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梁淺回過身來,臉上得體的笑,是恰到好處的困惑,仿若所有的事情,都置身事外的無辜。
“蕭夫人留我何事?”
氣勢洶洶離開的季夫人,又大刀闊步的往回走,“能有什麼事,自然是興師問罪,找替死鬼了!”
蘇梁淺麵上一副害怕的樣子告退,影桐自然跟著,蘇克明沒人攔著得了自由。
今日之事,他本來就覺得蘇梁淺應該留下來,見蕭夫人開口,也想製止她離開,卻見季夫人回頭拽住了蘇梁淺,那架勢,他哪兒敢招惹,張開的嘴,直接合上。
“我們走!”
季夫人帶著蘇梁淺離開,蕭夫人就像打足了氣的氣球,滿肚子的氣,卻不敢爆炸,隻能生生看著蘇梁淺被帶走。
蘇梁淺跟著季夫人往外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回頭,“蕭夫人,我的丫鬟呢,麻煩您讓人將她送到門口。”
她笑的溫婉,氣鼓鼓的蕭夫人第一次有種將人的笑臉撕扯下來,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幾腳的衝動。
季夫人和蘇梁淺這一走,不少人也跟著離開,蘇克明上前,向七皇子和蕭鎮海致歉,“是我教女無方!”
不管是一直讓他頭疼的蘇梁淺,還是一貫讓他放心看重的蘇傾楣,今天都把他坑慘了,老臉都丟儘了。
“小女莽撞,七皇子不要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蘇克明本想說蘇傾楣高攀不上七皇子這樣的話,讓夜傅銘不必向皇帝請示,但又舍不得這樣的榮華。
蘇傾楣的野心,蘇克明不知,蘇克明很有自知之明,他不過就是個戶部侍郎,蘇傾楣這樣的身份,嫁給皇室任何一個皇子,縱是側妃,也是高攀。
高攀,他自然是想的。
“蘇大小姐性情直率,而且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我會向父皇稟告今日的事情,由父皇做主。”
今日的事情鬨的這樣大,又有一個虎視眈眈等著看好戲的五皇子,他就算不說,甚至故意隱瞞,皇帝也會知道。
蘇克明強壓住心頭的喜悅,沒再說話。
“我能否去看看蘇小姐?”
他口中的蘇小姐,指的自然是蘇傾楣。
大感因禍得福的蘇克明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當然,當然可以,我帶殿下前去!”
蘇克明也不知道蘇傾楣在哪裡,但於他的身份而言,這樣好的可以和皇子單獨培養感情的機會,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其他幾位皇子陸續離開,大廳已經亂成了一團,宴自然是無法繼續下去了,剩下的客人,也跟著離開,留下一片狼藉。
“她的丫鬟在哪兒?”蕭鎮海問蕭夫人。
蕭夫人表情凶狠,她實在是氣,又不知道如何發泄,有想要拿降香做筏子的想法。
“今日的事情,肯定和蘇梁淺脫不了乾係,老爺不是想留下她嗎?她現在跟著季夫人走了,丫鬟還在這裡,還得回來!”
蘇梁淺今日的表現,讓蕭夫人覺得,蘇梁淺是很重視在意那個丫鬟的,她想用降香做籌碼,讓蘇梁淺回來。
“愚蠢!”
蕭鎮海怒斥了聲,“難道你想季夫人親自回來要人,還是將今日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大鬨到皇上跟前?把人好生給我送出去!”
蕭夫人一聽鬨到皇帝跟前,軟了下來,她哪怕是心疼蕭意珍,護著女兒,也知道,今日這事,是蕭意珍過分了,做的不對。
蕭夫人按著蕭鎮海的意思,叫人將降香送到門口。
她從地上站了起來,看向蕭子選,神色嚴厲的責備道“你怎麼回事?方才就站在你妹妹身旁,你也不多看著點她!”
他要多顧著點蕭意珍,讓她少說幾句,局麵也不至於變的如此糟糕。
蕭子選臉色難看,心不在焉的,仿佛是有什麼心事。
蕭家剛發生這樣大的變故,隻當他是為蕭家的憂心,並沒有多想。
“你女兒什麼脾性,你心裡不清楚嗎?她是能攔得住的嗎?你不教訓她,不好好反思,居然在這裡責怪子選,他都已經將她的嘴巴封起來了。第一次見麵,人家就知道朝她下手,說明了什麼,說明她的沒腦子,一眼就能看出來,我的老臉,今日被你們兩個丟儘了!”
之前在人前,蕭鎮海還護著蕭意珍幾分,現在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家裡人,蕭鎮海說話也不客氣。
他怒視著蕭意珍,蕭意珍被他看的,渾身都在哆嗦,害怕的想哭又不敢,以前還知道向蕭夫人求救,現在嚇的連求救都忘了。
她雖然理直氣壯,但也不傻,知道今天是闖禍了,心裡發虛的緊。
“把她給我拖祠堂去,我要親自執行家法!”
