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
“來就來了,待在那邊不下來算怎麼回事?”太清道人朝著遠處遙遙舉杯,笑罵出聲。
“本座恰巧路過而已。”清越的女聲響起,一道灰影當即出現在眾人眼前,若影若現,仿佛介於現實與夢幻之間。
林淵抬手將酒送入喉中,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身子卻是微微一頓,旋即狀若無事地摩挲著杯壁,抬了抬眉毛,道“既然是路過,什麼時候走?”
聞言,眾人眼神皆是飄忽著,轉向了彆處。
據傳,劍門、暮穀那兩位早年間曾是道侶,後不知為何斷了聯係。
這事情哪是外人能插手的?
“太清,我需要一個解釋。”吳安然絲毫沒有要給那位人間第一強者留麵子的意思,徑直找上了無良老農,身形若隱若現間,仙氣洶湧而暴戾,顯然來者不善。
但自己與她能有什麼因果呢?太清老頭一愣,頓時醒悟過來,麵色發苦,望向林淵。
夫妻倆的事情,怎麼就輪到他來背鍋了呢?
林淵見她不理自己,亦不願主動湊上前去,把玩著手中那酒杯,假裝看不到老友那求助的眼神。
此時另一道強盛的氣息落下,卻是一個看著頗顯木訥的中年文士,一身灰白長衫,仿佛被漿洗了成百上千遍,手中握著本沒有名目的暗黃色書籍,透出一股子酸腐味。
白榮見場中氣氛尷尬,急忙笑著對那男子說道“千年未見,逐月道兄將自己整成這般模樣又是何故?可是在修什麼蓋世大法?”
“何謂蓋世?”酸儒歎了口氣,“這世間如此無趣,我不過苦中作樂罷了。”
苦中作樂?白榮心頭一跳。
如若換做彆人,裝模作樣歎什麼無趣,他自是少不得得挖苦兩句。
眾人攜手,創下了這人間盛世,何處比不上天界?
但眼下說出這話的,是逐月散人,泰升。
於是他信了。
那是一個以修道為樂,以血戰為趣的武瘋子。
“道兄還是沒法掙脫那一層束縛嗎?”胖子道號天算,自詡算儘天機的他,此刻亦是凝重,雙手作揖,肅然問道。
那一層束縛?正欲發難的,被當成了受氣包的,裝聾作啞的,神遊天外的,皆停下了手頭、心頭的動作。
“何其難也!”
場間,獨留一聲長歎。窮酸文士搖著頭,尋了個位子坐下,將杯中之物一飲而儘,猶不儘興,端起酒壺,自顧自喝了起來。
他在地仙絕頂之境,已然卡了五千年了,但至今,仍是地仙!
有天道之力相助,他自信任何一個仙王下界都不會是他的對手,縱是仙君,若敢通過風暴之眼來到此界,搞不好也會在他們七人聯手之下折戟沉沙。
可最強於天道,最終如何能不敗於天道呢?
當初令他欣喜若狂的高邈偉力,終究是將他牢牢縛在人間,難有寸進,難有寸離。
這便是那位仙君對他們的報複嗎?
群仙悵然,不知所思為何,筵席間,竟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良久,才聽太清那沙啞的嗓音響起,“昔年之因,今日之果罷了。”
都言謫仙統禦人間五千年,生殺奪予一念間,端的是風光無限,怎知他們也有他們的困苦,他們的不甘?
吳安然白了他一眼,身周洶湧的仙氣稍稍緩和,語氣卻仍是不善“你那好徒弟,又是何處結的果?仙君秘境的好處,沒少孝敬你吧?”
說起這事,先前還在那邊傷春悲秋的幾人,頓時都露出了詭異的表情。
“彆汙蔑我,我可什麼都不知道!”老頭吹胡子瞪眼,那狐狸根本沒回元宗,不知在哪裡養傷呢,屬於自己的三成都不知何時能取回來,更遑論孝敬?
“我後人才剛進去,就被人扒了個徹底……”白榮身為一代國君,或威嚴,或和煦,皆顯大氣,此時卻笑得仿佛便秘。
“那小子敢打我家八丫頭的主意,換我我也揍!”太清理直氣壯,絲毫不慫。
被蘇泯隨手打翻在地的白騰,自幼享有修道天才之名,正是當代北興二皇子。
白榮臉色一僵,憤憤啃了口手中的仙果。那小子來告狀的時候可沒說他做過些什麼好事,隻道是元宗弟子見財起意,暗中偷襲,果然欠收拾啊!
轉瞬間,這位老祖心頭就閃過了千萬種炮製不肖子孫的優良方法。
“我徒兒可沒做什麼吧?承天觀向來一脈單傳,也沒什麼勢力來攪風攪雨。”天算道人黑著一張圓臉,本就黝黑的膚色,此刻更是跟鍋底一般。
“你家小胖子太猥瑣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嘛。”仗著彼此夠熟,太清雖然底氣虛了三分,但掰扯起來仍是不慌。
當初狐狸下手時,就拿他們當中有人對他徒兒下黑手來說事,而承天觀那是出了名的一脈單傳,不收下屬。
但架不住彆人不講理,不是嗎?
當時的狐狸如此,現在的太清亦如是,氣得天算道人那本就黑作一團的臉色更添了幾許深邃,似乎要將眼前這無恥的老東西吞入其中。
“那我徒兒算怎麼回事?”一旁,吳安然忍不住冷笑出聲,“不打算給個交代嗎?”
“這……”老頭囁嚅著,撓了撓頭,見林淵仍一副專心賞杯的無恥模樣,不由暗罵,麵上卻是露出難色,假意歎道,“你們不覺得,人間安靜地太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