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是她掌握的東西,她都想通過自己的方式教給對方,心想著畢竟是夏顏認下的妹妹,總不能怠慢了人家。
可誰曾想,一直以來唯唯諾諾且安安靜靜的小姑娘,在她學會了酒樓的生存技藝之後,一切全都變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也隻是偷懶貪玩兒罷了,例如珍兒與顧雲前往城西的茶樓推銷月餅的那天,她原本也在隊伍之列,隻因中途遇到了酒樓的其他夥計,這便向珍兒簡單知會了一聲,脫離了隊伍,奔向那熱鬨非凡的人群。
夏末此舉,珍兒也能理解,自然不會與之計較,然而,事情並未停止。
自從難得有機會出去遊玩一番過後,夏末算是長了見識,也開了眼界,同時也與酒樓的其他夥計打成了一片,相處的氛圍可謂是其樂融融。
也許年紀相仿,又或是因為她是夏末——夏顏的“妹妹”。
與大家玩到一起,這其實也沒什麼,然而她卻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來當做自己偷奸耍滑的理由。
比如對於珍兒所分派酒樓的活兒,她總是漫不經心的對待,出了事就讓彆人替她背鍋,更為惡劣的卻是趁著彆人替她乾活的空擋,私自跑出酒樓,至於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
然而更為可疑之處便是她無意中接觸了芩蔓之後,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夏顏離開酒樓的這段時間,芩蔓幾乎天天都到這兒來,原因很簡單,隻因慕林川。
既然去逸王府找不到人,無奈之下,也隻能來此碰碰運氣,可誰知連著好幾天也沒遇到她的逸王,就連夏顏也沒能遇上,她這心裡著實鬱悶得很。
這便逮住了上前服侍的夥計,準備好好盤問一番,可他們也不敢擅自妄言,最終也隻能以一句“不知道”敷衍了事。
此時正逢夏末經過,不巧卻被滿肚子疑問的芩蔓給攔住了。
得知她在打聽夏顏與慕林川的行蹤,夏末心裡暗自竊喜,還真是問對了人,這就一五一十的把夏顏與慕林川一同離開酒樓之事全盤托出,就差沒把夏顏女扮男裝的事實與之坦白了。
還好夏末並不知道夏顏等人前往何處,不然依照芩蔓的性格,估計早就衝到了西郊彆院。
自此之後,這兩人這一來二去的也熟絡了起來,芩蔓便把夏末培養為自己在酒樓的“眼線”,隻要一得到夏顏與慕林川的消息,務必第一時間通知到她。
找人辦事,自然少不了好處,更何況還是這麼一位不差錢的芩大小姐,出手更是闊綽,這便滿足了夏末貪婪的野心。
因此,她就更不把酒樓的那二兩月錢放在了眼裡,對於珍兒原先分配的活兒,她是想乾就乾,不想乾就明目張膽的罷工。
經過此事之後,夏末不僅自主跳出了珍兒的管轄範圍,甚至就連宋言的多次提醒也不放在心上。
其實,在夏末第一次脫離隊伍獨自行動開始,她便不再是那個身世可憐,外表單純的小姑娘。
她這一個月以來的改變,可謂是變化太大,讓人無法接受,尤其是一直以來真心待她的珍兒。
自從跟隨夏顏來到勁州,珍兒小管家的身份就沒有“卸任”過,之後,夏顏還讓她當起了酒樓丫頭們的領隊。
對於酒樓的業務,珍兒熟記於心,信手拈來,況且還與夏顏相處了這半年多的時間,經過她的調教,可謂是成長迅速。
以她的實力,還有顧雲的配合與幫助,在酒樓乾活兒的日子自然過得既順風又順水。
然而她身上所有的閃光點,皆因她的認真與努力,還有她對待工作的態度與責任感,以及對酒樓的忠誠度與歸屬感。
相比之下,珍兒身上的這些優點,恰恰是夏末所沒有的。因為她總想著如何走捷徑,這就怪不得當初她的女主人,為何非得把她拉出店鋪,當街“拍賣”了。
……
這一路聽了珍兒與自己講了這麼些關於夏末近期的變化,夏顏還真有些不敢相信了。
也許,這才是夏末真實的麵目,隻是她懂得如何偽裝自己罷了!
