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至上,朕第二!
屋裡的空氣死一般停滯,想到昨日漪瀾殿中還有的歡聲笑語,想到上上下下這些日子的期盼,想到舞清揚對她的囑咐,紅妝再也忍不住,哭道“娘娘,娘娘,您醒醒啊,醒過來啊,您看看皇上,您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哭聲越來越大,漪瀾殿的宮人們想到琉璃對他們的和善,從不輕易責罵,賞賜月例無一不是按照最豐厚的來,還求了恩旨,特準他們輪換出宮,見見自己的家人。都忍不住悲從中來。哭聲漸漸蔓延,猶如水中的漣漪,在片瓦的侵襲下,四散而去。
而齊孤寞,依舊是沉默的繼續他的動作,勺湯,喂食,呢喃細語。仿若已經進入了一個預定的步驟,隻是不知疲倦的繼續下去。
“皇上,皇上,娘娘,娘娘動了。”
一名小宮女忽然驚喜抬頭,顧不得尊卑,指著琉璃的指尖,大盛呼喊。
齊孤寞身子一顫,循著宮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的是死寂一片。剛剛竄起希望的心,不由得又沉了下去,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繼續喂食參湯。
見眾人眼裡湮滅的希望,小宮女不肯放棄,“皇上,皇上,奴婢真的看到娘娘在動,真的。”
“閉嘴,不許吵到琉……”齊孤寞剩下的話音無聲無息的消失,隻因,他真的看到了那平日總是帶著一派柔軟溫暖的手指真的在無聲的顫動。
“叮鐺。”一聲脆響,手裡的湯碗被跌落在地上,湯水四濺,齊孤寞顫抖著伸手過去,緊緊握住琉璃的,眼中升起一片霧氣。
“琉璃,琉璃……”
兩根手指,艱難的抬了抬,細小的動作被齊孤寞感覺到,登時喜極而泣,眼中泛起血紅的朱絲。
“琉璃,琉璃,跟我說話,跟我說話。”
齊孤寞把琉璃摟在懷中,臉貼著臉,一遍遍的摩挲,焦急的呼喚著。
“寞。”
細如蚊蚋的聲音帶著點殘破無力的沙啞,聽在齊孤寞耳中,卻恍如天籟,他伸手捧著琉璃的臉,急急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琉璃,你堅持下去,堅持下去。”
琉璃努力了許久,才能抬眸,將齊孤寞那張憔悴驚慌又欣喜的臉孔看在眼中,心裡酸酸麻麻的,淚水也順著眼眶滾了出來。
這是第幾次了,她自進入宮中開始,就總是一次次徘徊在生死的邊緣,欲死不能,欲生不得。每一次,她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會聽到麵前這個男人的呼喚,遊離於身體之外的魂魄就會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讓她根本無法離開,一次次又頂著那種痛,不顧一切的回來。
她想,自己這一生,也許都如此了,哪怕恨極了宮中傾軋,也舍不得留下這個男子,她深愛的男子,一個人在宮中孤獨掙紮,度日如年。
琉璃想要抬手,撫摸麵上那張不負帝王輕狂的麵龐,卻覺得無力。一隻寬厚的大手伸過來,包裹住琉璃小小的手掌,輕輕的放到自己的臉上。
沒有人會知道齊孤寞此時的感受,失而複得巨大喜悅湮沒了他,卻依舊沒有撫平他心中強烈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懷中的女子還沒有完全渡過這次危機。
“琉璃,你再忍忍,再忍一會兒,可好。”
齊孤寞強撐出笑容,他知道現在必須要安撫住琉璃的情緒,一定要讓琉璃撐下去,撐到蘇遠軒他們逼洛璿那個賤人拿出解藥為止。
可若是洛璿根本沒有留下後路,沒有留下解藥!
心裡沉甸甸的往下墜,身子滿是寒意,齊孤寞強迫自己將腦海裡麵那個可怕的想法逼出去。
不,不會的,剛才這種狀況,嬤嬤都敢冒天下之大不為提出剖腹取子,琉璃都撐著過來了,琉璃舍不下他的,舍不下的!
齊孤寞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維持著麵上和緩的笑容。
“好,我忍著,我忍著。”琉璃淡淡的笑,冷汗依舊不停地從她額頭上滲出來,“寞,你去外麵等著,可好。”
齊孤寞此時再不願意離開琉璃的身邊,“不行,我要守著你,一直守著你。”
琉璃輕笑,看不出半點疼痛的痕跡,“寞,你在這裡,我不自在呢。”
看出齊孤寞想要再說什麼,琉璃忙堵住他的話,“我已經醒了,還要把咱們的孩子生下來,你在這裡,我真的不自在。”
齊孤寞看到琉璃笑意盈盈的樣子,心裡酸澀,琉璃,她還不知道被人下了毒,這個孩子,拖了這麼久,隻怕,不,不行,還是順著她,不能告訴她。事到如今,隻要琉璃平安就好。
擠出笑,齊孤寞摸摸琉璃的臉,觸手一片冰涼和濕意,知道這是因為飽受生產之痛而成,心中如針紮刀割一般,臉上卻一絲一毫都不敢表現出來。
“好,我出去,出去等著,你要好好兒,再忍一會兒就好。”
“嗯。”
看到琉璃麵色不複之前,齊孤寞以為,宮中千年老參湯終是有些作用,稍微安了心。他心中另有要事,他之所以未和蘇遠軒上官城璧一道去承乾宮,是擔心著琉璃,而現在琉璃狀況稍微穩定,他一定要親自過去一趟。
洛璿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蘇遠軒和上官城璧是外臣,隻怕對她還有一些顧忌,而他是最不用顧忌的人,曾經,他為了對如玉的些微愧疚,放洛璿在承乾宮安度餘生,而今,是洛璿自尋死路!
齊孤寞起身,最後看了眼,大步離去。琉璃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清晰地聽到外間悉悉索索的響聲,心裡了然一片,知道齊孤寞是為何離開,終於,眼神調回床前,看著跪地不起的紅妝,幽幽的歎了口氣。
“紅妝。”
紅妝聽到琉璃喚她,急忙擦擦淚水,強笑道“娘娘,您放心,不會有事的,嬤嬤們都是接生的好手,你再使把勁。”
琉璃微笑,眼神裡一片澄澈,她雖然痛至昏厥,但其實神智清明,或者說她置身在黑暗裡,對於一點光亮卻分外敏感。
琉璃一直知道外間的哭叫,包括上官城璧和蘇遠軒的到來,包括齊孤寞的心痛神傷,所以她才能硬逼著自己清醒過來。可同樣的,她也聽到了禦醫所說的毒。
她自知,洛璿恨她有多深,卻沒想到,會禍及到腹中骨肉,事到如今,說的再多,恨得再多也無濟於事。最重要的,是要保住她腹中骨肉!
“你可是李嬤嬤。”
琉璃的目光看向提出剖腹取子的那名嬤嬤,嬤嬤聞言,怔了一怔,繼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