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眾生!
點眉抬眼,目光灼灼,“但憑娘娘吩咐!”
她轉身自烏木櫃的底層拉出個烏木鎏銀邊的匣子,沉甸甸的,遞給點眉,笑說,“給你半月時間,去太醫院裡挑個可用之人。”
點眉慎重接過木匣子,“是,娘娘!”
她笑著靠到鋪著鏤金百蝶穿花錦褥子的美人靠上,揮揮手,“下去罷。”點眉依言退下。
她半眯了眼,笑,坤寧不寧!
風撩桂子,桂香染月,月滿窗,窗下燈影搖。
忽然,點眉進來福身道,“娘娘……”打破一室靜謐的染香月色。她輕輕嗯了聲,眼也未抬,隻專注地完成畫中那最後一筆。
點眉好奇地抬眼,往前探了探,隻見潔白的宣紙上,淡淡雲霧繚繞,迷蒙碧波池,三葉圓碧玉,一徑蓮荷從中開,卻是一徑分二脈,雙生二朵蓮,一紅一白,白如潤玉,潔雅高姿,紅似流火,豔美嬌嬈,點眉眼睛一亮,不由歎道,“好畫!”
“哦?”她擱下筆,抬起眼,幾分驚疑,道,“你倒是說說這畫好在何處?”
點眉又看了眼桌上的畫,回道,“若論其形,娘娘可謂畫儘了蓮的高姿,若論其意,堪比那碧波池水,迷蒙中透出些許真意來,欲說還休。”
她垂下眼,掩了情緒,輕輕吹乾畫上的墨跡,輕聲道,“繼續說下去。”
點眉眼一眨,繼續道,“那二朵雙生蓮花,相對而開,均向中間彎俯,就好似相戀的男女深情凝望,脈脈含情,其意綿綿,無可言說,而點眉認為最妙的還是那紅蓮上的那滴露珠,似墜非墜,仿若舍不得離開那嬌豔的花瓣,卻又無奈被迫分離,就像一滴眼淚,卻不知是為那二朵雙生蓮的離傷,還是露珠本身的情愁?”
點眉語罷,看著她,她卻依舊低頭細吹著畫,平淡的臉上不露半分情緒,片刻,方抬了眼,笑讚道,“你這丫頭,好玲瓏的心思,這畫中意卻是被你說儘了。”
點眉喜得眉開眼笑,嘴上卻謙虛道,“娘娘過獎,奴婢不過是瞎猜罷了。”
“嗯。”她沉吟一下,問,“方才可是有事?”
點眉這才想起正事兒來,忙道,“娘娘,是乾平殿裡的郝公公傳了旨意來,說奏折太多,今夜皇上就不過來了。”
她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下去罷。”
“是,奴婢告退。”點眉行了禮,退出內殿。
她默默地凝著畫,手指輕輕撫上那朵白蓮,眼神裡的哀傷隨著口中的低喃如流水般瀉出,“流語……”靜凝片刻,忽然收回了手,咬了咬唇,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將畫卷了起來,收進床頭的暗格裡。
轉身換上水藍絲綢的寬大睡袍,躺到床上,方合了眼,卻倏然睜眸,翻身自床頭的暗格裡抽出蝶戀劍,躍下床,隻聽得窗外幾聲悶哼,一道人影自窗子翻躍而入,悄然無聲息,她眸中寒光一閃而過,挑起一道劍花,飛躍過去,手中寶劍如一道寒芒擊向來人。
卻不知那人用何手法,她隻覺臂上一麻,頃刻間手中劍已被來人奪了去,心中大驚,袖中暗器發射出去,隻聽得“鐺鐺”幾聲,已全數被擊落。
她往後躍開一步,定眼一看,卻不由愣住,眼眸一冷,微感訝然,“是你?”
他修長的指輕撫劍,流邪的眸子睇著她,笑著走近來,說,“原以為池兒想我了,便來看看,卻不想池兒竟是想置我於死地!如此無情!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罷。”說著將手中的寶劍丟還給她,她一把接住,冷冷諷刺,“我道是哪裡來的禽獸竟敢來打擾本宮,不想原來是救命恩人來了,真是失禮。”
他輕眯了眼,靠了桌坐下,懶懶地回道,“禽獸全倒在了窗外,本主,是屠禽獸之人,池兒眼睛可要擦亮了!”
她一怔,果真有人!想起今日坤寧宮之事,莫非是皇後?還是,貴妃?德妃?他言外之意可是提醒她,有人盯上她了?
他把玩著桌上蓮紋水煙的白玉瓷茶盞,似笑非笑瞅著她,道,“池兒可是愈發地討人喜歡了,我這一路進來實在辛苦,不但要避開皇宮禁衛,還得打發那些個‘慕名’而來之人!”
聞言,她一震,他又看穿了她的心思!如他所言,今夜這要她命之人,怕是不止一路人馬,想不到,那幾個女人還真性急,戲剛落幕,就要在幕後動起真格的了!她冷冷一笑,這賬日後再慢慢算,眼下對付這神秘人方是要緊。
“池兒,可都算計好了?”他忽然開口,“算計好了怎麼招待本主?”
這人莫非懂得窺心之術?!她心中駭然,麵上卻鎮定無波,往床邊坐去,將劍擱置好,展開笑顏,道,“算計?我怎敢算計赤蓮教的教主,不怕你那些教徒和信眾將我剮分了去?!”
他眼神微閃,倒了茶,邊啜邊問,“池兒怎地就知道是我?”
她瞥了眼他大紅衣袍上的金繡碗蓮,笑,“你這不是說著嗎?”他一怔,旋即笑開,“好厲害的池兒,枉我聰明一世,卻不想今日裡犯了糊塗,竟被你套了話去。”
她撚著芙蓉帳子上墜的串珠流蘇,淡淡地勾了勾唇,心中卻有幾分氣惱,若不是看到他眼中戲謔之意,還當真以為他是被自己套了話,原來,他,是故意的,怕本就打算好了要告訴她的罷,卻還要說上二句諷刺的話,分明是笑她自以為聰明!
好可惡的人!她抬眼一笑,輕蔑地說道,“我道是何方神聖,原來不過是個佛門小教派的教主,卻妄言要征服天下,好不張狂!”張狂,可笑!
聞言,他隻淡淡勾唇,並無太大反應,站起身,走到她麵前,笑睨著她,“佛門小教派的教主麼?”玉潔修長的手指撫捏她的下巴,輕聲道,“池兒,若我說——我便是蓮相,蓮相便是我呢?”
聞言,她身子一顫,幾分驚愕地對上他邪魅的眼眸,看著它們漸漸地攏上迷蒙的水色,頓時恍惚起來,如同夢囈般低喃,“無殤……”
他卻突然出手點了她的穴道,她驚醒,冷聲低喝,“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