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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刀老祖(1 / 2)

連城訣!

狄雲見四下裡閒人漸圍漸多,脫身更加難了,舉刀一揚,喝道“快給我讓開!”左腋下撐著那條短槳,便向東首衝去。。qВ5。c0圍在街頭的閒人發一聲喊,四散奔逃。那四名公人叫道“采花淫僧,往哪裡走?”硬著頭皮追了上去。狄雲單刀斜指,手腕翻處,已劃傷了一名公人的手臂。那公人大叫“拒捕殺人哪!拒捕殺人哪!”

水笙催馬走開。汪嘯風縱馬上前,馬鞭揚出,刷的一聲,卷住了狄雲手中單刀,往外一甩。狄雲手上無力,單刀立時脫手飛出。汪嘯風左臂探出,抓住了他後頸衣領,將他身子提起,喝道“淫僧,你在兩湖做下了這許多案子,還想活命不成!”右手反按劍把,青光閃處,長劍出鞘,便要往狄雲頸中砍落。

旁觀眾人齊聲喝采“好極,好極!”“殺了這淫僧!”“大夥兒咬他一口出氣!”

狄雲身在半空,全無半分抗拒之力,暗暗歎了口氣,心道“我命中注定要給人冤枉,那也是無法可想。”眼見汪嘯風手中的長劍已舉在半空,他微微苦笑,心道“丁大哥,不是小弟不曾儘力,實在我運氣太壞。”

忽聞得遠處一個蒼老乾枯的聲音說道“手下留人,休得傷他性命。”

汪嘯風回過頭去,見是一個身穿黃袍的和尚。那和尚年紀極老,尖頭削耳,臉上都是皺紋,身上僧袍的質地顏色和狄雲所穿一模一樣。汪嘯風臉色一變,知是西藏血刀僧的一派,舉劍便向狄雲頸中砍落,決定先殺小淫僧,再殺老淫僧。劍鋒離狄雲的頭頸尚有尺許,猛覺右手肘彎中一麻,已被暗器打中了穴道。他手中長劍軟軟地垂了下來,雖是力道全無,但劍刃鋒利,仍在狄雲的左頰上劃了一道血痕。

那老僧身形如風,欺近身來,一掌將汪嘯風推落下馬,左手抓起狄雲,右腿一抬,竟在平地跨上了黃馬馬背,旁人上馬,必是左足先踏上左鐙,然後右腿跨上馬背,但這老僧既不縱躍,亦不踏鐙,一抬右腿,便上了馬鞍,縱馬向水笙馳去。

水笙聽得汪嘯風驚呼,當即勒馬。汪嘯風叫道“表妹,快走!”水笙微一遲疑,掉轉馬頭,那老僧已騎了黃馬追到。他將狄雲往水笙身後的白馬鞍子上一放,正要順手將她推落,水笙已拔出長劍,向他頭上砍下,那老僧見到她秀麗的容貌,怔了一怔,說道“好美!”手臂一探,點中了她腰間穴道。

水笙一劍砍到半空,陡然間全身無力,長劍當啷一聲落地,心中又驚又怕,忙要躍下馬來,突覺腰上又是一麻,雙腿已然不聽使喚。

那老僧左手牽住白馬韁繩,雙腿一挾,黃馬、白馬便叮當叮當、叮玲玲、叮當叮當、叮玲玲地去了。

汪嘯風躺在地下,大叫“表妹,表妹!”眼睜睜瞧著表妹被兩個淫僧擄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可是他全身酸軟,竭儘平生之力,也是動彈不了半分。

但聽得那些公人大叫大嚷“捉拿淫僧啊!”“血刀惡僧逃走了!”“拒捕傷人啊!”

