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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當武鬆依照喪事禮節,向潘裁縫的靈位行禮,原本竭力忍住悲傷的潘金蓮,就像是孤苦中終於遇到了親人,終於忍不住再次痛哭起來。
原本被她那份堅毅壓抑著的悲傷,宛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再也無法抑製。
父親突然去世,她在這世上已經彆無親人。雖然以她的美色,覬覦她的男人不少,但真正以誠待她的,就隻有武鬆了。況且,武鬆也幾次自稱是她的親戚,雖然她知道這不是真的,但此時真的感到武鬆確實就是她在這世界上還唯一剩下的親人了。孤苦之中,突然意外見到親人,那份激動可想而知。
她淚如雨下,香肩顫抖。這一哭,因為之前長期的自我克製而顯得更加情不自禁,悲哀之極,讓人一見便不由得要生出無限的憐惜。
但周圍那些張府來的奴才們,卻一個個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幾個女仆裝模作樣地勸慰著,明顯是言不由衷。
行過禮後,武鬆按照禮節起身,很會來事的劉全早已經自動去為他繳了禮金。武鬆見潘金蓮哭得特彆傷心,停了一停,才上前輕聲道“潘家小娘子,請節哀順變,莫要太傷心”
“爹”潘金蓮更加難以抑製自己的悲傷。
潘金蓮自己也知道,此時武鬆前來悼念致禮,自己不能隻是哀哭。但是,父親去世之後,她孤苦伶仃,忍受著張家惡奴們的欺淩,忍得很辛苦,此時實在是情難自禁。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止住哭聲,向武鬆和其他捕快們還禮。
武鬆這才好問她“之前我們遇到,令尊還在請醫延藥,何以突然就病情加重了”
潘金蓮哭道“大官人,我爹爹不是病死的,是被逼死的”
武鬆驚道“被逼死的究竟是怎麼回事誰敢逼死人命”
“差爺們快彆聽她胡說潘家老爺子明明是病重不治,誰曾逼他況且他就要做我們大戶老爺的嶽父,誰還敢逼他”這時,一個女奴搶在潘金蓮麵前答道。
武鬆聞言一看,正是那天他和潘金蓮在無名小巷相遇時,那個出言不遜的王嬸。這個女奴名為服侍潘金蓮,實際上是張府派來監視潘金蓮的。
看到她,武鬆再次想起前世在書中看到的那個萬惡的王婆。正是那個王婆,貪婪陰險,攛掇潘金蓮與西門慶勾結,殺害了自己的哥哥武大郎,最後也被武鬆處決。要說可恨之處,這種兩麵三刀的老女人絲毫不比前世書中的潘金蓮、西門慶少。
因此,對於眼前的這個女奴王嬸,武鬆更感厭惡,怒道“滾一邊去”
女奴王嬸心中不忿,還待再說,但見武鬆畢竟是衙門裡來的差爺,還大小是個官,帶著那麼多捕快。雖然,作為張府女奴,她知道張大戶家大勢大,並不把一般的縣衙官員放在眼裡,但她畢竟隻是個奴才,見官怕三分,還是不敢再回嘴,隻是用眼睛狠狠地盯了潘金蓮一眼,顯然是在警告潘金蓮不要亂說。
武鬆一見這情形,便知道潘金蓮平時隻怕沒少受這惡奴的氣。對於這種仗勢欺人的奴才,武鬆向來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況且前次他就警告過這個惡奴,不要欺負潘金蓮,但她顯然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就向旁邊的劉全使了個眼色。
劉全會意,馬上和另外一個捕快一起,拖起女奴王嬸就往外走,道“衙門裡有一樁公案,需要你給我們一點線索”
女奴王嬸大驚,忙掙紮喊叫,但在場的張府奴才們有的平時就看不慣她,有的畏懼捕快們的權勢,卻是誰也不敢上前勸阻。很快,院子裡便傳來啪啪啪的打嘴聲,和王嬸那淒厲的哭號。
潘金蓮平日確實沒少受這女奴的臉色。上次武鬆訓斥這惡奴時,善良的她還為其掩飾,此時卻有一種怨氣得到釋放的感覺。
原來,潘裁縫的死,和這個惡女奴脫不了乾係
武鬆又關切地問潘金蓮,潘裁縫究竟是被誰逼死的,潘金蓮忍不住又悲哭了一陣,這才抽噎著告訴武鬆。
“自那日奴和大官人偶遇,王嬸她就再三說奴的不是”
武鬆一聽,劍眉一挑,怒道“她說什麼這有什麼好說”
實際上,王嬸說的是潘金蓮作為張大戶未過門的妾,不應該再隨便拋頭露麵,特彆是不應該和武鬆這種年輕男子“勾搭”,還兩人一起避雨,實在是水性楊花,話說得非常之難聽。
潘金蓮沒有重複這女奴說的那些難聽的話,隻是接著道“前日,奴侍奉爹爹吃了藥,獨自在院子裡小樓上向外邊望了望”
說到這裡,她那原本憔悴蒼白的美麗的臉上,突然浮上一抹紅暈,就像雪地裡突然灑上了霞光。隻因為她自己知道,她當日在樓上向外張望,想要看到的人,正是眼前的這個武鬆。
但此時她當然不能說出自己內心的這一想法,而武鬆也不覺得潘金蓮偶爾到樓上望望外邊的風景有何不妥,隻聽潘金蓮接著道“也是湊巧,奴才向外望,就恰好望見一個人從小巷裡走過,突然倒在地上,不能動彈,想是突然得了什麼重病。奴心裡擔憂,就下樓告訴王嬸,請她出去看看,她卻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奴擔憂那倒地不起的人有什麼三長兩短,就要自己出去看看,王嬸又不許,還責罵奴不該不該”
其實王嬸當時汙指潘金蓮不該不守婦道,總想著勾搭外邊的男子,但這些難聽的話,潘金蓮如何重複得出口,隻好略過,接著道“奴想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況且爹爹久病在床,明明見到有人病倒在路上,奴又怎能忍心見死不救所以,奴便顧不得這王嬸的阻撓,強行出門,看到那個突然倒地的人,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確實是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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