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禮沉默地觀察文斯的神色,看到他垂下眼,再咬住嘴唇。他輕輕敲響房門,裡麵的談話聲就戛然停止了。
聞禮推開門走進去,盧庚最先反應過來,迅速轉移話題,談到之後的工作安排。
季明景也接上了他的話,“我這邊的事情都已經了結得差不多了,剩下合約方麵的問題,還請盧哥幫忙費心。”
“那是當然,你就養好你自己,那我現在先回公司,盛總還惦記著你的情況,我當麵去和她說說。”
張伯南和韓大義還要處理這次威亞事故的善後事宜,也提出暫時先離開。
盧庚便趁機對聞禮道,“今天小文辛苦了,還受了不小驚嚇,你快帶他回去休息吧。”
文斯似乎還想再留一會兒,馮煦說,“我今晚負責照顧季哥,你們都儘管踏踏實實的,包在我身上。”
季明景朝文斯點了點頭,“回去好好睡一覺。”
聞禮看向身邊的人,他們都已經勸過了,他也就不多說了,隻征求文斯的意見。
而文斯猶豫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可猶豫的,他留下來除了補償自己的內疚,彆的什麼用處都沒有。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季老師,你也早點休息。”
“好,”季明景微微一笑,“我等著你。”
他們幾人出去了,馮煦送到一層住院樓大廳,文斯和他說,“骨折的地方夜裡容易疼,季老師不一定會說,你記得按時給他吃止疼藥。”
“我知道。”馮煦讓他放心。
聞禮聽到兩人的對話,心想,文斯以前是不是常骨折他記得他說過他是底層演員,雖然沒直接講到,但受傷怕是家常便飯吧
在醫院門口各自分彆時,聞禮在上車前叫了韓大義,“韓製片,晚點有事找你。”
韓大義先是看他一眼,繼而心領神會,“沒問題。”
因為受傷,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文斯不想回彆墅讓聞立民知道了擔心,他們和父親說過後,去了文瑞城。
一開門,拍拍就張牙舞爪地想撲文斯,被聞禮扯住,“他受傷了,你乖點。”
然後引著拍拍到它的小屋,命令它在這裡呆著。
拍拍歪著脖瞅向文斯,似乎也嗅到不怎麼好聞的味道,鼻子皺皺,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已經很晚了,文斯徑直進了臥室,脫下羽絨服掛在衣架上,然後就坐在床邊,似乎不怎麼想動。
聞禮給他端了一杯溫水進來,“身上有傷先不喝牛奶。”
然後等文斯喝完,問他,“今天也不能洗澡了吧”似乎上次在鴿雪山的時候也是。
“真不讓人省心。”聞禮在文斯腦袋上揉了揉,端著空杯子出去。
等再回來時,文斯竟還坐在那兒發呆。
似乎他自己也察覺到,抬頭看向聞禮,“你先洗,我一會兒再洗。”
明顯就是心不在焉,剛剛說的話果然都沒聽進去,聞禮歎了口氣,在文斯身前半跪下,握住他的手。
“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除了欠人恩情的負重與愧疚,似乎也彆無他想。
但文斯對上聞禮的眼神,他嘴唇動了動,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才能準確表達心中的想法。
聞禮也看出他眼裡的茫然,或許今天的事已經讓文斯察覺到季明景對他是不一樣的,但又沒完全弄明白。
季明景那個虛構出來的戀人成了最有力的障眼法,以文斯在這方麵的遲鈍程度,還不足以自作多情到認為,季明景今天冒險救他是出於什麼彆的。
也因此那種自責和虧欠來自於潛意識,比清清楚楚知道真相還要強烈幾分。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聞禮到底不是聖人,更做不到主動告訴自己的愛人情敵的存在,他一手放在文斯膝蓋,一手握住他的手,在唇上貼了貼。
“還吃夜宵嗎”
文斯怔了怔,搖頭,“不吃了。”雖然晚飯也沒顧上,但發生這種事,怎麼可能還有食欲。
“那就直接睡吧。”
