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我要聽聽他自己怎麼說。”說完這句,林瑩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
吳漁急向段明風道“我跟去看看,你留在這裡,免得那個穀居幽一看見你,又要殺你。”
段明風點頭道“你們小心。”
吳漁點了點頭,急追出門去。
房門打開,穀居幽卻懶得去看來的是誰。幾小時以來,一直有警察翻來覆去地問他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卻始終一言不發。最後是警察終於耐不住性子,要他找一個人保釋他出去。結果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林瑩。
“穀居幽……”
這個聲音令他全身一顫,忽然間矛盾之極,既渴望看看來人,卻又不敢抬眼。
林瑩一進門,目光便落在了穀居幽的身上,看見他背上的傷口仍未處理,不禁急奔到了他的身邊,生氣地向帶自己進來的警察道“你們究竟是怎麼做事的?我要投訴你們。他被你們扣留了這麼久,怎麼沒有人為他處理傷口?”
那名警察苦笑著道“我們也想為他驗傷,可是被他拒絕了。”
林瑩轉過頭來,改向穀居幽抱怨“你為什麼要拒絕?你知不知道傷口淋了雨會發炎,嚴重的話也是會死人的。”
穀居幽聽著她斥責自己,心頭卻沒來由地感到些許暖意,終於忍不住抬頭向她望去。兩人目光一碰,再也無法分開,林瑩也罵不出聲,隻能默默凝望著他的麵龐。
終於,穀居幽淡淡開口“你為什麼要來?”
“你說出我的名字,難道不想我來?”
穀居幽麵上現出一絲痛楚神情,喃喃道“我不知道……”
林瑩卻堅毅無比地拉起他手,道“跟我走。”
穀居幽一時無力掙脫,身不由己地站起身來,隨她向門口走去,那名警察卻急忙攔住了二人“等一等,林小姐,你現在還不能帶他走。”
“為什麼?”
“他有殺人未遂的嫌疑,而且身上有傷,我們懷疑他還可能跟另外的傷人案件有關,再說他沒有身份證件,所以暫時無法保釋。”
林瑩急道“他是我的病人,不久前剛被人從海上救起來,患了失憶症,所以沒有身份證件。這些我工作的醫院裡都有記錄,警局也有備案,你們一查就知……”
“保釋手續辦妥了,小瑩,我們現在可以走了。”門外忽然傳來吳漁的聲音,同時她也出現在門前,伸手將一份文件遞給了那名警察。
“你……你怎麼辦妥的?”林瑩喜道。穀居幽在看見吳漁的刹那,卻是臉色一沉。
吳漁將二人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中,道“彆忘了我也是警察……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不過你也不至於喜歡留在這裡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最後兩句,卻是對穀居幽所說。
穀居幽看她一眼,彆過臉去,卻沒有開口。林瑩一把拉起了他,道“走吧。”
三人驅車返回林瑩所住的公寓,一路無言。穀居幽一直沉默不語,直到重新見到林瑩家熟悉的大門,這才受到觸動,抬起頭來。
林瑩打開房門,正欲進去,忽覺身後勁風颯然,穀居幽已經飄身而過,伸掌拍向段明風。她大吃一驚,與吳漁同時驚呼“住手!”
段明風卻似早有防備,也縱身而起,幾聲輕響,他與穀居幽已交手數招,各自飄落在地。
穀居幽這才冷笑道“你早知我會出手?”
段明風淡淡道“除了我和秦悅,還有誰會更了解你?”
穀居幽心念一動,回頭向林瑩望了一眼,但旋及轉過頭來,淒然笑道“不錯。”迅疾出手,又向段明風攻去。
段明風連避數招,這才有機會再次開口“穀居幽,我已不是大理的輔政王,你也不是黑道天煞。我們因緣巧合,同時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如今都是相知凋零,故舊難尋。好不容易才見到幾個舊友,你為什麼還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不可?”
穀居幽心頭一酸,段明風所言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他痛恨段明風,然而如今,卻隻有段明風才跟自己同病相憐、感同身受。一旦自己殺了段明風,這世界上便再也沒有一個人與自己有相同的遭遇,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懂得自己心中的寂寞和懷念。
他心中躊躇,出招不禁也緩了一緩,早有一人緊緊拉住了他的右臂,道“住手!彆再打了!”正是林瑩。
穀居幽回頭向她望去,隻見她眸中,又現出當日令自己難以忘懷的愛憐之色,心頭一顫,緩緩放下了手掌。這口氣一鬆,一股倦意席卷而來,他不禁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林瑩緊緊抱住了他的身體,吳漁和段明風也急奔到她的身旁,吳漁已忍不住問道“他怎麼了?”
林瑩微微一笑,道“他在林中為了救我而受傷,之後一直沒有處理傷口,又淋了這麼久的雨,雖然他身體強健,這時候也自然會感到疲憊。我這就幫他包紮傷口,應該不會有事。”
吳漁望著她,忽地笑了起來,道“喂,他現在暈過去了,你怎麼反而高興?”
