸摸…
“可惡!可惡…”他暴怒地呐喊著,用力捶打著自己癱瘓的右半邊,恨不得在當時就這樣死去,也好過這樣像個殘廢賴活著!
嘶啞的聲音在整個冰冷的彆墅裡回蕩著,聽來讓人備覺心酸。
屋外的山櫻花已捎來春信,但,在宋凜風的身上,似乎永遠都是冬天…
“嗄?”邵蘭心傻眼地看著父親,整個腦袋還泡在夢境裡,根本沒聽懂老爸在說什麼。
邵定樵滿臉狐疑地瞪著自己的女兒,沒好氣地又問了一次。
“說,你昨天闖了什麼禍?”
“老爸,你在說什麼啊?”邵蘭心一頭霧水地眨著惺忪的睡眼。
“你給我說清楚,你昨天去山邊那家彆墅種花有沒有惹事?”邵定樵揉著下巴的胡碴,直覺有點不太對勁。
昨天邵蘭心臉臭臭的回來說什麼她不想幫那幢彆墅的人種花,他因臨時有事得到台中一趟,也沒多問,結果,今天一早,彆墅的平先生卻來電詢問蘭心是否是他女兒,待確定之後,又說往後的庭園整修和維護工作希望由蘭心來做。
奇怪,為什麼要指名由蘭心來做?
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蘭心做得太好了。
第二,蘭心得罪了人家。
不過,雖然蘭心在庭園造景和園藝上很有慧根,但根據他以往的經驗,第一種的可能性太低,蘭心這丫頭一定又出了什麼紕漏了!
“我哪有惹什麼事?我隻是去種種花…”邵蘭心不耐地又想倒回被窩。
“你有種花嗎?你不過是去繞繞又回來。”他拉住她,大聲更正。
“對,就是去繞繞又回來,所以根本沒事。”她才不想向老爸提起昨天遇見的那個像鬼一樣暴躁又不知好歹的怪人。
“沒事的話,彆墅的人為什麼打電話來?”邵定樵哼道。
“打電話來?乾嘛啊?要我彆再去了,對不對?”她撇撇嘴,用肚子想也知道結果。
“如果叫你彆再去,我就不會這麼納悶了,可是平先生居然說希望往後的工作都由你去做。”邵定樵不解地道。
“什麼?”她愣住了。有沒有搞錯啊?昨天還叫她滾蛋,今天卻找她回去?
“老實告訴我,你昨天到底做了什麼?”邵定樵又一次逼問。
“沒有啊!我就是去…種花…”她說著瞄了老爸一眼,好奇地反問“你說的平先生是誰啊?”
“就是彆墅的主人啊!一個中年人,看起來滿嚴肅端正的,態度雖然拘謹,但還算客氣…怎麼,你昨天去沒見到他嗎?那你怎麼進去彆墅的?”邵定樵看她茫然的樣子,忍不住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