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這可裡麵可是我們這半年的投入,是你說廢就廢的嗎?”冷父的眼睛氣得有些充血,手指著冷軒,因為上了年紀而褶皺的皮膚,暴露出的青色血管仿佛在抖動一般。
“如果你做不來,我一點也不介意換一個人!”
冷軒自顧自地行了一個退下的禮節動作,從父親指著他鼻子的手之前走過,在手握到房間的門把的時候,
“父親,長痛不如短痛。”他眼睛盯著握住門把的手,好像要把那裡盯出一個洞的那樣專注。
“走私這件事是沈趙白三家決定要圍剿的,再加上有國家的庇護,陸家結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早點抽身是不是更好,應該不需要我來向您證明。”
“還是說,父親覺得星辰娛樂還是當初那樣,是個可以隨意被你擺弄的玩具?”
冷父的嘴唇抖動的,愣是沒說出一個字,最後有些木楞的坐在椅子上,“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聽我的為所欲為了?”
“父親,”冷父看著那個在他眼皮底下成長了這麼多年的孩子,整個過程中保持著得體的禮儀和笑容,談論間平和得稱得上是溫柔的語氣,才恍然覺得有些可怕。
“我不需要像你一樣,像個提線人偶一樣活著,做什麼都要思前想後的顧慮。”
冷軒的視線終於從門把手那鬆開,看向自己跌坐在座位上的父親,笑得十分開朗單純,帶著孩子對父親的孺慕。
“因為,我——比——你——強——,明白了嗎?”
目送著他的出去,冷父癱坐在椅子上,直到他推門離開後很久,才重剛剛的冷意中緩過來。他起身走到背後的書架上,目光從一本又一本的書籍上留戀過,最終停留過在角落的《長亭記》上,把這本書抽了出來。
冷父把書攤開,細細摩挲著它的封麵,那行小楷依然在那裡。
楊柳依依醉風絮
明月不照我
陳跡散落漫初秋
此亭依舊
冷父手指描繪著封麵這幾個字,一筆一劃的,慢慢舒展開皺著的眉頭,一筆一劃的,渾濁的眼神漸漸溫柔。如果此時冷軒在場,一定會有人讚歎這兩人果然是父子,連眉眼笑意的弧度都是一樣的。
他翻開這本《長亭記》,從封麵開始,把書頁小心翼翼的撕下來,撕的非常平整,力求完整,一張又一張。
然後點開打火機,一頁又一頁的燒掉。
他眼睛裡反射著火焰、紙張燃燒的黑煙、還有那行逐漸被火焰吞噬的字
陳跡散落漫初秋
此亭依舊
——我是可愛的分界線——
而在和冷軒的電話過後,夏青羽又接到了另一個消息趙子淩表示,她之前發過去的曲譜具有非常好的療效,趙爺爺接連一個星期都睡得非常安穩。
“真的,非常感謝你,真的。”趙子淩說得非常激動,“爺爺這段時間休息得非常好,理療師都說如果繼續保持,爺爺的健康狀況會好轉不少。”
那個曲譜是夏青羽根據《今晚》改編的睡前曲,去掉了繁雜的歌詞和為了烘托氛圍的樂器,變得更適合讓老年人在睡前聽。因為一直很在意吃飯見麵那天,老爺子眼底濃重的青黑,夏青羽可以說是連夜修改了這首曲子,還加了很多的參考意見。
她當然沒想到,這份手稿最終會到劉教授手裡。
劉教授是帝都音樂學院的前任院長,至今在音樂界還有很高的威望。隻是他不怎麼喜歡如今的流行樂,認為裡麵大多都是炫技的東西,很少有後輩真正沉得下心來體會音樂的內涵和能帶來的作用。
劉教授和趙昀是刎剄之交,在他早年落魄的時候全靠趙昀的扶持。而趙昀的一手好二胡,就是劉教授手把手教出來的。這兩年過七十的老頭現在也算是閒下來了,沒事喜歡聚在一起釣釣魚、下下棋,回憶回憶當年往事什麼的。
趙昀這失眠的老毛病劉教授也知道許多年了,雖然自己也嘗試過音樂治療,但是收效甚微。趙昀每次都擺擺手安慰他,說這是心病。但是看著自己老友因為失眠而越發憔悴的身體,劉教授心裡都像是揣著塊石頭一樣不安。
而這次收到趙子淩給的一份稿件,說是一首針對失眠療效很好的曲子。最開始他是看在老友孫子的麵子上多看了兩眼,發覺這曲子真寫的彆具一格。
打開夏青羽錄的那份音頻,若說音質,劉教授表示自己好久沒有聽過這麼差的了,這什麼?手機錄的嗎?旁邊呼嚕呼嚕的雜音是什麼?現在年輕人也太不認真了!
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曲子本身吸引。女孩一開口,純淨的聲音瞬間就在“糟糕”的音質裡脫穎而出,像是山間的清泉,安靜的源源不斷地從泉眼裡流出,清洗著人的整個思緒,好像一整天的繁雜瑣事都會被慢慢洗淨。
就是一場心靈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