狄雲身在馬背,一搖一晃地險些摔下,自然而然地伸手一抓,觸手之處,隻覺軟綿綿的,一低頭,見到抓住的卻是水笙後背腰間。水笙大驚,叫道“惡和尚,快放手!”狄雲也是一驚,急忙鬆手,抓住了馬鞍。但他坐在水笙身後,兩人身子無法不碰在一起。水笙隻叫“放開我,放開我!”那老僧聽得厭煩,伸過手來點了她啞穴,這麼一來,水笙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老僧騎在黃馬背上,不住打量水笙的身形麵貌,嘖嘖稱讚“很標致,了不起!老和尚豔福不淺。”水笙嘴巴雖啞,耳朵卻是不聾,隻嚇得魂飛魄散,差一點便暈了過去。

那老僧縱馬一路西行,儘揀荒僻之處馳去。行了一程,覺得兩匹坐騎的鸞鈴之聲太過刺耳,叮當叮當、叮玲玲的,顯然是引人來追,當即伸手出去,將金鈴、銀鈴一個個都摘了下來。這些鈴子是以金絲銀絲係在馬頸,順手一扯便扯下一枚,放入懷中之時,每隻鈴子都已捏扁成塊。

那老僧不讓馬匹休息,行到向晚,到了江畔山坡上一處懸崖之旁,見地勢荒涼,四下裡既無行人,又無房屋,當下將狄雲從馬背上抱下,放在地上,又將水笙抱了下來,再將兩匹馬牽到一株大樹之下,係在樹上。他向水笙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笑嘻嘻地道“妙極!老和尚豔福不淺!”這才盤膝坐定,對著江水閉目運功。

狄雲坐在他對麵,思潮起伏“今日的遭遇當真奇怪之極。兩個好人要殺我,這老和尚卻救了我。這和尚顯然跟寶象是一路,決不是好人,他若去侵犯這姑娘,那便如何是好?”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耳聽得山間鬆風如濤,夜鳥啾鳴,偶一抬頭便見到那老僧猶似僵屍一般的臉,心中不由得怦怦亂跳,斜過頭去,見到草叢中露出一角素衣,正是水笙倒在其中。他幾次想開口問那老僧,但見他神色儼然,用功正勤,總是不敢出聲打擾。

過了良久,那老僧突然徐徐站起,左足蹺起,腳底向天,右足站在地下,雙手張開,向著山凹裡初升的一輪明月。狄雲心想“這姿式這在哪裡見過的?是了,寶象那本小冊之中,便繪得有這個古怪的圖形。”但見那老僧如此這般站著,竟如一座石像一般,絕無半分搖晃顫抖。過得一會,隻聽得呼的一聲,老僧鬥然躍起,倒轉了身子落將下來。雙手在地下一撐,便頭頂著地,兩手左右平伸,雙足並攏,朝天挺立。

狄雲覺得有趣,從懷中取出那本冊子,翻到一個圖形,月光下看來,果然便和那老僧此刻的姿式一模一樣,心中省悟“這定是他們門中練功的法子。”

眼見那老僧凝神閉目,全心貫注,一個個姿式層出不窮,一時未必便能練完,狄雲將冊子放回懷中,心想“這老僧雖然救了我性命,但顯是個邪淫之徒,他擄了這姑娘來,分明不懷好意。乘著他練功入定之際,我去救了那姑娘,一同乘馬逃走。”

他明知此舉十分凶險,可總不能見水笙好好一個姑娘受淫僧欺辱,當下悄悄轉身,輕手輕腳地向草叢中爬去。他在牢獄中常和丁典一齊練功,知道每當吐納呼吸之際,耳聾目盲,五官功用齊失,隻要那老僧練功不輟,自己救那姑娘,他就未必知覺。

他身子一動,斷腿處便痛得難以抵受,隻得將全身重量都放在一雙手上,慢慢爬到草叢間,幸喜那老僧果然並未知覺。低下頭來,隻見月光正好照射在水笙臉上。她睜著圓圓的大眼,臉上露出恐怖之極的神色。狄雲生怕驚動老僧,不敢說話,當下打了手勢,示意自己前來相救。

水笙自被老僧擄到此處,心想落入這兩淫僧的魔手,以後隻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遭的屈辱不知將如何慘酷,苦於穴道被點,彆說無法動彈,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被老僧放在草叢之中,螞蟻蚱蜢在臉上頸中爬來爬去,已是萬分難受,這時忽見偷偷摸摸地爬將過來,隻道他定然不懷好意,要對自己非禮,不由得害怕之極。狄雲連打手勢,示意救她,但水笙驚恐之中,將他的手勢都會錯了意,隻有更加害怕。

狄雲伸手拉她坐起,手指大樹邊的馬匹,意思說要和她一齊上馬逃走。水笙全身軟軟地全然做不得主。狄雲若是雙腿健好,便能抱了她奔下坡去,但他斷腿後自己行走兀自艱難,無論如何不能再抱一人,唯有設法解開她穴道讓她自行。隻是她不明點穴解穴之法,隻得向水笙連打手勢,指著她身上各處部位,盼她以眼色指示,何處能夠解穴。

