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從夫!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彆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y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蘇軾·水調歌頭
在這幽靜且令人昏睡的夏夜裡,溫暖的清風徐徐吹拂,在深黝的天空中,高掛的滿月灑下一地的清輝;玉蘭花香在風中飄揚,海棠、牡丹在月下怒放;遊廊曲徑、雕窗鏤刻的萬chun亭下,點點銀光在粼粼水波中閃爍著,碧水淙淙、清流潺潺,煞是幽雅宜人。
今晚原該是一個寧靜、安詳的夜……吧?
“大姐,不要這樣……”
“放手!不要拉我!”
樹葉形小湖泊旁的灌木叢中,一個口中咬著蘆葦的年輕人緩緩抬起上身,麵sè不豫地轉頭望向嘈雜聲的來處,他想看清楚是哪個殺風景的欠扁家夥,居然膽敢破壞他享受這個平和寧靜的夜晚。
在皎潔明亮的月光下,三個旗裝打扮的小姑娘正拉拉扯扯地往湖邊走過來。
“大姐,我們快點回去吧!在這兒胡亂闖若被抓到會很慘的耶!”右邊一個纖柔的小姑娘小小聲地哀求著。
“小心點兒不就行了!”中間那名高佻身材的亮麗姑娘扯開拉著她的手。
左邊那位美豔豐滿的姑娘則不耐煩地問“你到底要怎麼樣嘛?想死也不要拖我們一起下水啊!”
“不去掉這身臟汙,我死也不回去!”高挑姑娘怒聲叫著,並大步往湖邊走去。
“噓……小聲一點,大姐,求求你小聲一點吧!”纖細姑娘急步跟上去。
“你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豐滿姑娘幸災樂禍地說“沒事跟她們鬥什麼嘴?活該被扔了一身泥,你……”
“你少幸災樂禍,說不定明天就輪到你了。”高挑姑娘來到湖邊,低頭審視身上的臟汙,“扣兒,你還杵在那兒乾什麼?還不快弄點水來幫我擦乾淨。”她頤指氣使的命令道。
“哦!好,”纖細姑娘忙趴到大石頭上,把一條手絹兒往湖裡浸了浸,起身擰乾來到高挑姑娘身前細細的擦拭著。
豐滿姑娘款腰扭臀地慢慢行向前來。“沒有用啦!不過是越搞越糟罷了。”
猛然抬起頭來,高挑姑娘正想破口大罵,扣兒趕忙輕喚一聲,“大姐,您彆生氣,這麼看好不好?我們兩個衣服對換一下,我的衣服雖然不是頂漂亮,至少是乾淨的。”她體貼的建議。
高挑姑娘蹙眉想了想,又低頭看著自個兒身上去不掉的汙漬。
“好吧!那你還不趕緊脫下來。”
扣兒左右看了看,然後,她往剛才那個年輕人藏身之處旁的百年巨柏走過去。
年輕男子不自覺的往隱密處又縮進去一點,說好聽點兒,他是怕嚇著三個小姑娘,但實際上,他卻隻能將心思暗藏在心底。
在明亮皎潔的月光照耀下,一張jg致的、雖算不上頂美卻是頗為清秀的小臉蛋兒,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星眸裡。
遠山般的黛眉下,嵌著一對清若秋水的鳳瞳,懸膽般的瑤鼻,櫻桃小嘴兒,再配上玲瓏嬌小的個子,如此雅致的嬌靨再配上那副憨態的神情,著實令人心弦蕩漾。
絲毫不知有人在暗處窺視的扣兒就停在年輕人身前不遠處,就著古柏粗大樹乾的遮掩褪下了長袍,若不是因為此時已是半夜二更了無人跡的時刻,又若不是因為不儘速解決高佻姑娘穿的問題,她恐怕會沒完沒了,所以,她才大著膽子在這理應是無人的禦花園內寬衣解帶。
“把內衫和衫褲也脫下來給我,”高佻姑娘在另一棵大樹下叫著,“我的有點兒濕了。”
“哦!”扣兒聽話的把衫褲,內衫全都脫下來交給豐滿姑娘,然後,以雙手環胸遮掩住僅著肚兜的上身,她那如藕般的光裸粉腿則不安地緊夾著,不知為什麼,直冒火的她總是覺得在暗處似乎有一雙狼眼在一旁虎視眈眈,令她感到冷颼颼的。
隱身在灌木叢中的年輕人雙眸炯炯發亮地緊盯在扣兒瑩白如雪、柔嫩如絲的嬌軀上,先前他的不悅早已不翼而飛。
“無論如何,我這次非選上不可。”高挑姑娘邊撫平長袍上的皺褶邊咕噥的宣示自己的決心。
“我也是,我可不想回去嫁給那隻大黑熊,”豐滿姑娘把肮臟的衣服遞給纖細姑娘。“聽說他有虐待狂,他的前三個老婆好像都是被活活折騰死的呢。”
扣兒安靜的穿上肮臟的衣物。
“瞧你這副德行,大概是選不上了,”豐滿姑娘打量著扣兒,“那就隻好麻煩你替我們嫁給那個大黑熊羅!”她幸災樂禍的說。
隱身在暗處的年輕人不禁攢眉,她要嫁給那個有虐待狂的大黑熊?
