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軍隊不然。
沒有人敢冒著軍心潰散的風險,大批量處死傷員。
於是乎,強者可以死,弱者必須生。
這便是蘇泯交代的戰法。
喪失了過去的金甲神明,做起事來總是很仔細。生怕自己混淆了強與弱的界限,便未曾容許任何一個士兵死去。
這也便是他被打的極慘,還讓蘇泯哭笑不得的原因。
拖載傷員,占用了大量的馬匹,讓有些騎手不得不轉行,成為了一名步兵。可傷員駕著馬匹,終究還是不良於行。
也無需不斷騷擾,隻需要幾個簡單的泥沼術法,再造幾條深淺變動頗大的小河,便足以令他們苦不堪言。
終於,原先一聲不吭的漢子中,傳出了第一句牢騷。
“我想家了。”那男子玄甲下的內襯已然有些破爛,他望著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戰友,聲音嘶啞,“二黑,讓我死吧。”
這些年國內富強安康,從無什麼戰事。
就算難得看到什麼仗勢欺人之徒,也很容易被江湖遊俠盯上,成為他們揚名的磚石。
普通百姓的生活,就算沒有餐餐大魚大肉,亦可稱得上是相當不錯。
可隨大軍出征後,他們做了些什麼呢?
建功立業?上陣殺敵?
敵人確實見著了,但一個都沒殺死。
唯一死於他們手裡的,竟是大將軍與其他被困在結界裡的同袍戰士!
奔波於戰場,策馬廝殺,他們尤且可以放空心中的繁雜。
但當他受了傷,像個廢物一樣躺在戰馬上,往事曆曆,便如割在他心頭的鈍刀。
“讓我死吧。”那漢子哽咽了語氣,閉上雙眸。
“啪!”正在給他包紮傷口的戰友起身而立,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抽在他臉上,要將他打醒。
可是說什麼呢?思慮一起,自己竟也濕潤了眼睛,隻是低聲細語,“活下去。給老子活下去!”
二黑將他無力的身軀猛烈搖著,說罷,扭頭衝了出去。
而相似的事情,不斷發生在這已有近三分之一傷患的隊伍裡。
大批的將士心中,都滿載著絕望。
身為主事之人,葛青麵色蒼白,將一切都收於眼底。
“大人,我們回去吧。”身後,拓跋明麵色沉凝,還是將這話說出了口。
前路尚且需要繞過一座湖泊,而郝連酋,隻是被打碎了虛神而已。
等他回過氣來,他們這群人中又有多少可以活著走到東黎?
葛青看看他,臉上已然沒了多少生氣。
一片鐵青。
“晚了。”這位副官說著,木然上馬,趕上前軍。
晚了?
想到那位來自暮穀的神秘監軍,他站在原地,神色有些陰鬱。
捂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右臂,拓拔明緩步向後方隊列走去。
辰間,金甲神明的盾擊重重落在這個地方。
他很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如往常一樣拉開那張自己心愛的長弓。
但沒有辦法。
已經不會再有休養的時間了。
這支隊伍的指揮權,不在他們這些軍官手上!
縱使前路遍布著荊棘,亦唯有走下去。
戰,勢在必行。