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酌抗懷裡抱著信鴿上了江蘺的馬車,她正盤膝而坐,緩緩睜開眼,睫毛上還掛著絲絲水汽。是在練功麼?但臉色卻並未好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殷紅的嘴唇襯在雪白的臉上更顯鮮豔。將懷裡的信鴿遞給她,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江蘺看見信鴿竟是麵色一喜,魏酌抗略微一怔。這鴿子還真能飛來!倪小葉有點驚訝,畢竟她是一到荒郊野外就找不著北的人,本隻是想試試,大軍在移動中,這小小的鴿子還能找準位置真是厲害。原本她準備了兩條傳信的渠道,一條是通過驛站,一條是通過信鴿,她對信鴿不了解覺得小動物又沒法溝通而且路途遙遠,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
搞不懂信鴿找落點的原理,問殘焚靠不靠譜,他老人家也不確定隻是說也有中途迷路的。於是江蘺讓張啟準備了五隻信鴿,這隻是第一個飛過來的,第一批的鴿子都是用來做測試的,信環裡攜帶的內容無非是家裡都好勿掛念之類的話,所以即便被魏酌抗拿在手裡她也並不擔心。
魏酌抗見她表情,隻是驚喜和好奇,心下也有些疑惑,站在桌邊鋪紙研墨,抽了隻毛筆沾了墨汁遞到她手上,神色嚴肅:“你寫幾個字我看看。”
“啊?”倪小葉停了逗弄小鴿子的手,抬頭看著他有些不解。
魏酌抗捉住她的手,將筆杆塞進她手裡:“韃野入京,速勤王。這七個字,寫!”語氣不容置疑。這七個字……為什麼讓她寫?魏酌抗發現什麼線索了?寫就寫,醜字終是要見公婆的。倪小葉握了筆,哆哆嗦嗦在紙上走墨。
魏酌抗見她握筆的姿勢,筆頭抖個不停,眉頭皺了起來。倪小葉:“韃”字的繁體裡麵是個啥來著,算了隨便塗一下,我寫的是草書!
“寫好了!”倪小葉將筆放好,手掌上還沾了點墨。魏酌抗低著頭看著紙上的字,真是沒眼看……這“韃”字還寫錯了……拿起筆:“這筆不是這麼握的,你用的力道也不對。”
“行了行了行了,你字寫得好,你自己多寫。我就是字寫得醜,認識的字也不多,而且我也不愛練這個,我練個暑九寒天還能成書法家賣字不成!你讓我寫我寫了,能看懂就行了,還要什麼……”自行車!倪小葉瞪著他,有點不耐煩。
魏酌抗放下筆,摸摸鼻子:“我不是嫌你字不好看……”
“走走走,我寫完了,白依依和二公主字好看你去讓她們慢慢寫。”倪小葉趕人,既然鴿子能找到路,她琢磨著趕緊給殘焚傳個信,問問她胳膊肘窩裡這個印記的事情。魏酌抗不走,反而自個兒拿了蒲團坐下:“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讓你寫這七個字?”
好奇啊,但這是我能隨便打聽的麼?少給我挖坑!“有話就說,不說車門在那邊!”倪小葉伸手一指。魏酌抗不為所動,自顧自提了茶壺,發現桌上就江蘺手邊一個茶杯,挪了過來倒上水喝了一口。
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如炬,不錯過江蘺臉上一絲神色:“在韃野軍東進到達京城前,庸玉關捕獲了一隻信鴿,信環裡有張字條,上麵寫了這七個字。那隻信鴿與你這隻是同一種,連信環也是一模一樣。”
“啥?”倪小葉心裡一緊,麵上卻一臉疑惑和茫然。這莫不是江蘺的傳信?她知道韃野要去京城,往西北送信求援!這與“大人”安排給她的任務相背,是她自己的意思!江蘺這個探子,反了?
倪小葉的神情魏酌抗儘收眼底,發現她似全然不知,難道他又想錯了?隻是巧合?但這也太巧了,按照江蘺當初出嫁來西北的行程和韃野南下的路線,信鴿的飛行速度和距離,那隻鴿子正應該是從河西府出發的,而江蘺那會兒就在河西府!
“當真不是你送的信!”魏酌抗身體前傾,語氣急迫又肅然。倪小葉搖搖頭,這件事她也想搞清楚,若江蘺反了“組織”還給魏酌抗送了信這也不是壞事,不如留點模糊的線索給他,也換點情報?“我不記得了,”倪小葉摸摸額頭,撥開一縷頭發低頭給魏酌抗看她額角的疤:“腦袋撞壞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魏酌抗伸手摸著她額角,緩了語氣:“還疼不疼?”賣個慘好了,“有時候會疼,特彆是想事兒的時候。而且這裡還少一塊頭發呢,難看死了。”倪小葉裝可憐。
“不難看,隻有小小一塊,彆的頭發都擋住了。”魏酌抗仔細瞧,安慰道。
躊躇一番對江蘺道:“想事情會疼就彆想了,不過有件事情或許與你有關。”
“哦?什麼事?好事你可以分享,壞事你就彆說出來讓我糟心了。”倪小葉道
魏酌抗一笑:“也不算壞事。按照你當初的行程和信鴿的飛行速度,以及信鴿的品種,這個求救的信很像是你發出的,當時,”魏酌抗頓了頓,握拳掩住唇:“你來西北嫁我,將信鴿放向庸玉關報信也合理。”
“哦。”哥們兒你也真能腦補,離河西府最近的駐軍就在庸玉關了,江蘺把鴿子放去西北主要是看重距離近和你手上的兵。而且,人家是求救,你倒好過來就把人給殺了!
“這也解釋了岑卓為什麼要殺你,可能他與韃野的秘密被你發現了……”
倪小葉直接忽略他後續的說辭:“若真是我向你求救,那是求救,不是讓你來一箭射穿我!”手指點在胸口上:“這一箭穿胸的疤都還在呢!若真是我乾的,我後悔死了!”
魏酌抗呆住,此事確實是他最後悔的決定,也是在江蘺麵前最抬不起頭的事。沉默半晌,有些無力道:“當時,我以為你已經死了。你閉著眼,氣息全無,抓住你的人又是韃野軍的大將呼延,他最擅長攻城,我不能放他走……我也沒想到,你中箭時突然睜開了眼睛,此事是我不對,我判斷失誤,累害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