“我知道,二姐。”扣兒平靜地回道,她一向就沒有說話的餘地,這會兒也會同樣逆來順受的接受她的命運。
“這樣也好,”豐滿姑娘拉起扣兒的手往高佻姑娘那邊走去,“爹就不必再費心思幫你找婆家了,你也十四歲了,早一年嫁出去也沒什麼不好,劉家的翠珊在十二歲就嫁人了呢!”
才十四歲?年輕人忍不住雙眉高挑。凜然的正義感油然而生,雖然適才他偷窺人家換衣服時,好像沒用到這玩意兒,但……
這兩個姐姐是怎麼搞的?光顧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卻殘忍地把自己年幼憨實的妹妹往地獄裡推!
三個小姑娘相偕走向順貞門。
“我告訴你,如果他欺負你,你就忍一忍,真到不能忍時再來找我,我想到時候我至少也會是個貴人了吧?”高佻姑娘大言不慚的說。
“貴人?哈!算了吧!我起碼也是個妃或嬪,還等著你來伺候我哩!”豐滿姑娘也不甘示弱的表白。
“哼!你以為你想當就能當了嗎?你何不……”
年輕人凝視著逐漸走遠的三個身影,腦海中全是剛才他極目所見的那張嬌憨老實的秀麗臉龐,“扣兒”嗎?良久,他似乎下了決定,毅然起身往坤寧宮走去。
清康熙十九年仲夏夜,一排長長的車隊在宮城北門外緩緩的前進,這是清朝一千次的選秀女活動,漢、滿、蒙各旗需將旗內十四至十七歲的女子送上專車運往皇宮,在夜間由太監首領主持初,複選,合格的才送進後宮供皇帝,皇後挑選。
清朝開國功臣漢軍佟養真的玄曾孫女佟扣兒,是現任兵衛驍騎營佐領佟安振的庶出三女,而她那身為四妾的老實母親,總是默默地承受佟安振的正妻、二妾、三妾百般欺淩,承其母xg同樣憨厚的扣兒,從來不會反抗兄弟姐妹們對她的頤指氣使。
兩年前母親過世後,扣兒更是比婢女還不如地被家人使喚著。
因為,府裡的人口多,開支大,所以,佟家隻請得起五,六個傭婦奴仆,於是,成天隻見扣兒奔過來、跑過去地忙得團團轉,簡直比奴仆還要忙碌,她不但兩隻小手長滿了老繭,一天三餐也隻能簡縮成一餐,隻有在半夜三更,再也不會有人使喚她時,她才能得閒到廚房裡找點冷食剩菜填填肚子。
可是,她從來不曾抱怨過,總是不吭聲地默默承受一切。隻因娘曾告誡她,在家從父——如果爹爹要刻薄她,她也隻能逆來順受。
而這樣的忍氣吞聲尚且不夠,做父親的佟安振為了巴結上司,竟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許給了都統巴額圖。那巴額圖是個出了名的變態,尋常人家避之猶恐不及,隻有佟安振卻是急巴巴地撅了上去,雙手奉上自己的女兒,簡直是將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這就是為什麼佟玉兒和佟月兒兩人急著被選入宮的原因之一,當然,以她們兩人的美豔姿sè,要進宮實非難事,她倆早打好如意算盤,就算隻是撈個宮女做做也行,她倆深信,隻要進了宮,哪怕沒有機會往上爬?