水笙見他伸手向自己全身各處東指西指,不禁羞憤到了極點,也痛恨到極點“這小惡僧不知想些甚麼古怪法門,要來折辱於我。我隻要身子能動,即刻便向石壁上一頭撞死,免受他百端欺侮。”

狄雲見她神色古怪,心想“多半她也是不知。”眼前除了解她穴道之外,更無第二條脫身逃走之途,可是說什麼也不敢開口,暗道“姑娘,我是一心助你脫險,得罪莫怪。”當下伸出手去,在她背上輕輕推拿了幾推。

這輕輕幾下推揉,於解穴自然毫無功效,但水笙心中的驚恐卻又增了幾分。她表哥汪嘯風自幼在她家跟她父親學藝,和她青梅竹馬,情好彌篤,父親也早說過將她許配給了表哥。兩人雖時時一起出門,行俠江湖,但互相以禮自持,連手掌也從不相觸。狄雲這麼推拿得幾下,她淚水已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狄雲微微一驚,心道“她為什麼哭泣?嗯,想必她給點穴之後,這背心的穴道一碰到便劇痛難當,因此哭了起來。我試試解她腰裡的穴道。”於是伸手到她後腰,輕輕捏了幾下。這幾下一捏,水笙的眼淚流得更加多了。狄雲大為惶惑“原來腰間穴道也痛,那便怎生是好?”他知道女子身上的尊嚴,這胸頸腿腹等處,那是瞧也不敢去瞧,彆說去碰了,尋思“我沒法子解她穴道,若再亂試,那可使不得。隻有背負她下坡,冒險逃走。”於是握著她雙臂,要將身子拉到自己背上。

水笙氣苦已極,驚怒之下,數次險欲暈去,見他提起自己手臂,顯是要來解自己衣衫,一口氣塞在胸間,呼不出去。狄雲將她雙臂一提,正要拉起她身子,水笙胸口這股氣一衝,啞穴突然解了,當即叫喚“惡賊,放開我!彆碰我,放開我!”

這一下呼叫突如其來,狄雲大吃一驚,雙手一鬆,將她摔在地下,自己站立不穩,一摔之下,壓在她身上。

水笙這麼一叫,那老僧立時醒覺,睜開眼來,見兩人滾作一團,又聽水笙大叫“惡僧,你快一刀將姑娘殺了,放開我。”那老僧哈哈大笑,說道“小混蛋,你性急什麼?你想先偷吃師祖的姑娘麼?”走上前來,一把抓住狄雲的背心,將他提起來,走遠幾步,才將他放下,笑道“很好,很好!我就喜歡你這種大膽貪花的少年,你斷了一條腿,居然不怕痛,還想女人,妙極,妙極,有種!很合我的脾胃。”

狄雲被他二人誤會,當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說明真相,這惡僧一掌便送了我的性命。隻好暫且敷衍,再想法子脫身,同時搭救這姑娘。”

那老僧道“你是寶象新收的弟子,是不是?”不等狄雲回答,裂嘴一笑,道“寶象一定很喜歡你了,連他的血刀僧衣也賜給了你,他那部‘血刀秘笈’有沒有傳給你?”

狄雲心想“‘血刀秘笈’不知是什麼東西?”顫抖著伸手入懷,取出那本黃紙冊子。那老僧接過來翻閱一遍,又還了給他,輕拍他頭頂,說道“很好,很好,你叫什麼名字?”狄雲道“我叫狄雲。”那老僧道“很好,很好!你師父轉過你練功的法門沒有?”狄雲道“沒有。”那老僧道“嗯,不要緊。你師父哪裡去了?”狄雲哪敢說寶象不是自己師父,而且早已死了,隻得隨口道“他……他在江裡乘船。”

那老僧道“你師父跟你說過師祖法名沒有?”狄雲道“沒有。”那老僧道“我法名便叫做‘血刀老祖’。你這小混蛋很能討我歡喜。你跟著師祖爺爺,包你享福無窮,天下的美貌佳人哪,要哪一個便取哪一個。”