聞禮說著站起身,文斯不知他做什麼,但聽到衛生間裡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不多會兒聞禮端了盆熱水出來,放在床邊,盆裡還有一條毛巾。
“擦擦身上。”
“”文斯遲疑,“我可以去裡麵擦。”
聞禮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願意讓我看到傷”
是不太願意,文斯承認,“你又不是醫生,看傷就是看看而已。”
話雖如此,但他既然都這麼說了,扭捏倒沒意思,文斯知道聞禮關心自己,也不是會乖乖聽話說不看就不看的人,便索性解開襯衣扣子,拉下衣服讓他看了。
雖然傷口被裹纏著,但從白色紗布上滲出的顏色,和邊緣連繃帶也沒完全蓋住的、被紫藥水染過的些許皮膚,依稀仍能看出下麵受傷的程度。
腹部被這麼攔腰一道,好像將這個人從中截斷一樣,打眼看去觸目驚心。
聞禮皺起眉,唇線下壓,即使不去瞧他麵部表情,也能從周遭的感應裡體會到他此刻的心緒起伏,和那種已經很久沒出現在他身上的懾人氣勢。
應該說是文斯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聞禮了,但這種狀態隻持續片刻,他眉心那道深深的豎紋又緩緩鬆開。
“你真是”冷靜下來,被怒意壓倒的心疼重又生長,還長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都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了,”似乎連聞禮都無可奈何,“本來生氣想罵你的,拍個戲至於弄成這樣但知道說了你肯定不會高興,還不如不說。”
“”文斯像是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他。
聞禮擰乾熱毛巾,替文斯擦拭上身,小心避開他身上的傷處,然後再給他穿上乾淨舒適的睡衣。
文斯就那麼安安靜靜地任他動作,好像從沒這麼乖順過。
等收拾完倒了水,聞禮回來扶文斯躺下,雙手擁著他。兩人都沒說話,開著燈躺了一會兒後,聞禮感覺到文斯胳膊那裡似乎在顫。
他以為是他摟得太緊了,不由地鬆了鬆手,“疼嗎”
文斯埋在他胸口,悶聲道,“就是破傷風針的反應,沒什麼。”
“所以以前不僅常骨折,還總打破傷風”
便宜的針功效維持得短,最頻繁時傷一次就得打一次,反應最嚴重身上還會起大片紅斑,疼得胳膊都動不得,可也這樣熬過來了。
那時候文斯自己受傷自己承擔後果著,也沒什麼大不了,至少掙的錢進完醫院還有餘裕,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但如今連累彆人
“睡吧,”聞禮拍了拍文斯的背,“明天買點東西,我陪你去看你的季老師,我們早點去。”
文斯忽然抬頭看向聞禮,眼睛像玻璃珠似的,透亮地映著他的影子。
聞禮故意問,“怎麼這麼看著我”
文斯又盯著他看了幾秒,才說,“聞禮,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你”文斯答不上來,或者其實是有點不太好意思開口。
聞禮卻自己給了個答案,“謝我這麼大度,看你為彆人揪心自責,還不吃醋”
“我沒有。”他還真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的,跟你開個玩笑,”聞禮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在文斯額頭上親了親,“睡吧,有什麼事都等明天。”
可文斯還想說什麼,聞禮卻抬手輕輕蓋住他眼睛,低聲道,“先睡一覺,有我在彆多想。”
文斯今天的確累了,但他硬撐到現在,之前心裡像壓著沉重的千斤頂,此時因為這幾句尋常話和眼皮上輕柔的碰觸,終於開始鬆動軟化。
好像從風雪之地回到溫暖安全的家,睡意和暖意逐漸淹沒搖搖欲墜的意識,他以為他今晚肯定會徹夜失眠,但逐漸竟也能睡著了。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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