至於容貌隻屬中等的佟扣兒便成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預期中的犧牲品羅!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這是娘的諄諄教誨,所以,爹爹要她嫁,她便嫁;夫婿要她死,她也不能逃,娘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扣兒每每在夜深入靜時,總是這樣無言的問自己。
三個小姑娘匆匆忙忙回到複選的隊伍裡。直到近午時才輪到佟扣兒,當然,佟玉兒和佟月兒都如先前她倆預期地通過複選,到坤寧宮外等候見駕了。
紮著樸實的兩條長辮子,泥濘滿身的長袍拖地,扣兒低頭伸手要接過牌子,太監公公卻在遞出牌子的半途停住了,扣兒奇怪地抬眼偷覷,隻見一個小太監俯首在一臉訝異的太監公公耳旁低語。
“你確定是她?”太監公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著這個實在不怎麼吸引人的扣兒,她長得是還可以啦!可惜不懂得打扮,可能是她根本沒期望自己能入選,再加上她一身臟兮兮的模樣,讓人連瞄一眼都嫌多餘。
“閨名扣兒,今年十四歲的就沒錯了。”小太監回道。
太監公公仔仔細細地再看著手中的牌子,“兵衛驍騎營佐領佟安振三女佟扣兒,年十四歲”,沒錯,還真是她!
於是,一臉茫然的扣兒也被帶到坤寧官外候駕了。
怎麼會這樣?扣兒百思不得其解。
坤寧宮偏殿內,方麵大耳,長相端正的康熙與皇後赫舍裡氏、惠妃納喇氏,毅惠貴妃佟佳氏、淳怡貴妃瓜爾佳氏以相同的好奇眼光打量著跪在跟前的扣兒。
“原來這就是常寧自己看中的福晉啊!”康熙喃喃道“真奇怪,朕怎麼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是沒人聽他提起過。”皇後說道“前些個ri子,太皇太後還提起要把海珠指給他,可他卻直說還不想娶老婆,等他滿三十了再說。怎麼才不過幾天的功夫,他又變了個心思,還把人都相好了?”
“她不過是個佐領的庶女,配得上睿王爺嗎?”惠妃這麼說是有私心的,她一心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給睿親王,她不想讓彆的女人先行搶走了。
“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康熙沉吟道“打從他十八歲藝滿下山回京後到現在,這麼些年來,有多少次太皇太後跟朕都想幫他許件婚事,更彆提不知有多少親王、郡王為他們的格格、郡主們上朕這兒不斷說合。可是,不管朕說儘多少好話、狠話,就差沒下旨召告天下,而他卻老當朕在唱大戲,每回朕還沒唱……呃!說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根本就不把朕這個皇上看在眼裡嘛!”他想到此還龍心不悅呢!
皇後忍不住暗笑,也隻有在這種時候,睿親王才會如此無禮。
“太皇太後還一直擔心他是否想一輩子獨身,老叫朕催他,朕也催啦!可他不聽,朕又有啥法子?”康熙歎息著搖搖頭。“即使如此,朕仍不願意強他所難,朕了解得很,彆看他老是一副溫溫吞吞的樣子,好像挺隨和似的,一旦惹火了他,連朕也拿他沒轍呢!”
淳怡貴妃瓜爾佳氏笑道“所以,他一表示要娶福晉,皇上就忙不迭地答應了是嗎?”
“那可不!”康熙也笑了。“隻要他肯娶,就算是庶民也不打緊,一切都可以另外想辦法解決的,況且,現在隻是她出身高低的問題而已。”
“她的出身也不算低啊!皇上,”毅惠貴妃佟佳氏提醒道“您忘了,她的玄曾祖父乃是我朝開國功臣,漢軍鑲黃旗都統佟養真呢!”
“是喔!朕還真給忘了,”康熙恍然大悟。“這樣的出身不算低,嗯!真不算低呢!”
“好了,皇上,可以讓人家起來了吧?”皇後說“她已經跪了許久了,若讓睿親王知道了,豈不心疼死了?”
“哦!對、對,”康熙趕忙叫扣兒起來,“起來吧!佟扣兒。”
“謝皇上,”扣兒規規矩矩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連頭也始終低垂著。
好奇的皇後忍不住說“你把頭抬起來,好讓皇上仔細瞧瞧啊!”
每個秀女一進來,雖然都是拘謹慎行,但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出sè嬌容,期望能得到皇上的恩寵,一朝有機會飛上枝頭作鳳凰,怎麼這個小女孩兒卻是這般畏畏縮縮的?她真有那麼見不得人嗎?皇後不禁在心中暗忖。
似乎猶豫了一下,扣兒才慢慢抬起頭來,胸口還撲通撲通地跳著,她實在不明白,彆人都是一堆人一起進來麵聖,為什麼隻有她是單獨一個被喚進來呢?