林瑩臉上一紅,白她一眼,道“我怕他打傷了某人的情郎,到時候我吃罪不起。”
吳漁臉上也紅了,偷瞥了段明風一眼,笑道“好啊,現在懂得開玩笑了,看來你不會有事了。喂,你可要管好這個家夥,彆讓他傷口一好,就又要打打殺殺的。”
林瑩歎了口氣,輕輕一撫穀居幽的麵頰,道“我隻希望他能儘快答應讓我替他開刀,否則,我不知道他腦部的腫瘤,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
“腫瘤?”吳漁詫異地開口。
林瑩點了點頭,卻不再說下去,而是道“彆問了,你還是快幫我把他抬進臥室,讓我給他處理傷口。”
“這種事還需要我們動手啊?”吳漁轉向段明風,笑道,“明風,快來幫忙搬你的老朋友吧。”
段明風笑著搖了搖頭,卻果然走了過來。
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對著這麼一位高貴俊逸的年輕男子頤指氣使,就連身為局外人的林瑩,也不禁感受到兩人間的甜蜜和恩愛。她低頭望向懷中昏迷不醒的穀居幽,不知何時,自己也能擁有與吳漁一樣的幸福呢?
穀居幽慢慢睜開眼來,屋內一片黑暗,應該正是深夜。他隻覺右手被一隻溫暖柔軟的手輕輕握住,轉頭望去,他功力深厚,能於黑暗中視物,便見林瑩伏於床邊,似已睡熟,正是她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心中大為感動,有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明知了他的身份,卻仍然肯守在他的身邊,替他療傷。他默默凝視著她,心中思潮起伏,難以決斷。
看了林瑩良久,穀居幽這才想到應該給她蓋上禦寒之物,於是悄悄起身,將她抱起。這一抱起,竟然就舍不得放開,他望著懷中那熟睡的麵龐,不禁又想起在雨中的擁抱熱吻,一時情迷。好半晌,他才將她輕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穀居幽坐於床畔,左手緊握住林瑩的小手,右手則輕輕撫摩她的秀發,隻覺情思旖旎、柔情無限。但他隨即想到,如果留在她的身邊,隻會消磨誌氣、英雄氣短,更何況吳漁是她的好友,留在她身邊就不得不再次麵對吳漁和段明風。
吳漁和段明風始終是他心中無法抹去的一根刺,一想到這裡,穀居幽鬆了林瑩的手,站起身來。
他剛一鬆手,林瑩卻似在睡夢中有所察覺,霍然驚醒,黑暗中隻見他轉身欲出,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道“你要去哪裡?”
穀居幽見她神色緊張,顯然對自己極為著緊,不由心軟。他本想趁她熟睡而離開,現在卻也說不出口,隻能道“我去客廳。”
林瑩卻不肯放手,黑暗中她凝望著穀居幽,半晌才道“你是不是想走?”
穀居幽被她猜中心思,一時無法回答。
林瑩見他不答,將他的手臂拉得更緊,道“你答應我,如果你一定要走,在那之前,一定先要動手術摘除腦部的腫瘤。”
她對自己的病情始終念念不忘,這世間再沒有第二人會如此關心自己,穀居幽心中一陣情動,恨不得能立即將她抱在懷中。他心內激情澎湃,表麵上卻毫不動聲色,反慢慢掙開了她手。
林瑩道“你到現在還是不相信我,不肯讓我替你做手術,不肯把你的性命交到我手上,是不是?”
穀居幽望著她,終於輕輕一歎,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答應你,在我離開之前,一定會先做手術。現在,我隻是想去客廳,你彆擔心。”
林瑩看了他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穀居幽輕輕為她關上房門,在客廳的沙發裡坐下,就這樣直到天明。
晨曦初現,一直坐在原處的穀居幽已聽見腳步聲,回頭一望,原來林瑩已出了臥室。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忽然間有些尷尬。
半晌,穀居幽才道“你不問我?”
“問你什麼?”
“問我為什麼會恢複記憶,問我警察所說的是不是真的,問我有沒有意圖殺人,問我……”穀居幽一口氣說到這裡,方才頓了一頓,接著道,“問我今後有什麼打算。”
這些本是林瑩想要問的問題,然而在見到穀居幽的刹那,她卻忽然間再不想追問什麼。她隻知道,自己已深深愛上了眼前的男子,無論如何,這份感情不會改變。所以她搖了搖頭,道“無論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我隻希望,你彆忘記答應過我什麼。”
穀居幽看著她,尚未回答,急促的電話鈴聲忽地響起。怔了片刻,林瑩終於快步上前,拿起聽筒。
“林醫生?”
“我是。”
“林醫生,你能不能儘快趕來院裡,有位病人情況惡化,必須立刻做手術。這個手術難度太高,隻有你才能勝任。”
林瑩回頭向穀居幽看了一眼。如果自己不在,他會不會又去找吳漁和段明風?又或者,他會就此不告而彆?
“林醫生,你還在不在?你聽見了嗎?你什麼時候能趕到醫院?”電話那端的聲音十分惶急。
林瑩終於有了決定“我半個小時之內會到,請你們先做好手術的準備工作。”
放下電話,卻見穀居幽正凝視著自己,這時就淡淡開口“你怕我會趁機離開,為什麼還要去?”
“因為我是一個醫生。”林瑩深深地看著他,忽地俯下身來,平視著他的雙眼,微微一笑,“我不會忘記你,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再找到你。”說完這句話,她已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穀居幽震了一震,情不自禁,伸出手來想要抓住她時,她卻已迅疾起身,抓起鑰匙,奔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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