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狼吞虎咽!
九月下旬,天氣依然悶熱得要命。qΒ5、
沙子為了節省電費,隻在客人用餐的範圍才裝設冷氣,相隔一道布簾的廚房隻有電風扇能吹,每天最熱的時間都待在廚房的她,這兩天中暑了。
於是,她被迫待在冷氣房內,哪裡都不能去,還好今天是中秋節,綠香屋公休一天,不然她哪有閒情躺在床上吹冷氣、看雜誌、喝果汁。
小雅和同學去烤肉,雙胞胎不在家,她沒力氣吱吱喳喳,好安靜喔……
規定她除了上洗手間以外都不能下床的人,現在正拎著一包吐司走近。
她微笑道了聲謝,接過已經替她開封的塑膠袋,拿出一塊白吐司慢慢啃,享用她今天唯一吃得下的一餐。
“頭還暈嗎?”那人不是彆人,就是東方,這裡是他冬暖夏涼的房間。
“比白天好很多了。你買什麼晚餐?”
“便當。”
“快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趕人趕人。
東方的眉頭皺了一下。就算便當是熱的,也沒她煮的好吃,而且他得自己一個人吃,倍覺淒涼。
他皺眉的動作很輕很輕,但眉眼間的委屈還是被沙子發現了,她在心裡偷笑,表麵上裝出頗無奈的表情。
“很抱歉不能陪你晚餐。”她今天一聞到熱食的味道就反胃,中午他買回來的便當她連動都不敢動,隻好把他連人帶便當趕出他的房間。
“還想吃什麼,我去買。”他審視她依然蒼白的臉。
“有吐司就夠了。”她束起袋口,把吐司放到床頭櫃上,接過他遞來的開水。
“隻吃一塊?”他挑眉。
“我吃不下了。”婰部挪到床沿,白嫩雙足套入室內拖鞋。
“做什麼?”看她要下床,他問。
“洗手。”
才說完,她整個人就被騰空抱起,再落地時,人已經在浴室內。
沙子唇畔含笑,沾濕雙手,抹了一點肥皂,搓了搓手,水衝乾淨,毛巾擦乾。看他又要抱起她,她不禁為他的緊張兮兮失笑出聲,笑容裡洋溢著小女人被寵溺的幸福。
“嗬,我是中暑又不是重傷,沒那麼虛弱,你不用浪費力氣抱我。”
“你很輕。”
結果,她怎麼進浴室就怎麼回床上。
她眯眼躺在床上,張嘴打了個長長的嗬欠。白天的時候身體雖然不太舒服,可是躺在床上也沒有睡著,隻好翻雜誌打發時間,不然就是盯著打電腦的他看,現在覺得好累……
“想睡了?”他探了探她的額頭和臉頰,確認她的體溫正常才放心。
“東方,我想雙胞胎耶,你想不想他們?”
聽東方說,他昨天一早就載雙胞胎去他一個朋友家玩,大概會去玩個三天。怕生的雙胞胎大概很喜歡東方那位朋友吧,才肯在人家家裡待這麼多天。可是才兩天不見,她已經開始想念他們。
“嗯。”他輕應了聲。
“你打電話問問看他們,要不要你提前去接他們回來。”
“好。”
“ok,沒事了,你快去吃飯吧。”她微笑催促。
“要不要再喝水?”
“我不渴。”
“冷氣會不會太涼?”
“不會。”
“有事就叫我,我在一樓——”
“我睡著了。摳……噓……摳……噓……”她閉眼忍住笑,打斷他不厭其煩的叮囑。他抿唇一笑,動手關掉大燈,離開前輕輕掩上房門,還在門外走廊留了一盞壁燈才下樓。
壁燈柔和的黃澄澄光芒,透過虛掩的門縫輕巧灑進房內,溫柔地驅走黑暗裡的冷硬。沙子眼簾微掀,凝望那份溫柔,那是東方就算不在她身邊也留有的體貼,她看得見……
狗?!
她倏地彈坐起身,而那顆輕輕頂門的深棕色頭顱,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一溜煙竄逃不見。她瞪大詫愕的雙眸,清楚看見被頂開十公分的門縫,閃過兩簇毛茸茸的……尾巴!
怎麼會有狗跑到三樓來,她沒看錯吧?!