她怯生生地望著那個宛如觀音般聖潔美麗的皇後,至於坐在旁邊的皇上,她可是連眼角也沒敢去覷一下。
因為,她早早就聽說過,做皇帝的都很喜歡砍人的頭,她可不想多瞄了幾眼就連腦袋也給瞄掉了。
康熙暗暗點頭,這小姑娘雖不算頂美,卻也清麗可人,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個憨厚老實的人。
“佟扣兒,朕要把你許給睿親王,你可願意?”
“嘎?睿……睿親王?”扣兒駭然愕住,這是怎……怎麼一回事啊?他們不是選她進官來乾些粗活、雜事或是伺候哪位娘娘的嗎?
瞧著扣兒一臉的驚愕,皇後不覺疑惑起來,“難道你不認識睿親王嗎?”
是了,一定是認錯人了!扣兒趕忙搖搖頭,彆說認識,她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名號呢!
“那……”皇後略一思索。“你最近可有見到什麼年輕人?”或許他倆是見過卻不相識?既然常寧知道她這麼一個人,總該是他見過才中意的。
年輕人?那倒是有,還挺多的呢!扣兒一想,連忙點點頭。
“哦,都是些什麼人?”皇後往前傾了傾身子,打算弄明白他們相識的經過。
“我大哥、二哥、三哥,長工佟福,佟祿,佟壽,爹爹的貼身仆侍……”
“停!”皇後蹙眉瞄了一眼啼笑皆非的康熙,“本宮是指……除了你們府中的人以外。”這樣講,總該明確多了吧!
扣兒又仔細的想了想。“有啊!送柴的福順、送米的小黑仔,還有護送我們來宮裡的護衛、執事員司,挑選秀女的小公公……”
“夠了!”皇後揉揉太陽,老天!她們兩人簡直是雞同鴨講嘛!
那個堪稱文武雙全的睿親王,真的會中意這個沒有腦筋的小笨蛋嗎?或者……是搞錯對象了?
康熙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他馬上傳來門外的太監並吩咐幾句,太監立劾銜命離去。
扣兒不安地偷覷著不斷低聲交談的皇上和皇後,又瞄瞄同樣互相低語的兩位貴妃娘娘,而那位惠妃眼中shè出兩道隱含敵意的銳利目光,更是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剛才說錯什麼了嗎?可是,她說的都是實話啊!難道他們不喜歡聽實話?可是娘曾再三對她耳提麵命,說謊話將來會下割舌地獄的!所以她向來謹遵教誨,可現在該怎麼辦?扣兒惶然四顧想尋求幫助。
當然,她什麼也沒找著,隻除了產生更多的困惑與無措。
片刻,那位太監便回轉來報。
“回稟皇上,王爺說佟姑娘並不認識他,但是,王爺認識她,而且打定主意要娶她,請皇上成全。”
康熙和皇後不禁麵麵相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過了好一會兒,康熙才又問“你……可有喜歡的人了?”常寧可千萬彆硬要奪人所愛才好。
“有啊!”扣兒老實說道。
康熙不由得挑高雙眉。“哦?”他實在不敢相信,常寧竟然會做這種缺德事!
“我爹,我大哥、二哥、三哥、大弟、二弟……”扣兒一一的數道。
“算了!”康熙喃喃道“朕根本不必多此一問……”他聽得頭都大了。
皇後若有所思地瞧著那張嬌憨的茫然麵孔,“或許,皇上,這正是睿親王看上她的緣故。”
“呃?”康熙聽得一頭霧水。
“您瞧,她不是既老實又天真得可愛嗎?”皇後微笑著,“她還真是越看越惹人疼惜呢!”
康熙細細打量了扣兒一會兒,最後終於決定認同皇後說的話,否則,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常寧這種特異的舉止了。
“好吧!那就這樣,”康熙正言道“佟扣兒,朕把你許給睿親王為福晉,後天便是七夕,朕會在長chun宮為你們主婚,三天後你們再回睿王府。”
管它來不來得及,倉不倉卒,反正,一切都不必多計較,先讓常寧娶了親再說,免得萬一多拖兩天,他又要臨陣反悔了,而若要等他下次再心血來cháo,不知道又要盼到哪年哪月了!
扣兒小嘴兒微張,卻是一聲也發不出來,她驚詫地瞪著康熙,他不是在說真的吧?
