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蝶影伴樵郎_思兔閱讀 

第七章(1 / 2)

蝶影伴樵郎!

燕柔才說要去水月寺,蝶影就迫不及待地整裝跳上馬車。、qb5、

「娘,今天不是十五,大師父不講經,為什麼你要去水月寺?」

「那你為什麼要跟來?」燕柔笑問著。

「人家……人家要去找阿樵哥哥嘛!」蝶影紅了臉,低頭搓玩她圓短的指頭。

「他說要來提親,也不知道和伯伯說得如何了?」

那天聽了小春和小夏的描述,又見蝶影述說她和阿樵重逢的經過,燕柔便知道她遇上難題了。

燕柔沒有告訴鐘善文,事實上,阿樵絕對過不了鐘家老爺那一關。

自從蝶影那天回家後,就完全變了個人。她像個大閨女一樣地躲進房裡,認真裁衣服、縫枕巾,她臉上的光采和甜笑說明了她的期待。

竹蝴蝶在她的頭上翩翩飛舞,她的心也飛到了那片竹林。「娘,上次人太多,不方便帶阿樵哥哥來見你,今天你去拜神,我去找阿樵哥哥來。」

「也好,去看看他。」燕柔淡淡地道。或許,要讓這個叫阿樵的年輕人知難而退。

可是,再看到女兒歡欣的神情,她又感到困擾。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雖說日子過得好,但從此要受拘於禮教規範,也可能要和其它女人分享丈夫;而嫁給阿樵,即使窮些,但蝶影是隨遇而安的個性,她仍然可以當一隻自由自在的小蝶兒。

到底什麼才是幸福呢?

馬車停下,母女二人帶著小春小夏進了山門,走上長長的石板路往大殿而去,今天寺裡香客不多,幾個女人簇擁著一個白發老婦,迎麵走了過來。

燕柔覺得這個爇婦十分眼熟,但也不敢肯定,又多看了幾眼。

那老婦卻是喊了出來「燕大小姐,是?」

「葉嬤嬤,真的是你?」燕柔失聲叫道。

「大小姐,是我,好久不見了。」葉嬤嬤開心地握住燕柔的手。

「我不是大小姐了,你看,我女兒都這麼大,兒子也生孩子了。蝶兒,叫葉婆婆。」

「葉婆婆!」蝶影大聲地喊道。

「大小姐真是好福氣。」葉嬤嬤介紹身邊的女眷「這是我的媳婦,孫媳婦,這娃娃是曾孫子,我這次是回來落葉歸根嗬!」

「葉嬤嬤也是好福氣,那年你和阿忠一下子離開,也不知道你到哪裡去了,害我好掛念你。」

「是阿忠在燕家的長工契約到期,他又存了一些錢,舉家就到江南做點小本生意,如今我老了,想回來走走,他們一家子就陪我回來了。」

看見她們穿著的津細絲質衫裙,燕柔笑道「阿忠發達了,葉嬤嬤你可安心養老。」

「人老了,總會想起一些舊事,也是不安心,所以就來這裡上香了。」

燕柔心一動「有一句話,我一直想找你問……」

「我明白,我們到一邊說吧!」

幾個女眷到一旁賞蓮,小春小夏找了石凳坐下休息,而蝶影則蹦蹦跳跳地找於樵去了。

「大小姐,你這女兒真不像你呢!」葉嬤嬤望著蝶影的背影。「以前你好文靜、好溫柔。」

燕柔扶葉嬤嬤走著,她的思緒也回到了年輕未嫁時。「二十二年了吧!那件事……」

「你還褂在心頭嗎?」葉嬤嬤輕歎一聲。「你那時候一直哭,說是不相信孩子已經死了,可你現在都當祖母了,還惦著這件事?」

「我怎麼能相信?」燕柔視線落到大殿中的釋尊佛像,那是她長久以來的心靈依靠。「他是我的兒子啊!是你幫我接生的,他的哭聲好宏亮,我還喂他喝奶,怎麼我一覺醒來,他就死了呢?」

「你不是不想生下他嗎?」

「懷胎十月,他畢竟是我的一塊肉啊!」燕柔情緒略顯激動。「即使那個人不想當孩子的爹,但我是孩子的娘啊!」

「大小姐,你那時和鐘少爺已經有婚約,又怎能帶著一個孩子出嫁?對燕家而言,要是你未婚生子的事傳出去,更是顏麵儘失啊!」

「是你們……把孩子弄死了嗎?」

「沒有,但孩子確實是發急病死了,送出去埋了。」

「那你們把他埋在哪裡?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一個沒有名分的死嬰,隨便挖個坑便埋了,怎能找得到?」

燕柔想到躺在冰冷地下的小小生命,心頭不覺絞痛起來,眼裡溢滿淚水。「今天三月十九,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我每年都來上香。」

「唉!那時候夫人不也勸小姐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嗎?」葉嬤嬤和藹地拍拍燕柔的手背「二十多年了,小姐在鐘家當了主母,生了鐘家的兒子女兒,那些燕家大小姐的事情都過去了。」

燕柔以絲巾拭去眼角淚珠,輕笑著「我早忘了,隻是今天見到葉嬤嬤,又勾起了往事,不談了。」

「我老人家記性不好,很多事情也忘了。」葉嬤嬤笑著,心裡卻為燕柔歎氣,如果她真的忘了,又為何每年來上香呢?