蕭意珍曾經被執行了一次,當時差點沒死過去,那種恨不得自己死去的記憶浮上心頭,蕭意珍嚇得尖叫,看向蕭夫人,“母親,救我!”
蕭夫人看蕭鎮海這陣勢,就怕他手上沒個輕重,直接就把蕭意珍打死了,也嚇了一跳,哭著求蕭鎮海,“老爺,這大過年的,又是大喜的日子,您就放過她吧!”
蕭鎮海將蕭夫人的手揮開,手指著亂七八糟的大廳,麵色鐵青,額頭的太陽穴突突的跳。
“大喜?要知道會發生這些事,今日這宴,我根本就不會設!”
這麼多年,蕭鎮海一步步往上爬,還是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啞口無言,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嘴啊。
蕭鎮海和蘇克明一樣,都是好臉要麵的人,說是慶功宴,卻被如此啪啪打臉,全天下就沒比他更丟人的了,他現在的心情,簡直比奔喪還難受。
“你還有臉給她求情,你看看她,你把她教成什麼樣了,目中無人,跋扈囂張,愚蠢無知,沒有一個優點,中午的時候,我就和你說,讓你一定看住她?結果呢?她都犯了那麼大的錯了,你還將她帶來,你是嫌她之前還不夠丟人嗎?”
“妾身知道您中意楣兒,但楣兒再親,也隻是外甥女,珍兒才是您的女兒啊,親生女兒啊!”
蕭鎮海聞言,看了蕭意珍一眼,她緊緊的抱著蕭夫人大腿,害怕的痛哭,四四方方的臉,到處都糊著血,狼狽極了,也醜極了,蕭鎮海再想到她之前所為,就算此刻沒有外人,他還是覺得麵上火辣辣的,丟臉極了。
唯一的親生女兒,如果不是失望之極,他又怎會如此?
“這樣的女兒,有還不如沒有,我看上次的教訓不重,今日我非打的她長記性!”蕭鎮海態度堅決。
蕭子選見蕭夫人這樣,有些不忍心,開口求道“父親!”
話還沒說完,就被蕭鎮海打斷,“我不能讓她把我們父子兩用命換來的榮譽毀了,她這是要害死蕭家所有人啊,今日誰要給她求情,就一起接受家法!”
蕭鎮海並沒有發現,他在說這句話時,他身後的蕭有望,變的更加陰沉的臉色。
蕭子選明白蕭鎮海的意思,他打蕭意珍,一方麵是為了她長記性能改,更多的是給那些被蕭意珍得罪的夫人小姐一個交代,還有那些看了熱鬨,覺得他們蕭家教女無方的大人一個態度。
他們並不是不管,隻是疏於管教!
今天,那些人是看在蕭家的麵上,沒再和蕭意珍繼續計較,但心裡還是有氣的,為了蕭家,蕭鎮海必須替她們將這口惡氣出了。
蕭夫人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她這些年在辛苦經營的人脈圈子,今日幾乎被蕭意珍給毀了,她將會是京城眾人的笑柄談資,而且是那種反麵教材,她的臉也被丟儘了,都羞於見人,她和蕭鎮海一樣的生氣,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上她對蕭意珍的在意疼愛。
“珍兒還小,老爺您在家可以慢慢教!”
蕭夫人看著蕭意珍可憐的模樣,做垂死的掙紮。
她不說這話還好,蕭鎮海聽了更加來氣,“把夫人也帶去祠堂反思!”
蕭子選帶了人進來,蕭意珍哭天喊地的抗拒,開始是喊錯了,隨後又咒罵蘇梁淺,最後甚至埋怨上了蕭鎮海偏心,這不知悔改的態度,更是堅決了蕭鎮海要教訓她的想法。
有那麼一瞬,蕭鎮海真有將她打死一了百了的那種。
蕭意珍被連拖帶拽,到了祠堂。
蕭家的家法,是一條拳頭粗,寬數尺的鞭子。
比蕭意珍打人的略粗,但上麵沒有細釘,抽在身上,哪怕是稍稍用力,就會有血痕,若是力度沒控製好,或者是打了不該打不能打的地方,沒命都有可能。
蕭意珍動的厲害,蕭鎮海直接命人將她綁在凳子上,手上的長鞭晃動,蕭意珍瞪大的眼睛滿是惶恐,差點沒嚇暈過去。
下人全部離開,屋子裡就隻剩下蕭家三父子,還有蕭夫人蕭意珍母女,蕭夫人麵對蕭家祖宗的牌位跪著。
蕭鎮海沒有猶豫,也沒有留情,揚起鞭子,對著蕭意珍的屁股連打了兩下,蕭意珍仰頭慘叫,聲音大的,祠堂的牌位,似乎都在顫動。
她向蕭夫人求情,向蕭鎮海求饒。
蕭鎮海求饒,蕭夫人看著她最外麵一層衣裳都裂開了,很快有血滲了出來,心仿佛也在滴血。
“老爺,珍兒是做錯了,她隻是中了蘇梁淺的套,這都是蘇梁淺設計的啊!”
