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疑惑,在蕭燕的腦海盤旋,要不是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真的就要問出口了。
極度慌亂之下,一直牽掛著蘇澤愷的蕭燕,始終有那麼一根弦繃著。
現在,蘇澤愷在季家人手上,他的性命就在蘇梁淺的手上攥著,這些事情,她絕對絕對不能承認。
絕對不能!
“大小姐,您說什麼呢?我一句也聽不懂?我根本就沒聽說過什麼飆風寨,我怎麼可能害您?愷兒他也沒理由那樣做啊!這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她說什麼?她在說上輩子在她身上真實發生的事情。
蘇梁淺臉上的冷笑未減分毫,那雙明亮的眼眸,在直視一個人的時候,仿佛是帶著洞悉人心的力量的,能看穿看透人的內心。
“沒理由那樣做?他引誘我院子裡的丫鬟,意圖毀我名聲,這可是證據確鑿的,可見他害我之心。”
蘇梁淺看著張口的蕭燕,“夫人不必在替他狡辯,狡辯也沒有用,他的親生父親都不將他當成兒子看待,你也彆抱希望,讓我視他為兄長,我父親都不在意了,還會在意蘇澤愷這樣的兄長嗎?靠你們?養虎為患,靠你們害我嗎?不過——”
蕭燕來求蘇梁淺,那就是被逼到了絕境,屬於病急亂投醫,她本來就是抱著微不可見的希望,現在,這丁點的希望,徹底幻滅了。
她已經不是擔心蘇梁淺見死不救,而是怕她落井下石,趁機要了蘇澤愷的命,蘇梁淺那不過二字,讓她抬頭看著她的眼神,裡麵又燃氣了微光。
“你第一次這麼誠心求我,蘇澤愷和我也算有血緣上的關係,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夫人手上有多少東西,那些東西值多少銀子,您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您要將這些都掏出來的話,那真的就一無所有,山窮水儘了,你今後的日子,兄長的婚事,還有大妹妹的將來,估計都堪憂,我這倒是有個主意——”
蕭燕聽蘇梁淺說這話,巴巴的看她。
以蘇克明現在對她的態度,肯定不會再管她的死活了,還有蘇澤愷,她若是一窮二白的,他這種情況,很有可能連個媳婦都娶不上,自己將來的日子,也很會難熬,還有楣兒,蕭燕想著,她畢竟是要嫁到七皇子府的,不能太過寒磣。
她的那些東西,是有大用處了,要都還了蘇澤愷的賭債,蘇傾楣還好些,她和蘇澤愷的日子,真的就不能過了。
“夫人不還有蕭家嗎?這些年,夫人可搬了不少東西去蕭家,你去都要回來給我,我就給你出這銀子。”
滿心希望的蕭燕在聽了蘇梁淺的主意後,一顆心,哇涼哇涼的,墜到了穀底。
“這不是讓我和娘家關係弄僵嗎?你這哪裡是給我出主意,你分明是想讓我眾叛親離!”
她現在在蘇家,已經難以立足了,蕭家就是她的退路。
這要是蕭鎮海在京城還好說,但他不在,蕭夫人是什麼性子,蕭燕是知道的,她若是將這些東西都要回來的話,那她肯定不容她了,還有蕭意珍,不得恨死她,要蕭鎮海不在家中,她連蕭家的門,恐怕都進不了。
蕭燕斥責指控完蘇梁淺,腦海中靈光一現,像是想到什麼,手指著蘇梁淺,更大聲的問道“是不是你?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設計的?東西要回了還不夠,還設下這樣惡毒的圈套,你是要將我們娘幾個逼死是不是?”
事情是她設計的沒錯,但成王敗寇,因果循回,蘇梁淺覺得自己一點錯沒有。
“我設計的?我設計什麼?兄長賭博,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沉迷賭博,沒能一早抽身,是被你給慣的,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好心提醒一句,現在擺在夫人麵前的,就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將手頭的銀子和手上的東西都賣了,今後過還不如狗一般的生活,要麼就去找蕭家要回東西,是要銀子還是要蕭家這個靠山,夫人自己看著辦。哦,還有一條路,夫人就當沒兄長那個兒子,我聽說,兄長還將賭坊的人打成重傷,這事,有銀子也難辦嘍。”
蘇梁淺態度口氣堅決,臨了還雪上加霜恐嚇蕭燕。
“大小姐——”
蘇梁淺看著還要繼續說些什麼的蕭燕,“言儘於此,時間不多,夫人自己看著辦。”
蘇梁淺看著蕭燕說完,對身邊的人吩咐道“送夫人她們離開。”
那口氣,哪裡是送,分明是說蕭燕要不識相的話,直接將她趕出去。
方嬤嬤起身,將蕭燕扶著站了起來。
蕭燕希冀哀求的看向蘇梁淺,蘇梁淺盤腿坐在小榻上,目光重新落在棋局上,根本就不看蕭燕。
“小姐覺得夫人會怎麼選擇?”