狄雲心想“原來他是寶象的師父。”問道“他們罵你……罵咱們是‘血刀惡僧’,師……師祖是咱們這一派的掌教了?”血刀老祖笑道“嘿嘿,寶象這混蛋的口風也真緊,家門來曆,連自己心愛的徒兒也不給說。咱們這一派是西藏青教中的一支,叫做血刀門。你師祖是這一門的第四代掌教。你好好兒學功夫,第六代掌教說不定便能落在你的身上。嗯,你的腿斷了,不要緊,我給你治治。”

他解開狄雲斷腿的傷處,將斷骨對準,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些藥末,敷在傷處,說道“這是本門秘製的接骨傷藥,靈驗無比,不到一個月,斷腿便平複如常。咱們明兒上荊州府去,你師父也會來齊。”狄雲心中一驚“荊州我可去不得。”

血刀老祖包好狄雲的傷腿,回頭向水笙瞧瞧,笑道“小混蛋,這妞兒相貌挺美,不壞,當真不壞。她自稱什麼‘鈴劍雙俠’。她老子水岱自居名門正派,說是中原武林中的頂兒尖兒人物,不自量力地要跟咱們‘血刀門’為難,昨天竟殺了你一個師叔,他,想不到他的大閨女卻給我手到擒來。嘿嘿嘿,咱爺兒倆要教她老子丟儘臉麵,剝光了這妞兒衣衫,縛在馬上,趕著她在一處處大城小鎮遊街,教千人萬人都看個明白,水大俠的閨女是這麼一副模樣。”

水笙心中怦怦亂跳,嚇得隻想嘔吐,不住轉念“那小的惡僧固惡,這老的更凶暴,我怎樣才能圖個自儘,保住我軀體清白和我爹爹的顏麵?”

忽聽得血刀老祖笑道“說起曹操,曹操便到,救她的人來啦!”狄雲心中一喜,忙問“在哪裡?”血刀老祖道“還在五裡之外,嘿嘿,一共有十七騎。”狄雲側耳傾聽,隱隱聽到東南方山道上有馬蹄之聲,但相距甚遠,連蹄聲也是若有若無,絕難分辨多寡,這老僧一聽,便知來騎數目,耳力實是驚人。

血刀老祖道“你的斷腿剛敷上藥,三個時辰內不能移動,否則今後便會跛了。這一二百裡內,沒聽說有什麼大本領之人,這一十七騎追兵,我都去殺了吧。”

狄雲不願他多傷武林中的正派人物,忙道“咱們躲在這裡不出聲,他們未必尋著。敵眾我寡,師……師祖還是小心些的好。”

血刀老祖大是高興,說道“小混蛋良心好,難得難得,師祖爺爺很歡喜你。”伸手腰間,一抖之下,手中已多了一柄軟軟的鋼刀。刀身不住顫動,宛然是一條活的蛇一般。月光之下,但見這刀的刃鋒上全是暗紅之色,血光隱隱,極是可怖。狄雲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道“這……這便是血刀了?”血刀老祖道“這柄寶刀每逢月圓之夜,須割人頭相祭,否則鋒銳便減,於刀主不利。你瞧月亮正圓,難得一十七個人趕來給我祭刀。寶刀啊寶刀,今晚你可以飽餐一頓人血了。”

水笙聽著馬蹄聲漸漸奔近,心下暗喜,但聽血刀老僧說得十分自負,似乎來者必死,雖不能全信,卻也暗自擔憂,心想“爹爹來了沒有?表哥來了沒有?”

又過一會,月光下見到一列馬從山道上奔來,狄雲一數,果然不多不少是一十七騎。但見這十七騎銜尾急奔,迅即經過坡下山道,馬上乘者並沒想到要上來查察。

水笙提高嗓子,叫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那一十七騎乘客聽到聲音,立時勒馬轉頭。一個男子大聲呼道“表妹,表妹!”正是汪嘯風的聲音。水笙要再出聲招呼,血刀老祖伸指一彈,一料石塊飛將過去,又打中了她啞穴。

一十七人紛紛下馬,聚在一起低聲商議。血刀老祖突然伸手在狄雲腋下一托,將他身子托將起來,朗聲說道“西藏青教血刀門,第四代掌門血刀老祖,第六代弟子狄雲在此!”跟著俯身,左手抓住水笙頸後衣服,將她提了起來,說道“水岱的閨女,已做了我徒孫狄雲第十八房小妾,誰要來喝喜酒,這就上來吧。哈哈,哈哈!”他有意顯示深厚內功,笑聲震撼山穀,遠遠地傳送出去。那一十七人相顧駭然,儘皆失色。