蕭夫人跪著走到蕭鎮海身前,拽住他的衣服,將事情的全部責任推卸到蘇梁淺身上。
“我有說過不能用手段嗎?既然要設計彆人,手腳就該乾淨利落,而不是落入彆人的圈套,留下話柄!”
蕭鎮海怪的,從來都不是蕭意珍的壞心,而是她的蠢。
“這麼大的人了,什麼能說,什麼不該說,不知道嗎?這兩鞭,是罰你不會說話!”
蕭鎮海話落,又是兩鞭落下。
蕭意珍又是殺豬般的吼叫。
“身為女子,沒有一點女子的矜持,恬不知恥。”
蕭鎮海又是連續兩鞭,蕭意珍大叫,但已經沒力氣求饒了。
“婚姻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說了算的,你以前還能選擇,現在沒得選。”
就今日這一出後,蕭意珍想要門當戶對那是不能了,就算是低嫁,人家都未必願意接收。
蕭鎮海又打了幾鞭,蕭意珍直接暈死了過去,蕭夫人見狀,撲了上去,蕭鎮海的鞭子,直接落在了她身上。
蕭鎮海沒有停,一直到打了二十鞭子才收手。
“我會請宮中的教養嬤嬤前來教導珍兒,今後她的事,你不許再管!”
蕭鎮海說完,憤憤的扔下鞭子,轉身離開。
“母親怎麼樣了?”
蕭子選見蕭夫人這個樣子,皺著眉頭,有些心疼。
蕭夫人甩開他的手,“不用你管!”
蕭夫人氣蕭子選沒顧好蕭意珍,求情也不誠,現在看到蕭意珍痛的昏迷過去,更是怪蕭子選。
“父親這樣做,也是為了妹妹和蕭家好。”
蕭子選了解蕭鎮海,就蕭意珍今日的所為,他覺得蕭鎮海這樣的懲罰,實在算不得重的。
而蕭意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蕭夫人確實要承擔很大的責任,今日的事情也是,蕭夫人明知蕭意珍是什麼德行,若及時阻攔,是不會有這樣大的事端的。
蕭夫人在氣頭上,蕭子選雖然心裡是這般想的,卻也沒說出口,在這時候火上澆油,讓蕭夫人更加不喜。
“我去找人將妹妹抬回院子。”
蕭子選躬身離開。
蕭夫人見蕭子選退了出去,補充道“再找個大夫。”
蕭子選遲疑了下,道了聲是。
蕭鎮海從祠堂離開後,前去找蘇傾楣。
蘇傾楣從頭到尾都和蕭意珍呆在一起,具體的事情如何,她最清楚,蕭鎮海自然是要了解的。
蕭鎮海到蘇傾楣的院子時,剛好看到夜傅銘從蘇傾楣的房間出來,蘇克明蘇澤愷兩人就站在門外,頗為殷勤迎了上去,蕭燕跟在夜傅銘的身後,臉上帶笑。
“蕭大人。”
夜傅銘最先發現蕭鎮海,朝著蘇克明蘇澤愷點頭打了招呼後,走向蕭鎮海。
蕭鎮海狠狠的教訓了蕭意珍後,心頭的火是消下去了些,但並沒有痛快多少,凝在心頭的擔憂,更是還在盤桓著,沒有散去。
他朝著夜傅銘作揖,“七皇子。”
他抬頭,麵色極是羞愧,“讓七皇子見笑了!”
“蕭大人是為父皇分憂,為北齊百姓安寧,常年在外,才疏於對子女的管教,父皇和其他大人會明白的,蕭小姐還小,來日方長,可慢慢教導!”
蕭意珍的聲音那麼大,夜傅銘還沒離府,自是聽到她的尖叫聲。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蘇克明和蘇澤愷上前,幾人一起說了話。
夜傅銘請聲離開,蕭鎮海將他送到院門口,蘇克明和蘇澤愷想要繼續想送,蘇克明被蕭鎮海叫住。
“愷兒,你送送七皇子。”
蘇澤愷道了聲是,做了個請的動作,送七皇子離開。
蕭鎮海瞥了蘇克明一眼,那一眼,讓蘇克明不由伸手去擦額頭的冷汗。
對蘇克明,蕭鎮海本也不是有多待見,蘇克明的人品人格,長期相處,實在很難生出尊重。
蘇梁淺是他的女兒,今天出事後,蘇克明半天沒上來說一句話,蕭鎮海對他,也是有火氣的。
但蕭鎮海和以前荊國公府的人相比,還是很克製的,並沒有表露出太大的不滿。
“楣兒怎麼樣了?”他看著蕭燕問。
“已經沒什麼事了。”
蕭燕的聲音柔和,雖然臉上有憂心,但不至於太糟糕。
“我們一起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