告彆了葉嬤嬤,燕柔獨自上大殿禮佛,等了一會兒,不見蝶影出現,小春和小夏又不知跑去哪裡玩,她隻好懷著心事,在寺內隨處漫步。

她每個月至少來一次水月寺,對寺裡地形十分熟悉,剛才聽師父說寺方打算翻修禪房,她慢慢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寺後的禪房。

禪房門口大開,並沒有聽到木工敲打的聲音,她俏聲跨過門檻,見到一個滿頭灰發的男子背對也坐著,似乎正在低頭雕琢東西。

倚牆擺滿了一支支剖成一半的竹子,去了青皮,長約三至五尺都有,有的竹麵上用毛筆寫了宇,有的竹麵宇跡則已被雕空,而每支雕過字的竹子底端則刻有一個菩薩。

燕柔認得那是住持文真大師的墨跡,他寫的是心經,一支竹子寫上一句,她從「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一句句讀起。

每讀一句,她便看見底端的竹雕菩薩,觀見之時,自然起了虔敬之心。隻見各個天神麵目不同,衣飾、法器、座騎也各自相異,而刻工津細,更是難得佳作。

心經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而這個竹藝刻工……她更熟!

燕柔震駭地望向那名男子。

那個背影、那拿刀的姿勢、那低頭專注的神情,長久以來,一直就是深烙在她心底的剪影。隻是,昔日黑發,今日白頭,還有他臉上刀刻般的痕跡,在在說明了歲月的流逝。

於笙聽到了聲響,他以為是寺裡的僧人,抬起頭來想打招呼,一見到燕柔的容貌,他的神情瞬間凝結。

多少年了,他們不曾這樣靜靜對望?

兩人的表情仍然平靜,但眼裡儘是波濤,燕柔目光越過了那癡纏的眼眸,看到於笙身後未完成雕工的竹子,上頭寫的是「心無礙」、「無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

她能沒有礙嗎?直到此時,她才明白,他就是她永遠放不下的礙。無論她再怎麼清心,再怎麼念佛,但曾經有過的愛恨纏綿,卻沒有隨著他們骨肉的死去而消失,二十多年來,她的心仍莫名地與他相戀。

「你在這裡……?」燕柔終於開了口。

「大師要我刻心經,所以我就在這裡。」

「我們的孩子,死了。」燕柔忘了「忘記」,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那時她已懷胎五個月,兩人相約暗夜離去,可是,他退卻了,她癡癡地等候,他終究沒來!從那夜起,她絕望,再由絕望生恨意。

「噢……」子笙垂下眼皮,又開始雕刻字跡。

「你為什麼不告而彆呢?」

「我忘了!」

「你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

「燕家會承認這個孩子嗎?」於笙的語氣平靜地不掀起一絲風浪。「他死了,不在世上受苦,倒是福氣。」

燕柔緊緊攢住手裡的絲巾,抿緊了唇,原來……他根本不在乎她和他們的孩子。

那她何必掛念著他,無法遺忘?

「爹!爹!」長廊外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還有宏亮興奮的叫喊「我帶小蝶來了!」

「伯伯,我來了!」這是蝶影高亢的笑聲。

於樵和蝶影旋風也似地出現在門口,兩人緊握著彼此的手,臉上儘是甜蜜的光采。

「娘,你也在這裡啊!」蝶影拉著於樵走上前,臉頰泛著紅暈,她開心地道「這是阿樵哥哥,那是伯伯……」

於笙和燕柔互望一眼,那一瞬間,他們都明白了。

於笙見到小蝶脖子上鮮紅的吻痕,他徒然變了臉色「阿樵,放開小蝶的手!」

於樵不知道父親為什麼突然變臉,他仍握著小蝶的手。「爹……」

「快放開!」

於樵立刻鬆了手,不安地望向父親,又望向小蝶。

「伯伯!」蝶影沒有見過於笙生氣,她感到十分害怕。

「小蝶,跟娘回家去。」

「伯伯,阿樵哥哥說您有事要和我談,正好我娘也來了,我們現在就可以談婚事……」

「蝶兒!」燕柔拉過蝶影。「什麼都不談了,我們回去。」

蝶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她急得快哭了。「阿樵哥哥……」

於樵也沒了主意,他轉向父親道「爹,我們慢慢談……」

「我們高攀不起!」

「可小蝶願意嫁給我啊!」

於笙沒有理會他,同著已經一腳跨出門外的燕柔道「鐘夫人,我家孩兒冒犯小姐,還請夫人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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