汪嘯風見表妹被惡僧提在手中,全無抗拒之力,又說什麼做了他“徒孫狄雲的第十八房小妾”,隻怕她已遭汙辱,隻氣得五內俱焚,大吼一聲,挺著長劍,搶先向山坡上奔來。其餘十六人紛紛呐喊“殺了血刀惡僧!”“為江湖上除一大害!”“這等凶殘淫僧,決計容他不得。”

狄雲見了這等陣仗,心中好生尷尬,尋思“這些人都當我是血刀門的惡僧,我便有一百張嘴,也是分辯不得。最好他們打死了這老和尚,將水姑娘救出……可是……可是這老和尚一死,我也難以活命。”一時盼中原群俠得勝,一時又望血刀老祖打退追兵,自己也不知到底幫的是哪一邊。

斜眼向血刀老祖瞧去,隻見他微微冷笑,渾不以敵方人多勢眾為忌,雙手各提一人,一柄血刀咬在嘴裡,更顯得猙獰凶惡。待得群豪奔到二十餘丈之外,他緩緩將狄雲放下,小心不碰動他的傷腿,等群豪奔到十餘丈外,他又將水笙放在狄雲身旁,一柄刀仍是咬在嘴裡,雙手叉腰,夜風獵獵,鼓動寬大的袍袖。

汪嘯風叫道“表妹,你安好麼?”水笙隻想大叫“表哥,表哥!”卻哪裡叫得出聲?但見表哥越奔越近,她心中混和著無儘喜悅、擔憂、依戀和感激,隻想撲入他的懷中痛哭一場,訴說這幾個時辰中所遭遇的苦難和屈辱。

汪嘯風一意隻在尋找表妹,東張西望,奔跑得便慢了幾步,群豪中有七八人奔在他的前麵。月光之下,但見山坡最高處血刀老祖銜刀而立,凜然生威,群豪奔到離他五六丈時,不約而同地立定了腳步。

雙方相對片刻,猛聽得一聲呼喝,兩條漢子並肩衝上坡去,一使金鞭,一使雙刀。

兩人衝上數丈,那使雙刀的腳步快捷,已繞到了血刀老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大聲呼喝,同時攻上。血刀老祖略一側身,避過雙刀,身子左右閃動,一把彎刀始終銜在嘴裡。突然間左手抓住刀柄,順手一揮,已將那使金鞭的劈去半邊頭顱,殺了一人之後,立時又銜刀在口。那使雙刀的又驚又悲,將一對長刀舞得雪花相似,滾動而前。血刀老祖空手在他刀光中穿來插去,驀地裡右手從口中抽出刀來,一揮之下,刀鋒從他頭頂直劈至腰。

群豪齊聲驚呼,向後退了幾步,但見他口中那柄軟刀之上鮮血滴滴流下,嘴角邊也沾了不少鮮血。

群豪雖然驚駭,但敵愾同仇,叱喝聲中,四個人分從左右攻上。血刀老祖向西斜走,四人大聲叫罵,發足追趕,餘人也是蜂湧而上。隻追出數丈,四人腳下已分出快慢,兩人在前,兩人在後。血刀老祖忽地停步,回身急衝,紅光閃動,先頭兩人已然命喪刀下。後麵兩人略一遲疑之際,血刀及頸,霎時間身首異處。

狄雲躺在草叢之中,見他頃刻間連斃六人,武功之詭異,手法之殘忍,實是不可思議,心想“這般打法,餘下這十一人,隻怕片刻間便被他殺個乾淨。那可如何是好?”