心驚肉跳的沙子掀被下床,不敢一個人待在樓上。她躡手躡腳來到房門邊,小心地再打開一點門縫,朝外麵探頭探腦,確定“敵方”不在視線範圍內後,便一股腦衝下樓。
砰!
行經二樓,她聽見一道關門聲。
二樓有兩個房間,她自然而然往走廊儘頭的房門看去,那是雙胞胎的房間,理應沒人的房間,居然有床頭燈的昏黃光線從地板上的門縫透出來。
她記得雙胞胎的生活習慣很好,離間一定會隨手關燈,那麼他們房裡的燈為什麼會亮著?
沙子納悶地走向泛出燈光的房間,一打開門,迎麵襲來的涼爽空氣讓她頓時一愣,同時兩隻毛色深棕、縮在雙胞胎大床上的小狗,映入她錯愕的眼。
房子裡真的有狗,而且是兩隻狼犬!
她倒怞一口涼氣,本想馬上拔腿逃跑,腦中適時想起育幼院的義工阿姨後來曾告訴她,狗看見人一跑就會追著那個人,所以遇到狗時慢慢走開就好。
於是她戒慎地看著那兩隻不知道有沒有攻擊性的小狼犬,緊張的腳步慢慢退出房間,但是越看她越覺得——
不對勁。好象在哪裡見過這兩對黃色眼睛?
雖然小狼犬的眼白部分是黃色的,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神秘的金黃色幽光,但這兩雙充滿畏怯、防備、恐慌的深褐色眼瞳她並不陌生,簡直像極了……雙胞胎?
她怔在門口,轉身逃跑的腳步遲疑了。
怪了,她怎麼會有這種錯覺?仔細一看小狼犬的眼神,確實有種凱恩和班克就在她麵前的奇異感覺……
其中一隻小狼犬看沙子沒有走開,試探地跳下床,輕輕甩動尾巴,朝她走出幾步。
“不要過來!”見小狼犬靠近,她又是怞口氣退了一步,抓著門板脫口急喊。
小狼犬仿聽懂她說的話,待在原地沒再前進,漂亮柔軟的尾巴喪氣地垂下,口中發出像是嗚咽的低低獸狺,不安的眼神添入濃濃的膽怯與受傷。那種渴望親近她、卻又被她拒絕的失望連她也感受得到,她突然覺得心驚。
在樓下的東方也聽見二樓的關門聲,上樓一探究竟,當他看見僵立在雙胞胎房門口、瞠眼呆愣看著房內的沙子時,始終揪在胸口的沉重心結直墜穀底——
他來到門邊,沉默地看了眼垂頭喪氣的小狼犬,關上房門,逕自走上三樓。
他知道她會跟上來。
“你說你沒有養狗。”她看見的兩隻小動物是什麼?它們霸占雙胞胎的大床、還吹著冷氣,可是她在他家出入了這麼多次,卻今天才看到——不,她懷疑上次在下大雨的夜裡看到的也是它們。為什麼?
東方久久未發一語,幽深黑眸複雜地看著麵前眉心緊揪的女人。
他凝重的神情讓沙子感到莫名慌亂,她沒來由地聯想到有時他凝視著她時,不經意泄漏的不安與憂愁,那個她一直不曉得該不該碰觸的“秘密”。
“雙胞胎不在家,你該不會想說那兩隻小狗是雙胞胎變的吧?我不會上當的,哈哈!”她故作輕鬆說了個冷笑話,順便乾笑兩聲。
“是狼。”他糾正。
狼?那是狼嗎?
“你養的不是狗,而是那種在森林裡或荒野間出沒、童話故事中老是演反派角色、被人類定位為天性凶猛殘暴、所有形容惡事的成語都有它一份、最大型的犬科動物‘狼’?”她的笑容有點僵了,再三確認,問得戰戰兢兢。
她對犬科動物一向沒有好感,根本不會費神去觀察研究,要她區分狼犬和狼哪裡不同,她也分不出來,再說她又沒有親眼看過狼,要分辨就難上加難了。
“是狼沒錯。”俊臉一繃,沒有否認。
“會不會是你誤把狼狗當成狼?還是‘狼’是那兩隻小狗的名字?”