蘇梁淺單手托著腮,眼角瞟到蕭燕由方嬤嬤攙扶著,跌跌撞撞的出了琉淺苑,整個人完全是無精打采,魂不守舍。
“她是個好母親,不會丟下蘇澤愷不管的。”
蕭燕出了琉淺苑後,靠著院牆,狠狠的哭了一場。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我的愷兒啊!這是要我的命啊!”
方嬤嬤就站在她的身側,腦海裡盤旋著的,都還是蘇梁淺那魔魅的笑,她清澈透亮,仿佛能看透看穿一切的眼神,還有說的話,就好像對蕭燕所做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方嬤嬤再想到她從雲州回來後發生的一樁樁事,還有她看著自己時,仿佛盯上了她的眼神,更覺得心悸的厲害,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蕭燕都哭完了,她還沒反應過來。
“方嬤嬤,我叫你呢,你是聾了嗎?”
蕭燕連叫了方嬤嬤好幾聲,方嬤嬤都沒應,她滿腔的不安恐懼還有憤恨,說話的口氣自然不會好。
方嬤嬤打了個顫,醒過神來,看向蕭燕,眼底的不安恐懼,完全不會遜色於蕭燕。
“夫人,飆風寨的事,大小姐怎麼會知道的?”還知道的那樣清楚?
方嬤嬤聲音顫抖,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事情不對勁,蘇梁淺這個人,更是玄乎的讓人覺得不對勁。
“肯定是王承輝告訴她的。”
方嬤嬤皺著眉,遲疑了片刻“但是大小姐說不是。”
“不是他還會有誰?那個嘴沒把門的,皇後當初怎麼讓他和愷兒去飆風寨?”
蕭燕擔心蘇澤愷,將皇後都怨上了。
蕭燕堅信是王承輝說的,但方嬤嬤卻覺得沒那麼簡單,心裡隱隱不安,背靠著牆哭了半天的蕭燕站了起來,邁動腳步走的很快,方嬤嬤吃不準她的心思問道“夫人這是去哪裡?”
“蕭家。”
剛剛蕭燕靠在牆上痛哭的時候,同時也在考慮蘇梁淺的提議。
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會流,比起蕭家,自然是攥在手中的銀子更加可靠,所以蕭燕思來想去,決定去蕭家,將她之前贈給蕭家的那些東西拿回來給蘇梁淺,救出蘇澤愷。
蕭燕的這個決定,方嬤嬤並不意外,卻心驚肉跳的更厲害了。
蕭燕是被蘇澤愷的事衝昏頭了,再加上愛惜銀子,但方嬤嬤還有幾分理智,就蕭燕現在這樣的處境,和蕭家關係鬨僵,徹底斷了退路,顯然是極其不明智的決定。
“夫人,三思啊。”
方嬤嬤的聲音顫抖的更加厲害,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還是先去求求老夫人那邊吧,老奴看,老夫人心裡還是在意大少爺的,讓她出麵,大小姐說不定會給幾分薄麵的。”方嬤嬤勸道。
“她在乎愷兒,你剛剛是沒聽到她怎麼說的話嗎?她要在乎愷兒的話,會說出那樣的話嗎?她幾個兒子,孫子也不止愷兒一個,她和蘇克明那薄情寡義的東西一樣,都盼著六姨娘肚子裡生個兒子呢,他們放棄愷兒了,但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輩子就這樣毀了啊!”
蕭燕邊說,心裡也更加著急,走的更快,半點不像受傷生病的人。
“夫人,二小姐——”
方嬤嬤緊張的直咽口水,“二小姐主意多,您和她商量商量,沒準她能有更多的主意呢。”
蕭燕依舊沒有采納,“和楣兒商量?她和愷兒平日裡還好,一遇上事就不對付,楣兒她和她父親一樣,都自私涼薄至極,給我出主意?她難道會不知道她兄長已經出事了嗎?現在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分明就是無動於衷,她隻會怨愷兒不爭氣,然後攔著我,不讓我管愷兒的事!這事再拖下去,我就是拿了東西,愷兒也凶多吉少!”
蘇梁淺剛說的那些事,蕭燕心裡忌憚的很,她擔心啊,怕蘇梁淺趁著這時候對蘇澤愷下手。
“你去,給我準備馬車!”
蕭燕吩咐完,想到什麼,又改變了主意,命令道“你哪裡都不要去,就在我身邊跟著,不準向楣兒報信!”
方嬤嬤欲哭無淚,隻得道是,在蕭燕身後跟著。
蕭燕先是回了趟笙輝苑,吩咐下人去準備馬車,她並沒有換衣裳,而是從箱子裡麵拿了本冊子。
她有記賬的習慣,這些年,給蕭家送的東西,她都是記錄在案的。
方嬤嬤本想趁著蕭燕拿東西,找院子裡蕭燕的那幾個親信,給蘇傾楣報信,但蕭燕看的很緊,她根本就沒機會。
一直到上馬車的時候,方嬤嬤借機找了門房的人,給了他些好處,讓他去找蘇傾楣通風報信,就匆匆交代了幾句,就被蕭燕叫上了馬車,一同趕往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