忽聽得一人叫道“表妹,表妹,你在哪裡?”正是“鈴劍雙俠”中的汪嘯風。

水笙便躺在狄雲的身旁,隻是被血刀老祖點了啞穴,叫不出聲,心中卻在大叫“表哥,我在這裡。”

汪嘯風彎腰疾走,左手不住撥動長草找尋。忽然間一陣山風,卷起水笙的一角衫子。汪嘯風大叫“在這裡了!”撲將上來,一把將她抱起。水笙喜極流淚,全身顫抖。汪嘯風隻叫“表妹,表妹!你在這裡!”緊緊地抱住了她。二人劫後重逢,什麼禮儀規矩,早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汪嘯風又問“表妹,你好麼?”見水笙不答,心下起疑,將她放下地來。水笙腳一著地,身子便往後仰。汪嘯風學過點穴之技,雖不甚精,卻也會得基本手法,忙伸手在她腰間和背心三處穴道之上推血過宮,解了她封閉的穴道。水笙叫出聲來“表哥,表哥。”

狄雲當汪嘯風走近身來,便知情勢凶險,乘著他給水笙推解穴道之際,悄悄爬開。

水笙聽得草中簌簌有聲,想起這惡僧對自己的侮辱,指著狄雲,對汪嘯風道“快,快,殺了這惡僧。”這時汪嘯風的長劍已還入鞘中,一聽此言,刷的一聲拔出,劍勢如風,向狄雲疾刺而出。狄雲聽得水笙叫喚,早知不妙,沒等長劍遞到,急忙向外一個打滾,幸好處身所在正是斜坡,順勢便滾了下去。

汪嘯風跟著又挺劍刺去,眼見便要刺中,突然當的一聲響,虎口一震,眼前紅光閃動。他百忙中不及細想,順手使出來的便是九式連環的“孔雀開屏”,將長劍舞成一片光屏,擋在身前。但聽得叮叮當當,刀劍相交之聲密如聯珠,隻一瞬之間,便已相撞了三十餘聲。汪嘯風劍法已頗得乃師水岱真傳,這套“孔雀開屏”翻來覆去共有九式,平時練得純熟,此刻性命在呼吸之間,敵人的刀招來得迅捷無比,哪裡還說得上見招拆招?隻是自管自地照式急舞,使這一套“孔雀開屏”,便似是出於天性一般。血刀老祖連攻三十六刀,一刀快似一刀,居然儘數給他擋了開去。

群豪隻瞧得目為之眩。這時十七人中又已有三人為血刀老祖所殺,剩下來連水笙在內也隻有九人。眾人瞧得都是手心中捏一把冷汗,均想“鈴劍雙俠名不虛傳,隻有他才擋得住血刀惡僧這般快如閃電的急攻。”

其實血刀老祖隻須刀招放慢,跟他拆上十餘招,汪嘯風非命喪血刀之下不可,幸好血刀老祖一時沒想到,對方這套專取守勢的劍招,隻不過是練熟了的一路劍法而已,心道“好小子,咱們鬥鬥,到底是你快還是我快?”一味地加快強攻。

群豪都想並力上前,將血刀老祖亂刀分屍,隻是兩人鬥得實在太快,哪裡插得下手去?

水笙關心表哥安危,雖是手酸腳軟,也不敢再多等待,俯身從地下死屍手裡取過一柄長劍,上前夾攻。她和表哥平時聯手攻敵,配合純熟,汪嘯風擋住了血刀老祖的攻勢,水笙長劍便向敵人要害刺去。

血刀老祖數十招拾奪不下汪嘯風,心下焦躁,猛地裡一聲大吼,右手仍是血刀揮舞,左手卻空手去抓他長劍。汪嘯風大吃一驚,加快揮劍,隻盼將他手指削斷幾根,不料血刀老祖的左手竟似不怕劍鋒,或彈或壓,或挑或按,竟將他劍招化解了大半,這麼一來,汪嘯風和水笙立時險象環生。

群豪中一個老者瞧出勢頭不對,知道今晚“鈴劍雙俠”若再喪命,餘下的沒一人能活著離開此處,大叫“大夥兒並肩子上,跟惡僧拚命。”

便在此時,忽聽得西北角上有人長聲叫道“落──花流水!”跟著東北角上有人應道“落花──流水。”“流水”兩字尚未叫完,西南方有人叫道“落花流──水。”這三人分處三方,高呼之聲也是或豪放,或悠揚,音調不同,但均是中氣充沛,內力甚高。

血刀老祖一驚“卻從哪裡鑽出了來這三個高手來?從聲音中聽來,每一人的武功隻怕都不在我之下,三個家夥聯手來攻,那可不易對付。”他心中尋思應敵之策,手中刀招卻是毫不遲緩。

猛聽得南邊又有一人高聲叫道“落花流水──”這“落花流水”的第四個“水”拖得特長,滔滔不絕的傳到,有如長江大河一般。這聲音更比其餘三人近得多。

水笙大喜,叫道“爹爹,爹爹,快來!”