一番感歎過後,夏顏前行的腳步不禁急促了起來,大步徑直而去,走向了丫頭們的小院——“職工女宿舍”。
剛剛跨進院門,恰逢好戲上演,一切猶如珍兒提前彩排了似的,那般湊巧,看來事實已經證明了珍兒剛剛的所訴之事。
眼見一副小人得誌之態的夏末,正拉著兩個小丫頭陪她坐在院子的長廊邊上,得意的向其炫耀她手裡拿著的“稀罕物”。
巳時,已是酒樓正常營業之時,然而夏末卻帶頭領著兩個小丫頭躲在小院偷懶罷工,這一點確實犯了夏顏的忌諱。
趁著院內之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夏末的那些個寶貝之上,夏顏從身後慢慢靠近,順手奪過夏末手裡舉著的珍珠項鏈,前往長廊的亭子而去。
身後的那兩個小丫頭見狀,神情有些慌亂,立即紛紛起身行禮,快步離開院子,唯獨留下表情有些恍惚且極其不自然的夏末楞在原地。
長廊的涼亭裡,夏顏緩緩落座於石凳之上,認真的打量著手裡握著的那串珍珠。
珍兒則是進屋去給夏顏倒了一杯熱茶,回來見著夏末還杵在原地發呆,這便大聲喊道:
“還不過來,難道要顏公子請你不成?”
珍兒的語氣極其不友好,她就是故意當麵嗬斥,心想,此事已成定局,當著夏顏的麵,看她夏末還能如何為自己辯解?
“是。”夏末弱弱的應了一聲。
見著夏顏在此,她立即收起了剛才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又恢複了夏顏初識的那副乖巧懂事的那副麵孔,立現一副楚楚可憐的“豆丫”模樣。
“這是你的?”麵對夏顏直接明了的提問,夏末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選擇點頭承認。
在夏顏仔細研究了一番之後,夏末稍稍靠近些許,提議要送出自己的心愛之物,也許是想以此收買人心,來抵掉自己近期有些不安分的躁動,隻是她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顏公子若是喜歡,那便送給您好了。”
殊不知夏顏並不稀罕她的寶貝,更不會隨便占有。
“這麼貴重的東西,你還是好好收著吧!”
夏顏把玩了一番,又給她還了回去,見著這麼好看的東西,簡直令人心動不已,也怪不得夏末為之傾心。
內心不禁暗自感歎一句“人性的弱點”,豆丫隻不過遵從了她自己的本性罷了,如此,夏顏也沒任何理由再去責怪彆人。
可對於怠工之事,她不得不與之計算清楚,畢竟酒樓從不養閒人。
至於她倆的關係,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想要做“顏公子”的妹妹,可不是誰都可以,就眼前這位隻會一味討好彆人的“豆丫”,顯然還不夠格。
想到此處,夏顏倒吸了一口涼氣,沉了一下表情,一副凜冽如寒冬般的表情,抬頭直視夏末而去,看得她心驚膽寒的直哆嗦。
“關於你近期的表現,我很不滿意,若是你不想待在酒樓,那請自便,如何選擇,在於你。”
“以後,你還是叫回原來的名字吧,夏末這個名字,不適合你。”
“當初我是看你可憐,想帶你脫離苦海,可欲望這東西無法填滿……人各有命,今後好自為之。”
語閉,夏顏立即起身繞開身旁站立之人,轉身離開,如此果斷決絕,不給對方一絲猶豫的時間,珍兒準備上前跟隨,卻被她揮手阻止了,身後留了句:
“你還是留下來好好看著她吧!”
原本以為此事就此結束,可身後有些憤憤不平的豆丫,卻不知借了誰給的勇氣與膽量,竟然衝著夏顏離去的背影,帶著滿腹委屈般歇斯底裡的大聲喊道:
“既然覺得我可憐,那你當初為何不願花錢買我,非得等到那女掌櫃將我贈於你,難道我在你眼裡竟抵不上十兩白銀?”
“……這!”夏顏突兀了一下,她都不知豆丫為何會徒生這樣的想法?
停住了前行的腳步,夏顏深深呼了一口氣,對於身後發出的責怪與質問之聲,不免自我懷疑一番:“難道真是自己做錯了?”
隻可惜她的憐憫之心並未得到自己所解救之人的理解,反而還給對方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負擔,這下還真是弄巧成拙了。
一聲哀歎過後,夏顏背對著身後之人,接著緩緩回道:
“因為你是無價的,人人生而平等,不應用金錢去衡量。”
“……”對於夏顏的回答,豆丫被堵得啞口無言,唯有倒坐在地獨自流淚。
隻是她所有的淚水,並不是因為此刻的幡然醒悟,反而因此還加深了她對夏顏的誤解。
關於豆丫一事,夏顏不想多費口舌,給她一個重生的身份,若是對方不懂得珍惜,那就不能怪老天爺不給機會,至於選擇所產生的結果,還得由她自己去承擔。
當所有的事情湊在一起,恰巧印證了那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慧眼如炬的夏顏當初也沒能想到事情的結果竟會如此!
但至少她給過對方享受自由的權利與機會,雖說隻是黃粱一夢……
長歎一聲之後,夏顏沿著長廊揚長而去,殊不知這卻是她不幸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