“扣兒,還不快謝恩!”皇後輕斥道。
驀然驚醒,扣兒忙趴伏下地,“謝皇上恩典。”
可是……我不是要進宮作宮女的嗎?扣兒困惑茫然地看著地上,滿心不解。
大婚前,暫居毅惠貴妃佟佳氏栩坤宮的扣兒,胡裡胡塗地被帶到東殿住下,又莫名其妙地享受了一頓豐盈的美食。
奇怪!這會兒又不是午夜,應該不是她用膳的時刻吧?扣兒在心中暗忖。
獨自坐在大得驚人的東殿寢室裡,她瞪肴桌上熱呼呼的jg致且豐盛的膳食,口水差點泛濫成災,若是讓它流了出來,恐怕會淹沒了整個翊坤宮,所以,她拚命的往回吞咽,隻等著有人來進餐時,她便可舉著解饞。
如果眼睛能吃東西,桌上的食物早就被她解決得清潔溜溜了,可是,沒人讓她動箸,她也隻有乾瞪眼的份。
直到準備撤走殘肴的宮女訝異地詢問她為何不用膳時,扣兒才張大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隨即在宮女的膛目瞪視下,她動者挾食,以狼吞虎咽的方式填飽她可憐的腸胃。
緊張了一天,剛用過膳後不久,扣兒便躺在輕軟的被窩裡沉沉入睡,臨睡前她仍兀自想著,宮裡究竟與民間不一樣,連個小小的宮女也能睡這麼舒服的床。翌ri一早,她照樣清晨即起,擦桌掃地、澆花除落葉,忙得不亦樂乎。
睡了個好覺,扣兒自覺“清醒”了許多,她認為昨天應該是她太緊張、太勞累了,所以,才會聽錯了皇上的旨意。她十分肯定自己是被分派到貴妃這兒來當宮女的,因此,當然是要儘心儘力的乾活羅!
直到毅惠貴妃要到永壽宮向太後請安,臨離去前諄諄地告誡她。
“這些事兒就讓宮女們去做,明兒個你就會是睿王福晉了,可彆失了你的身分。”
扣兒呆愣了好一會兒,長了繭的小手又忍不住拿起抹布到處擦拭,她早已習慣了勞動不停,讓她閒閒地坐在一旁啃指甲,實在令她無法適應。
睿王福晉?她沒聽錯,她真的要嫁給睿親王了?可是……為什麼是她?論長相,輪不上她;說魅力,她一無所有;談家世,她連邊兒也沾不上,而且,她壓根兒也不認識那個睿親王耶!可聽他們的,似乎是人家看上她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百思不解地猛力擦著已經光亮如鏡的桌麵,擦著擦著,人也陷入沉思中。她絲毫沒有察覺一道碩長的身影已晃進東殿裡,而且還大大方方地坐在太師椅上。
會不會是……搞錯對象了?對!準是這樣。那……
要是那個什麼王爺的把我娶過門後,才發覺我不是他要的福晉……扣兒難過的胡思亂想著。
萬一,愁眉苦臉的扣兒開始臆測,做王爺的是不是也喜歡要人的腦袋啊!
“在想什麼?”
“我在想……”扣兒搓著桌麵,抹布被她絞得死緊。“做王爺的是不是也喜歡要人的腦袋呢?”她很自然的回話。
一陣低沉的男xg嗓音失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怎麼能不想?要是那個王爺娶我過門後才發現搞錯人了,恐怕非要砍了我的腦袋才肯作罷!”扣兒傷腦筋地說“或許……我該先去提醒他一聲,他……”
咦?她在跟誰說話?
扣兒猛然抬頭轉向聲音的來處,一個笑盈盈的年輕人手肘支在椅靠上,撐著下巴望著她。
扣兒從霍然驚嚇的神sè轉瞬間又變成發起怔來,她呆呆地盯著那個年輕人看得出了神。
他微微一笑,“你乾嘛這樣看我?”年輕人問。
“你長得真好看,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男人,”扣兒老老實實地說。“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看你,我娘要是還在世,一定會罵我沒規矩、不遵從禮教,可是沒辦法,我的眼睛就是移不開。”
沒規矩,不遵從禮教?不隻是這麼簡單吧?她都快要嫁人了耶!還這樣盯著這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男人猛瞧,她的老娘恐怕會從墳墓裡爬起來跳腳了。
其實,扣兒沒說錯,他長得真的很好看,不但英挺俊美、神采飛揚,而且氣度高貴,倜儻不群,他一身雪白的長衫瀟灑而飄逸,襯得人如玉樹臨風般,儼然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而最能令姑娘家著迷的地方,是他那雙入鬢劍眉,那雙睫毛長長的扇呀扇的,星目清澈而深邃,鼻子直而挺,整體看來無一處不俊得動人,簡直像一個大姑娘似的。
年輕人站起來走到扣兒麵前,扣兒不得不仰起頭來看他,哇!他好高,比大哥還高那!扣兒心中暗忖,仍是癡癡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