群豪中有人喜道“江南四老到啦,落花流水!哈……”他那哈哈大笑隻笑出一個“哈”字,胸口鮮血激噴,已被血刀砍中。

血刀老祖聽得又來一人,而此人竟是水笙之父,猛地想起一事“曾聽我徒兒善勇說道,中原武林中武功最厲害的,除了丁典之外,有什麼南四奇、北四怪。北四怪叫什麼‘風虎雲龍’,南四奇則是‘落花流水’。當時我聽了說道滾,外號叫作‘落花流水’,還能有什麼好腳色?可是聽這四個家夥的應和之聲,可著實有點兒鬼門道。”

他尋思未定,隻聽得四人齊聲合呼,“落花流水”之聲,從四個不同方向傳來,隻震得山穀鳴響。血刀老祖聽聲音知四人相距尚遠,最遠的還在五裡之外,但等得將眼前敵人一一殺了,那四人一合上圍,可就不易脫身。他撮唇作嘯,長聲呼道“落花流水,我打你們個落花流水!”手指彈處,錚的一聲,水笙手中長劍被他彈中,拿捏不定,長劍直飛起來。

血刀老祖叫道“狄雲,預備上馬,咱們可要少陪了。”

狄雲答應不出,心中好生為難,要是和他同逃,難免陷溺愈來愈深,將來無可收拾。但如留在此處,立時便會被眾人斬成碎塊,說半句話來分辯的餘裕也無。隻聽血刀老祖又叫“徒孫兒,快牽了馬。”狄雲轉念已定“眼前總是逃命要緊。我這一生給人冤枉,還算少了?人家心裡對我怎麼想法,哪管得了這許多?”等到血刀老祖第三次呼叫,便即答應,拾起地下一根花槍,左手支著當作拐杖,走到樹邊去牽了兩匹坐騎。

一個使杆棒的大胖子叫道“不好,惡僧想逃,我去阻住他。”挺起杆棒,便向狄雲趕去。血刀老祖道“嘿,你去阻他,我來阻你。”血刀揮處,那胖子連人帶棒,斷為四截。餘人見到他如此慘死,忍不住駭然而呼。血刀老祖原是要嚇退眾人的牽纏,回過長臂,攔腰抱起水笙,撒腿便向牽著坐騎的狄雲身前奔來。

水笙急叫“惡僧,放開我,放開我!”伸拳往他背上急擂。她劍法不弱,拳頭卻出手無力,血刀老祖皮粗肉厚,給她捶上幾下渾如不覺,長腿一邁便是半丈,連縱帶奔,幾個起落,便已到了狄雲身旁。

汪嘯風將那套“孔雀開屏”使發了性,一時收不住招,仍是“東展錦羽”、“西剔翠翎”、“南迎豔陽”、“北回晨風”一式式地使動。他見水笙再次被擄,忙狂奔追來,手中長劍雖仍不住揮舞,卻已不成章法。

血刀老祖將狄雲一提,放上黃馬,又將水笙放在他身前,低聲道“那四個鬼叫的家夥都是勁敵,非同小可。這女娃兒是人質,彆讓她跑了。”說著跨上白馬,縱騎向東。

隻聽得“落花流水,落花流水”的呼聲漸近,有時是一人單呼,有時卻是兩人、三人、四人齊聲呼叫。

水笙大叫“表哥,表哥!爹爹,爹爹!快來救我。”可是眼見得表哥又一次遠遠地落在馬後。“鈴劍雙俠”的坐騎黃馬和白馬乃是千中挑、萬中選的大宛駿馬。平時他二人以此自傲,常說雙騎腳程之快,力氣之長,當世更無第三匹馬及得上,可是這時為敵所用,畜生無知,仍是這般疾馳快跑,馬越快,離得汪嘯風越加遠了。

汪嘯風眼看追趕不上,隻有不住呼叫“表妹,表妹!”