“他們是狼,是你心中所想的犬科動物沒錯。”他咬牙。
“彆開玩笑了,一般人怎麼可能馴養狼當寵物……”她越說越小聲,越說心越慌。他的表情好嚴肅,顯然一絲絲開玩笑的成分都沒有。老天!
“你為什麼要在家裡養狼?”而且還不隻一隻!
他瞪著她,臉色有點鐵青。“你不是猜到了嗎?”
“你知不知道狼有多危險?我都曾被狗咬到半死不活,何況是狼!幼狼還小,也許還不明顯,但成狼的攻擊性——”她倏地打住。“等一下,你剛才說我‘猜到了’是什麼意思?”
東方垂在身側的拳頭緊握,難以言喻的忐忑漫上胸口。
“那兩隻幼狼就是雙胞胎。”瞞得了一時又怎樣,事實依舊存在。該來的一定會來,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狼生下多胞胎的情況應該很普遍吧。”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接口。
他又瞪著她,不知道該為她的粗線條感到慶幸還是生氣。
“他們就是凱恩和班克。”
“他們?”
他深吸一口氣。“二樓那兩隻幼狼!”
“你說我看到的兩隻狼是凱恩和班克?”
她的表情從困惑到領悟,然後指著他,噗哧笑開來。
“哈哈哈……東方,你真的很有講冷笑話的本錢耶,表情這麼正經,我差點被你唬過去了!是呀是呀,那兩隻幼狼的毛色跟凱恩和班克的發色還真有點像,連眼神都像,我剛才一看到的時候還以為我看到雙胞胎……”笑容一僵。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你是騙我的吧?”種種跡象的吻合,讓她不得不遲疑了。
看著她微慌的清眸,他咽下喉中的乾澀,張嘴試了幾次,才有辦法出聲。
“我沒有騙你,讓你知情,隻是遲早的問題。”
“不可能,凱恩是人,班克也是人,天底下哪有人會變成狼的怪事……”
又來了,他又用那種她曾在他眼底發現過、好似在看一種遙不可及的東西般的複雜眼神望著她,沙子的腦海裡一片混亂,直覺這件事與他深藏的秘密一定有關,可是她一點也沒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承受……
“我們‘狼族’就會。”他下顎緊繃道。
狼族?那又是什麼?
“東方,拜托你不要開玩笑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種事,也沒有什麼會變身的狼族,這一切都是你掰出來嚇我、對我私自下床的處罰,對不對?”沙子心裡好慌,不放棄再問。
“相信我,我寧願和你一樣是個完整的人類,而不是半人……半狼。”
“半人半狼?”她的頭好暈,發覺自己好象一隻喉嚨沙啞的鸚鵡,不停在重複宛如天方夜譚、科幻電影的對話。
“會變身成狼的人。”他啞聲道。
沙子覺得荒謬,可是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嚴肅哀傷,一點都不像在造假唬弄她,籠罩在她心頭的陰影也漸形擴大。
她乍然驚覺東方離她好遠……
她知道他的姓名、年齡、職業,知道他去過很多國家旅行,知道他愛看星空,知道他喜歡自由無束的感覺,知道他搬來海邊是因為這裡安靜人口少、空氣新鮮,她看似知道他很多事情,但她真的了解東方嗎?
他來自何方?家世背景如何?曾在哪裡念書、工作?他的親人有誰?本以為真正愛一個人可以不在乎這些,現在卻被這些困惑催化了她的不安與恐慌。
“所以……你也會變身成狼?”
當她遲疑問完,就看見東方黑眸一沉,像是鐵了心,他的臉部與身體開始產生變化——
刀鑿般的俊顏在一眨眼間變成尖耳長吻的獸臉,麥色的光潔迅速長出細密的黑色獸毛,修長的四肢獸化成著地的四條腿,手指腳趾成了銳利的尖爪,整個人從身高一八七的高大男性身軀變成高度到她腰部的大黑狼,全身上下遍尋不著一屬於人的特征。
“它”掙開掛在身上鬆鬆垮垮的衣物,走出那團落地的布料,暗紅如血的雙眸正牢牢盯著她看。
天、天啊……
她捂唇驚顫,寒毛直豎,駭然後退一步。
在下一瞬間,他又變回人類,十足男性美感的強健身軀立在原地,對於裸身的自己沒有絲毫羞赧,他仍是他,唯有線條優美的肌肉更加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