一個高呼“表哥”,一個大叫“表妹”,聲音哀淒,狄雲聽在耳中,極是不忍,隻想將水笙推下馬來,但想到血刀老祖之言“來的都是勁敵,非同小可,這女娃兒是人質,彆讓她跑了。”放走水笙,血刀老祖定會大怒,此人殘忍無比,殺了自己如宰雞犬,又想如給水笙之父等四個高手追上了,自己定也不免冤枉送命。一時猶豫難決,聽得水笙高叫表哥之音已是聲嘶力竭,心中突然一酸“他二人情深愛重,被人活生生的拆開。我跟師妹……嘿,我跟師妹,何嘗不是這樣?可是,可是她對待我,幾時能象水姑娘對她表哥那樣?”想到此處,不由傷心,心道“你去吧!”伸手將她推下了馬背。

血刀老祖雖然在前帶路,時時留神後麵坐騎上的動靜,忽聽得水笙大叫之聲突停,跟著一聲“啊喲”,掉在地下,還道狄雲斷了一腿,製她不住,當即兜轉馬頭。

水笙身子落地,輕輕一縱,已然站直,當即發足向汪嘯風奔去。兩人此時相距已有五十餘丈,一個自西向東,一個自東向西,越奔越近。一個叫“表哥!”一個叫“表妹!”都是說不出的歡喜。

血刀老祖微笑勒馬,竟不理會,稍候片刻,眼見汪嘯風和水笙相距已不過二十餘丈,這才雙腿一夾,一聲呼嘯,向水笙追去。

狄雲大驚,心中隻叫“快跑,快跑!”對麵幾個幸存的漢子見血刀老祖口銜血刀,縱馬衝來,也是齊聲呼叫“快跑,快跑!”

水笙聽得背後馬蹄之聲越來越近,但兩人發力急奔之下,和汪嘯風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她奔得胸口幾乎要炸裂了,膝彎發軟,隨時都會摔倒,終於還是勉強支撐。

突然之間,覺得白馬的呼吸噴到了背心,聽得血刀老祖笑道“逃得了麼?”水笙伸出雙手,汪嘯風還在兩丈以外,血刀老祖的左手卻已搭上了她的肩頭。

她一聲驚呼,正要哭出聲來,隻聽得一個熟悉而慈愛的聲音叫道“笙兒彆怕,爹來救你了!”

水笙一聽,正是父親到了,心中一喜,精神陡長,腳下不知從哪裡生出來一股力氣,一縱之下,向前躍出丈餘,血刀老祖的手掌本已搭在她肩頭,竟爾被她擺脫。汪嘯風向前一湊,兩人左手已拉著左手。汪嘯風右手長劍舞出一個劍花,心下暗道“天可憐見,師父及時趕到,便不怕那淫僧惡魔了。”

血刀老祖嘿嘿冷笑聲中,血刀遞出。汪嘯風急揮長劍去格,突見那血刀紅影閃閃,迎頭彎轉,竟如一根軟帶一般,順著劍鋒曲了下來,刀頭削向他手指。汪嘯風若不放手撤劍,一隻手掌立時便廢了。他百忙中變招也真迅捷,掌心勁力一吐,長劍向敵人飛擲過去。

血刀老祖左指彈處,將長劍向西首飛奔而至的一個老者彈出,右手中血刀更向前伸,直砍汪嘯風麵門。汪嘯風仰身相避,不得不放開了水笙的手掌。血刀老祖左手回抄,已將水笙抱起,橫放在馬鞍之上,他卻不拉轉馬頭,仍是向前直馳,衝向前麵中原群豪。

攔在道中的幾條漢子見他馳馬衝來,齊聲發喊,散在兩旁。血刀老祖口發嗬嗬怪聲,砍翻一名漢子,縱馬兜了個圈子,向狄雲奔去。

突見左首灰影一閃,長劍上反射的月光耀眼生花,一條冷森森的劍光點向他胸口,血刀老祖回刀掠出,當的一聲,刀劍相交,隻震得虎口隱隱作麻,心道“好強的內力。”便在此時,右首又有一柄長劍遞到,這劍勢道甚奇,劍尖劃成大大小小的一個個圈子,竟看不清他劍招指向何處。血刀老祖又是一驚“太極劍名家到了。”

他勁透右臂,血刀也揮成一個圓圈,刀圈和劍圈一碰,當當當數聲,火花迸濺。對方喝道“好刀法!”向旁飄開,卻是個身穿杏黃道袍的道人。血刀老祖叫道“你劍法也好!”左首那人喝道“放下我女兒!”劍中夾掌,掌中夾劍,兩股勁力一齊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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